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冠冕》第八十一章雀之葛笼(新年番外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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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玩笑了。”老婆婆似乎真的动怒了,一屁股坐在缘廊上,“你到底把我当做什么?我可是咬牙忍耐才走到今天的,但你从头到尾都把我当傻瓜。没错,我没家教又没念过书,无法成为你说话的对象,但你也太过分了。我是因为年轻时就在府上工作,后来负责照顾你,所以才变成现在这样的,你的父母那时也说,这人算是十分勤奋,就让她跟儿子在一起吧——”
    “满口谎言。”
    “我哪有说谎?我说了什么谎?本来不就是这样子吗?那个时候,最了解你的人就是我了,没有我不行,所以才变成要我照顾你一生的,不是吗?我哪一句说谎?如何说谎的?我愿闻其详。”老婆婆脸色骤变,一直逼问着。
    “大家都说谎。那时候,我只是觉得你没有诱惑我的意思,只是这样而已。”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完全不懂。别把我当笨蛋,我是为了你,才跟你在一起的,诱惑什么的完全没有,你说的话也太低级了。你不知道吧,我光是跟你这样的人朝夕相处,就觉得寂寞得无以复加,你也从没对我说过一句温柔的话。看看其他夫妇,无论多么贫困,晚餐时两人还是愉快地聊着身边发生的事,然后相视而笑。我绝对不是一个贪心的女人,为了你,我什么事情都可以忍耐,只是,如果你偶尔能对我说一句温柔的话,我就很满足了。”
    “这点小事也要说,真是无聊。原本以为你大概已经放弃了,结果还是这些老掉牙的牢骚。企图想要扭转局面对吧,这样可不行啊,你说的事会误导大家的。你三不五时会出现这种情绪本位的肤浅想法。让我变得如此沉默的人,就是你。晚饭时聊的那些话题,都是对附近邻居品头论足,也就是说别人的坏话,这种时候你所谓的情绪本位,就意味着我得听你说别人的坏话。到目前为止,我从来没听过你赞美过某人。我毕竟是个心性软弱的人,一定会受你的影响,开始批评别人。对我而言,这就是最恐怖的地方,所以我索性决定对谁都不要开口。你们这些人,就只着眼在别人的坏处,完全没有察觉到自身的恐怖。所以,我害怕人。”
    “我明白了。我已经受够你了,反正你也讨厌我这个老太婆吧,我都知道。刚才的那位客人在哪?躲在哪里了?确实是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你能跟年轻女孩聊得那么开心,会讨厌跟我这个老太婆说话也是理所当然。什么嘛,口口声声说无欲无求什么的一副觉悟了的脸,遇到年轻女孩还不是马上就兴奋起来,说了一大堆话,连声音都变了。”
    “你说是这样就这样吧。”
    “什么就这样?那位客人在哪里?我不跟客人打个招呼的话,就对客人太失礼了。毕竟在别人看来,我就是这个家的女主人,让我跟客人打个招呼吧,可别把我看扁了。”
    “就是它。”老爷爷抬了抬下巴,指着站在桌上玩耍的小麻雀。
    “咦?别开玩笑了,麻雀怎么可能会说话。”
    “会啊,而且说得还挺一针见血的呢。”
    “你总是这么恶劣地耍我。那么,就随你便吧。”老婆婆突然伸出手,一把抓起桌上的小麻雀,“为了不让他一直说些一针见血的话,我就把他的舌头拔掉。平时你太宠这只麻雀了,我虽然很厌倦,但也无可奈何,正好,让那个年轻女孩逃掉了,作为替代品,我就把这只麻雀的舌头拔掉。哈哈哈,真是太痛快了。”说着,就撬开手掌中麻雀的嘴,紧紧抓住那像油菜花一样的小舌头,叽的一声拔掉了。
    小麻雀痛苦地拍翅往高空飞去。
    老爷爷无言地望着小麻雀飞去的方向。
    隔天,老爷爷开始在竹林里搜寻小麻雀的踪迹。
    舌头被切的小麻雀
    你在哪儿呢
    舌头被切的小麻雀
    你在哪儿呢
    对老爷爷而言,用如此不顾一切的热情做出行动,在他人生中还是头一遭。在老爷爷心中一直沉睡着的某物,此时终于冒出头来,但要说某物究竟是何物,笔者(太宰)也不能明白。当他在自己家时,却感觉是在别人家一样,总是无法放松的人,突然之间,遇见了拥有能让自己安心的力量的人,并开始追求,这大概可以称之为恋爱吧。但是比起心意、恋爱这些词语所表现出的单纯心理状态,老爷爷的心情恐怕更可以说是因为孤独寂寞。老爷爷十分热切地寻找小麻雀,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积极执著。
    舌头被切的小麻雀
    你在哪儿呢
    舌头被切的小麻雀
    你在哪儿呢
    老爷爷并不是刻意一边唱着这首歌一边寻找小麻雀的,只是当竹林里的风在耳边嗫嚅着,他心中就自然而然涌现这些语句,一直重复着,简直跟佛经一样,当他一步一步踩在竹林雪地上,这些句子也同时跟着涌出,和耳边风的鸣声合奏。
    某天夜里,仙台地方难得下起了大雪,翌日,天气晴朗,周遭变成一片耀眼的银白色。老爷爷这天仍然一大早就穿起草编的雪鞋,和之前一样,漫无目的在竹林里走着。
    舌头被切的小麻雀
    你在哪儿呢
    舌头被切的小麻雀
    你在哪儿呢
    突然间,凝结在竹叶上的一大团积雪,砰的一声掉了下来,正好砸在老爷爷头上,老爷爷倒在雪地上,昏了过去。仿佛身在梦境之中,他听见许多细碎的耳语在身边响起。
    “真可怜,应该是死了吧。”
    “他才没死呢,只是失去意识而已。”
    “但是,他要是这样一直倒在地上的话,还是会被冻死的。”
    “说的也是。不赶快做些什么的话可不行啊,真伤脑筋。如果她早点走到这里来的话,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她到底怎么了?”
    “你说阿照吗?”
    “是啊,不知道是被谁恶作剧伤到了嘴巴,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看过她到这附近来了。”
    “应该还在睡觉吧。她的舌头被拔掉了,所以没办法说话,只能每天以泪洗面。”
    “原来是舌头被拔掉了。竟然会有人做这么可恶的恶作剧。”
    “其实,就是这个人的老婆干的好事。那位太太并不是坏人,只是那天心情不好,正为了一点小事发脾气,就突然把阿照的舌头给拔了。”
    “你看见了?”
    “对呀,好恐怖。人类就是做得出这么残酷的事。”
    “她是在吃醋吧。我也对这位先生家里的事情有所耳闻,都是因为他把他的老婆当笨蛋耍,做得太过火了。虽说他不大可能溺爱太太,但那样漠不关心也的确不好。阿照也真是,和先生太过亲密了。总之,大家都有不对的地方,算了。”
    “咦,你在吃醋吗?你喜欢阿照吧,瞒着我可不行哦。因为阿照是这片竹林里第一的美声家,所以你才不自觉地叹着气,对吧?”
    “什么嫉妒的,这种低级的事我才不会做呢。不过,跟你比起来,阿照的声音确实比较好听,而且人也漂亮。”
    “你好过分。”
    “要吵架就免了。话说回来,这个人到底要怎么办?如果不管的话,他就会死掉了。真可怜,他那么想要见到阿照,每天在这片竹林里来回寻找,却遇到这种事,真倒霉。这个人一定很老实。”
    “只是个笨蛋而已。都这么一把年纪了,还追着一只小麻雀到处跑,不是笨蛋是什么?”
    “不要这么说。喂,我们就让他们见面吧,阿照好像也很想见到这个人,但是阿照已经被拔了舌头,无法开口,就算我们告诉她这个人在找她,她也只能在竹林深处歇息,整天泪流满面而已。虽然这个人也很可怜,但阿照比她更可怜啊。如何?我们就出一点力吧。”
    “我不要。我不想对这种情爱纠葛拿出同情心。”
    “才不是情爱纠葛。你不懂啦。在座的各位,应该都很希望我们帮忙他们见面吧。这是很正常的,本来就应该如此。”
    “对啦对啦,我来帮忙,没什么特别的理由。我们就来请求神吧,我的爷爷一直以来都这么教导我,不管其他逻辑道理,当想要为他人尽一份心力时,就是求神最好的时机。这种时候,无论祈求什么,神明都一定会帮忙实现的。各位,请在这里稍等我一下,我现在就去拜托镇守森林的神明。”
    老爷爷忽然睁开眼睛,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在一间用竹柱盖成的、小巧华丽的屋子里。他坐起身来环顾四周,此时,纸门咻的一声打开了,一个身长两尺左右的人偶走了出来。
    “哎呀,您醒了啊。”
    “啊,嗯。”老爷爷悠然一笑,“这是哪里?”
    “这里是麻雀的宿屋。”这位像人偶一样可爱的女孩子,在老爷爷面前端正地坐下,眨着又圆又大的眼睛回答道。
    “这样啊。”老爷爷似乎稍微安心了点,点了点头,“难道你就是那个舌切雀?”
    “不是的,阿照还在里面的房间睡着。我叫阿铃,是阿照最好的朋友。”
    “这样啊。这么说来,那个舌头被拔掉的小麻雀,名字叫阿照?”
    “是的,她是一位非常温柔、善良的人。请您快去看看她吧,她好可怜,因为不能说话,每天只能不停地流泪。”
    “我去见她。”老爷爷站了起来,“她在哪里呢?”
    “我替您带路。”阿铃轻快地摆了摆长袖,站起身来走到缘廊。
    老爷爷为了防止滑倒,蹑手蹑脚地走在青竹铺成的狭窄缘廊上。
    “就是这里,请进吧。”
    在阿铃的带领下,老爷爷走到了最里面的房间。是一间很明亮的小屋,屋前的庭院长满了繁茂的小竹,竹林间有浅浅的清水流过。
    阿照盖着小小的红绢被正熟睡着,是个看起来比阿铃更美、更有气质的人偶娃娃,只是脸色稍微有些发青。她睁开大大的眼睛,一直怔怔地望着老爷爷,然后扑簌簌地流下泪来。
    老爷爷在她枕边盘腿坐下,什么话也没说,望着院子里川流的清水。
    阿铃悄悄地离开了房间。
    无声胜有声。
    老爷爷只是默默地叹气,但这并不是忧郁的叹息,老爷爷这辈子第一次体验到心境的安稳,这份喜悦转变成了幽幽的叹息。
    阿铃静静地将酒菜端来。
    “请慢用。”阿铃说完便离开了。
    老爷爷替自己倒了一杯酒,一边喝着,一边又开始眺望着庭院里的清水。老爷爷并不是真的想要“饮酒”,只是用一杯酒让自己陶醉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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