《豆花王道文集》第28、29、30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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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在几百里之外,无锡乡下的一个小市集上,天空亦是灰暗,细雪纷扬。
    江南的湿寒积不住如此薄雪,青石板铺就的窄街上汪着一洼一洼的水。仿佛情人的泪。
    这样晦暗的天色里,郑允浩独自匆匆走着。天光尚早,街边铺面大多紧闭,人影也不见一个。他不知道药行在哪里,也不敢贸然寻找大夫,脚步只能一味地辗转徘徊。
    目光一闪,他在一家客店的屋檐下看见了一杆的污渍斑斑的小白布旗子,上面写了四个黑字:“妙手回春”。
    拿着旗的是一个瘦小的老人,就是这一带乡间常见的走方郎中的模样,背上一个不大的药囊,身上穿着倒是干干净净。因为天气的冷,老人正倚着旗杆昏昏欲睡,这时疑惑地抬起头来。瞧见的是一张年轻的脸,下半截埋在纯黑的斗篷里,最触目的是一双修长英挺的眉眼,隐隐伏着煞气。
    他吃了一惊,正想开口问些什么,手腕一紧,半边身子顿时没了知觉,被郑允浩一把扛上肩头,开始狂奔。
    雪密了起来。终于一个个窗口里,早起的人陆续亮起了灯,街两旁挂着冰凌的窗户飞一般地往后倒退。老人依稀听见身下年轻男子的一声轻叹,在他肩上抬起头来,只能看见那方小小的旗倒在地上,过得片刻,就被雪埋得没了痕迹。
    郑允浩掳回来的老郎中虽然貌不惊人,但倒当真有几分本事。
    他眯着一对昏花的眼,凑近床上的在中看了半天,呼出的气息一口口拂在昏睡的病人脸上。一旁的俊秀有天眼看允浩眉头挽成了一个硕大无比的结,好笑之余,却也禁不住严重怀疑老人的居心是否在于吃豆腐。正在考虑是否寻个法子缓解一下这尴尬的气氛,却听得老人说:“咳嗽倒在其次,这是积年的喘症,治起来总得费些功夫。”
    ——允浩大喜之下一蹦而起相要去拉老人的胳膊,迈了一步双膝酸软,“啊哟”坐倒在地上。他一早来回奔波得急了,腿脚这会儿竟是不听使唤一般。有天忙伸手扶住,淡淡道:“老大夫若能医好了病人,我们一定重谢的。”
    老人回过头来,瞪了两人半天,缓缓又摇了摇头:“瞧着长得和公子哥儿似的,说话这样没趣。你们这里破破烂烂,也不像是有钱人家,拿什么谢我。”弯腰毛手毛脚地扯起了原先覆在英雄身上保暖用的两张兽皮。又踩灭了几个火盆,把窗户开了半扇。当下一阵寒风卷着雪花猛地倒灌进屋,在中一个激灵,长长的眼睫翕动着张开,又是一阵剧咳,头上一行行汗不住滴落。他才满意地拍拍手:“这样才好些,那样气闷,没病也要憋出病来。”
    老人又从药箱里取出几棵草捣烂了,要在中嚼下。在中神志一直不清爽,黑沉沉的眼睛看了那药草半晌,只觉得腥气扑鼻,皱着眉头怎么也不愿张口。被允浩拉着手劝了半天,勉强张口吞了。
    老人点点头:“放心吧,天底下没有小老儿我治不好的病。”
    允浩听了这样没脸没皮的自夸,狠狠瞪他一眼,心里一半厌恶,一半又隐隐希望这是真话。
    果然,七八天之后,在中已能勉强下床走动,晚上也睡得安稳多了。
    如此一来,拿这“救命恩人”怎么办,又成了朴有天和金俊秀的一道难题。
    有天的意思,连云城目前忙着开疆辟壤,最顾不得的地方还是江南。而大家要在江南长留,就不得不处处小心。在中的喘症那样触目,留一个活口出去必定会引火烧身。还不如狠下心来除了他。
    而俊秀的心最软,恩将仇报的事情从来就做梦都没有做到过,当然大力反对。在他心里,世上断不会有蓄意出卖这回事,所以毫无冒险的概念。只觉得有天岂有此理,把人净往龌龊的地方想。
    两人争到最后,俊秀铁青了一张俊脸,扬言要动用家法。有天拗不过他,只恨家庭事务不能采用论剑方式解决,谁拳头硬谁就有理,只有乖乖投降,答应他见机行事。
    终于这一天饭后,在中在房里休息,另几人围桌坐了。有天环顾一周,首先开了口:“年关将近,老伯出门这些日子,家人怕是要挂念了吧?”老人嘿嘿一笑:“老朽只是个孤身走方郎中,哪有什么家人?若非觑准了这一点,几位小爷怕也不会劫我过来了吧?”
    俊秀本就主张不难为老郎中,听了这话更加心里有愧,掏出了一个金灿灿的锦囊:“这里有一些金银,老伯先收着吧,乡下地方也没什么招待,还请老伯多担待些……看到听到的,莫去四处张扬……”十几记煞人白眼劈头盖脸扔过去,压制住有天反抗的萌芽。
    老郎中却不伸手:“老夫活了一大把年纪,向来就是倔脾气,别人叫我做什么,就非得要反过来才安心。几位若是不放心,当下就去了这条老命去吧。”他这时抬起头来,一双眸子精光四射,哪还是先前昏聩老迈的样子?
    有天不由脸上色变,允浩觑得情景不对,也悄悄把手伸进怀里。
    “只是没了我,这里只怕有人要糟糕……”
    “你在在中药里动了手脚?”三人齐齐问道。
    话一出口,有天就知道不可能。从这人进门开始,自己就格外留意,药都是叮嘱允浩陪着他采的,自己亲手煮好了端去让俊秀喂,决不会有岔子。
    果然老者摇了摇头,目光在允浩和在中面上悠悠扫过,意味颇为深长:“我说的是你和他,你们中的九重劫。”
    “九重劫”这三个字,似乎有着无可比拟的威力。甫一出口,就在狭长的客厅里激起了一片片的回音,人人都是晕眩无比。片刻静谧之后,三人轰然跃起,朴有天冷然问:“老丈到底是何人?”
    老人安然倒了一杯茶饮下:“朴少侠仪态雍容,果然是人中之龙,金庄主也是温文儒雅。说起来老朽和两位的师尊二十余年前倒也有过一面之缘……”
    几声咳嗽从墙后传来,打断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帘子一挑,一个清瘦的人儿斜斜倚在门边,玉淬一般的脸上挂着甜笑:“老伯可是姓穆?”
    老者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我就是穆清鹤。”(亲们可能不记得他了,该欠扁老头在五重劫里出现过,外号江南医隐是也~)
    “止水散是药,也是毒。”这句话,是有天那日在栖霞山上递给在中药时,没有告诉他的。原因很简单,那时他也不知道。九重劫早已失传多年,医治的方子更是语焉不详。
    直到重逢后和俊秀相处日久,才发现他的举手投足之间,早已经不如当年灵便。
    穆清鹤在小厅之中娓娓道来:“……九重劫以至猛至刚的纯阳内力,震乱督脉、任脉、冲脉、带脉、阴维、阳维、阴矫、阳矫八脉,于是心脏血流失衡,躁动难安。止水散本来是一味剧毒,阴寒无比,唯此才能镇住心脉燥热,帮助奇经八脉归位。只是伤愈之后,余毒留在体内除之不尽,四肢血脉运行难免阻滞。俊秀和允浩时而全身关节酸软无力,武艺大减,就是这个道理。
    “在中修习的是上乘的内家真气,中正平和,能抵去不少阴寒,允浩中毒的时日又浅,本来是不碍事的。症状严重的原因,是由于江南风寒侵袭,又奔波太苦。用温热的药物调理一段日子,再勤加习练,过个三五载,也就能好个大概了……”
    “三五载……?”四人相互对望几眼,都觉得这个数字太过漫长。只有俊秀默默垂下了头。
    穆清鹤的视线终于转过来,在他身上停顿许久,才开口说了一句话:“至于俊秀,你当年受伤太重……少动手,不伤神,可能还会有十年寿命。”
    窗纸上簌簌声响不断,又有雪落下来。俊秀起身走过去,支起窗户一角,把手平探到外面。天空竟不是墨黑,而是深沉的紫。无边无际的雪纷纷扬扬地垂落,来得没有根由,去得不见踪迹,伸手捉住时是六瓣冰凉,转瞬却化作一泓清泪。
    你的爱宏大盛重,我竟然承受不得。那样销魂蚀骨的暖,原来是要用性命作代价的……
    俊秀回过头来,脸上有浅浅的笑:“十年也不算是很短的时间。”
    如果用力些,拼命些,十年的幸福,也可以远比俗世中人的一生更为绚烂……
    他真的是这样想的。
    所以他努力微笑着,坦然对上了有天的眸子。有天却在那暖暖的视线里,耐不住哭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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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
    有天这些日子总有些鬼祟,旁人看不出来,俊秀却是清清楚楚。
    在中意外地和穆清鹤分外地亲,病还没好全,天天除了做饭,就是跟着他满山转悠采草药。而允浩看准了自己性子好,日日磨着学剑,弄得大家都没一刻得闲。
    只有有天无所事事,逮着空子就背了弓箭往外跑,一天中总有那么几刻谁也见不着他。虽说他对自己可以算是体贴得无微不至,每每回来也确实能提回些野味满足大家的口腹之欲,可俊秀总觉得可疑。
    私下细细思量,前几天穆老伯那些话,要是换作三年前有天听了,绝不会那样镇定。必然恨不能化作牛皮糖,再没有一刻从他身上揭下来。
    情到浓处情转薄。也许既然到手的东西,总是比不上求而不得的来得值钱。
    俊秀是那样的人,随时随地都会给别人留下余地,有些事情是宁死也不会张口问的,还要装作毫不在意的模样。心里徒然惆怅,日子却还是像水一样地过去。旁人见了他的消瘦,也无从劝起。
    转眼年关。三十绝早,纷纷扬扬飘了几天的微雪总算霁了,允浩手里提了鱼篓走出房间,就看见有天背上弓箭也正出门。有天微笑着招呼:“昨晚好大的雪,太湖怕是冻上了吧。想要捉鱼可不容易。”
    “我是穷人家的孩子,破冰捕鱼当然不在话下。倒是你,弓箭可得准些,好歹让我们尝尝肉滋味。”
    “得了便宜又卖乖,那你这些日子吃的是什么?”
    “朴大侠轻轻一掌,几乎要了我的命去,吃你些肉不是应该么,偏那么舍不得……?”
    两人在雪地上并肩走着,说说笑笑。允浩想起不过半年之前彼此还是刀剑相见,恍若隔世之感油然而生。如今的生活已是他在过去那段暗无天日的岁月中能够想见的极限——一屋遮雨,一席安身,再无惶惶不可终日的孤寒,兄弟知交相伴左右,更重要的是,还有在中。
    这一切是从莫名其妙挨了朴有天一掌开始的。自己本来是个刻薄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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