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与火之歌》第七章琼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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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一片灰暗,松木和苔藓的味道和着一丝寒意飘荡在风中。黑土地上升起苍白的迷雾,骑手们在碎石和乱木中费力地穿行,直下河谷,朝着那些如散落的珍珠般的火堆奔去。火堆多得让琼恩无法计算,由成百,成千的火组成的光带伴随着又白又冷的乳河,看起来就象是两条河。
    他们骑下山脊,没有举旗也没有吹奏,在一片死寂中只听得到远方河水的潺潺流动,马蹄的橐橐声,还有叮当衫身上的骨甲的碰击声。头顶某处一只巨鹰展开了它巨大的灰蓝色翅膀,俯瞰着身下的人们、狗群、马匹和一只白色恐狼。
    某只马蹄踢动了碎石,那石块蹦跳着落下了斜坡,琼恩看见白灵转过头去搜寻这突兀的声响。他一整天都远远地跟着他们,那是他的习惯,而当月亮在哨兵树梢升起的时候他就会张着发光的红色眼睛跑开了。和以往一样,叮当衫的狗们对着他齐声咆哮、吼叫、狂吠,而这恐狼漠不关心。六天前的晚上,当蛮人们扎营的时候最大的那条猎狗试着从后方偷袭他,但白灵迅速地转向反扑过去,打得那狗满身伤痕落荒而逃。从此以后,狗群里剩下的狗们和他始终保持着安全距离。
    琼恩*雪诺的马轻声嘶鸣起来,不过抚摩和温柔的言语很快让这动物恢复了平静。我自己的恐惧能这么轻易地平复吗。他一身漆黑,这是守夜人的黑衣,而敌人就骑行在他的身前、背后。我跟着他们,跟着这些蛮族。耶哥蕊特穿着“半手”科林的斗篷。朗尔要了他的锁甲,他的手套被那巨矛女罗各魏勒拿走了,某个弓箭手则得到了他的靴子。短小精干的“长矛”里克赢得了科林的头盔,不过这头盔并不适合他那颗狭窄的头颅,所以他把它送给了耶哥蕊特。叮当衫把科林的骨头装进了口袋里,放在伊本那颗血污的头旁边,琼恩正是跟随着伊本侦查了风笛之径。死了,他们都死了,而全世界都知道我也完了。
    耶哥蕊特就骑行在他身后。在他前方是长矛里克。骸骨之王让这两人看住他。“如果这乌鸦跑了,我就把你们的骨头给煮了。”出发的时候他告戒两名守卫,在他用作头盔的巨人头骨那些歪曲的牙齿下面可以看到他得意的笑容。
    耶哥蕊特朝他大喊。“你想看住他?如果你打算让我们为你干,那你就从这儿滚开,我们自己明白该怎么做。”
    他们都是真正的自由民,琼恩发现。叮当衫可以领导他们,可没人惧怕与他顶嘴。
    蛮人领袖恶狠狠地瞪着他。“也许你可以欺骗其他人,乌鸦,可你甭想欺骗曼斯。他只需看你一眼就能拆穿你的伪装。当他拆穿你以后,我就把你那只狼拿来做斗篷,然后我要划开你这小孩柔软的肚皮,缝只黄鼠狼进去。”
    琼恩的剑拔出又合上,摩擦着手套下那烧过的手指,长矛里克在旁边笑着。“这么大雪你到那里去找黄鼠狼呀?”
    第一天晚上,在一整天的骑行之后,他们在一座无名的高山顶上找到了一处碗状的石滩,扎下营来。雪开始飘落,人们蜷缩在火堆旁。琼恩望着一块块木头被扔进火堆慢慢融化。尽管他一层层地穿着羊毛衫、毛皮和皮甲,他仍旧感觉冰冷彻骨。用餐以后耶哥蕊特一直坐在他身旁,她拉起了风帽,手掌缩进了袖子里寻求温暖。“一旦曼斯听到你对半手的作为,他立马会带上你的。”
    “带上我作什么?”
    女孩轻蔑的笑了。“作我们的一员。你以为你是第一个飞离长城的乌鸦吗?你从心底渴望着自由的飞翔。”
    “那么当我自由的时候,”他缓缓地说道,“我能自由地离开吗?”
    “你肯定能。”她的笑是温馨的,只是牙齿有些歪扭。“而我们也有猎杀你的自由。自由是危险的,但人人都渴求着它的滋味。”她把罩着袖子的手掌放在大腿膝盖上,“你会看到的。”
    我会的,琼恩想。我会去看,去听,去学,当探明底细后我就奔回长城去。野人们把他当作背誓者,可在他心底他仍旧是守夜人的兄弟,执行着半手科林给他的最后使命,那是他所托付的。在我杀他之前。
    他们下到了斜坡的底部,面前是一条流下山峦注入乳河的小溪。那溪流看起来纹丝不动,反射着光芒,但他们能听到坚冰下面水流的响声。叮当衫带他们渡过溪流,踏碎了水面的薄冰。
    接近营地的时候曼斯*雷德的哨骑靠了过来。琼恩瞥了他们一眼:八个骑兵,有男有女,穿着毛皮和皮衣,零星地有几顶头盔,几幅旧甲。他们都拿着长矛和用火淬过的长枪。只他们的首领有些特别,一个有着水汪汪大眼睛的白皙的胖子,他带着一柄钢铁铸成的巨大而锋利的镰刀。哭泣者,他立即反应过来。黑衣兄弟们经常谈论关于他的故事。就像叮当衫,“狗头”哈犸和“乌鸦杀手”阿尔分一样,他也是个有名的掠夺者。
    “骸骨之王,”当哭泣者发现他们以后他喊道。他望着琼恩和他的狼。“那是谁,就那个?”
    “一只逃来的乌鸦,”叮当衫说,他喜欢被称呼为骸骨之王,为着他身上穿的那身叮当作响的骨甲。“他害怕我像趴半手的骨头一样趴下他的骨头。”他提起那袋子战利品在野人们面前摇晃。
    “是他杀了半手科林,”长矛里克说道。“他和他的狼。”
    “奥雷尔也有份。”叮当衫说。
    “这小伙子是个狼灵师,至少说差不多算是。”巨矛女罗各魏勒插了进来。“他的狼咬下了半手的一截大腿。”
    哭泣者那对又红又黏的眼睛又瞄了琼恩一眼。“哦?恩,他有着狼的特质,现在我瞧清楚了。带他到曼斯那儿去,也许他会留下他。”他调转马头、决尘而去,他的手下紧跟着他。
    他们穿行在乳河的河谷,排成单列穿梭于河边的营地,风吹着,又湿又重。白灵紧跟着琼恩,他的气味就像骑手们的传令官,不一会儿蛮人们养的狗都围在了他们身旁,咆哮着、吠叫着。朗尔喊叫着试图让它们安静,可它们不听他的。“他们不太喜欢你的动物呢,”长矛里克对琼恩说。
    “它们是狼而他是狗,”琼恩说。“它们知道他不是同类。”就像我不是你们的同类。但我必须专注于我的职责,那个当他和半手最后一次分享营火的时候科林交给他的任务——伪装成变节者,去找出野人们到底在阴冷荒芜的霜雪之牙找寻什么。“某种神力,”半手科林这样告诫熊老,可他在找出那是什么之前就死了,甚至还不知道曼斯*雷德是否挖到了什么。
    河边到处是篝火,点缀在板车、推车和雪橇旁。蛮人们用兽皮、羊毡匆匆搭起了很多帐篷。也有些人在大岩石下面做了个简陋的窝,或是睡在车子下面。琼恩看见有个男人正在火堆旁淬着一堆长木矛的矛尖,一边还掷着矛试手。另一边,两个穿着皮甲留着胡须的少年用棍棒互相击打,跳过篝火追逐着对方,随着每一次打击而呼喝。一打女人正坐成一个圆圈,给弓箭装上羽毛。
    为我的弟兄准备的弓箭,琼恩想。为我父亲的人民准备的弓箭,为临冬城、深林堡和最后壁炉准备的弓箭,为北境而准备的弓箭。
    可琼恩看见的并不都是战争气象。他也看见跳舞的姑娘,听到婴孩的哭闹,一个全身裹着毛皮的小男孩从他马前跑过,因为嬉闹气喘吁吁。绵羊和山羊自由地漫步着,牛群在河岸边搜寻青草。烤羊肉的香味自营火处四溢开来,在另一丛火堆他看见一整头公猪正被串在木烤叉上熏烤。
    在一处由高大葱绿的哨兵树围成的空地里,叮当衫下了马,“我们就在这儿扎营,”他告诉朗尔,罗各魏勒和其他人。“喂好马,狗,还有你们自己。耶哥蕊特,长矛,带走乌鸦,让曼斯好好瞧瞧他。跟着我们就来剥他。”
    剩下的路他们是步行的,经过了更多的营火和更多的帐篷,白灵紧跟着他们。琼恩从没见过这么多蛮人。他甚至怀疑是否有人曾经见过这样的景象。这片营地无边无际,他凝望着,不,不应该说是一处而是有上百处营地,而每一处都容易攻击。由于分散在好几里格的空间,蛮族根本没有防卫,没有陷坑和削尖的木桩,只有几小队哨骑在四周巡逻。每个团队、氏族和村落都简单的在自己看中的地方扎营,他们看着别人停下来找寻空地自己也便跟从着。自由民。如果他的弟兄们能发现如此混乱不堪的人群,那么他们中的很多人就得为自由而付出生命的代价。他们人多势众。可守夜人有着坚强的纪律。在十次战斗中拥有纪律的一方有九次能战胜拥有数量的一方,他的父亲曾经教导过他。
    国王的帐篷非常醒目。那帐篷有他刚才见过的最大的帐篷的三倍大,他能听见内里传来的音乐。像许多小一点的帐篷那般它也是用毛皮缝制的,可曼斯*雷德用的是雪熊的纯白毛绒。帐篷的尖顶围着一圈巨大的鹿角,那是从那些曾在先民时代自由奔放于七大王国的巨驼鹿头上采到的。
    至少在这里他们遇到了守卫;两名卫兵站在营门前,拄着长矛、手臂上捆了圆皮盾。他们看到白灵的时候,其中一名守卫放低了长矛说道,“野兽留在这里。”
    “白灵,停下,”琼恩命令道。恐狼坐了下来。
    “长矛,看着这野兽。”叮当衫掀开了营门,打手势让琼恩和耶哥蕊特进去。
    营帐里酷热而充满烟雾。四个角落都放置着装烧炭的篮子,它们放射出暗淡的红光。地面上用更多的毛皮铺了地毯。站在这里,穿着黑衣,静待着那个自称塞外之王的人来处置变节者,琼恩感到无比孤单。当他的眼睛适应这团烟雾弥漫的红色阴影后,他发现里面共有六个人,没人关注他。一个黝黑的年轻男子与一位漂亮的金发女郎分享着一角蜜酒。一个怀孕的女人在火盆旁烧烤一串鸡肉,另一位穿着破烂的红黑斗篷的灰发男子盘腿坐在枕垫上,弹着竖琴唱着歌:
    多恩人的妻子像艳阳一样美丽
    她的亲吻比阳春还暖意
    但多恩人的刀剑却乃黑铁制成
    它们的亲吻是恐怖无比
    琼恩听过这歌谣,不过在这里,在这长城外的毛皮帐篷里,在离那有着红色山脉和温暖絮风的多恩上万里格的地方,听闻它倒觉得有些别样滋味。
    叮当衫拉下了他那发黄的头盔,等待着歌唱的结束。去除了由骨头和皮革制成的铠甲后,他只是个瘦小的男人,巨人头骨下的面容十分普通,球状的下巴,没有赘肉,面颊扁平而灰黄。他的眼睛是一条细线,眉毛横贯前额,尖兀的秃头上有几丛稀薄的黑发。
    多恩人的妻子洗浴之际会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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