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画》9.江湖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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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况且又是游的筋疲力尽,李少冲躲闪不及,额头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竿。一时头昏眼花,双耳轰鸣。
    未等他缓过神来,第二竿又呜呜挂风横扫过来,少冲心中恼怒,劈手抓住了竹竿,死命一拽,但听得“哎哟”一声娇呼,一个女人被他拽入了水中。扑扑咚咚在水里挣扎起来。少冲一个猛子扎过去,拦腰抱住将她往深水处拖。那女人不识水性,此刻又是心神大乱,于是老老实实地灌了一肚子水,昏头涨脑的软成了一团。少冲将她拖上船,解腰带捆住她的手,让她趴在船舷上往江里呕水。
    折腾了半晌,那女人清醒过来,发声警告道:“我是孤梅山庄的红袖。你敢胡来,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孤梅山庄是武林四清门之一,少冲闻名已久,听她自称是孤梅山庄的人,不由地又看了她几眼,果是气质不凡。少冲心中敌意尽消,却故意要磨她性子,于是一边装作不理不睬,脱了衣裳在江水里漂洗,洗净拧干,迎着江风抖了抖重新穿上身,一边对她说道:“我跟你无冤无仇,为何要暗算我?若不是我水性好,岂不是便宜了江里的鱼?”女子惊问道:“你不是洞庭水寨的人?”少冲苦笑不迭:“我若被你打死,真叫冤枉。”
    红袖知道自己认错了人,脸也红了,自嘲地笑了笑,说道:“是我不察,认错人了……可,黑灯瞎火的,谁认得你是谁?”少冲道:“这反是我的错了,我江心翻船,泅水回来还要带个灯笼不成。”红袖闻声“扑哧”一笑,道:“既知是误会,还用得着捆着我吗。”少冲道:“放你可以,只不许再生事。”红袖道:“我又不会水性,在这儿,你用不着怕我。”少冲想了想也觉有理,便给她松了绑。
    红袖揉了揉手腕,嘴角突然泛出一丝冷笑。少冲暗叫不好,慌忙往水里跳,已然不及。寒弧一道,一把泛着青光的长剑已架在了他的脖子上。红袖的脸上绽开了花,咯咯笑个不停。少冲急了眼:“你,你怎能言而无信呢……”红袖嘻嘻笑道:“孙子曰‘兵不厌诈’,看你也像读过书的,怎么连这个也不懂?”少冲有苦难言,闷声不语。
    红袖笑道:“我这个人呢其实是最讲道理的,你帮我做件事我就放了你。”少冲冷笑不语。红袖循循诱导:“为孤梅山庄出力自有你的好处。”少冲道:“姑娘若愿以身相许,在下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红袖寒下脸,咬着嘴唇,说道:“你走吧。”
    少冲也觉话说过了头,便缓了口气问:“在下武功低微,怕也帮不上什么大忙。”红袖吸了口气,道:“我有个姐妹叫玉箫,嗯,被洞庭水寨的人抓了去,此刻就囚在座船上,他们防备的紧,我又不会水……”少冲忽然想起在洞庭水寨船上见到的那个绿裙少女,心里已经明白了红袖所请,正待言明,猛听得一声巨响,只见半里外的江面上火光冲天,惨叫声惊天动地。
    红袖喜极而泣道:“冤家,你总算是来了!”她抓起船桨,又丢下来。从湿漉漉的衣袋里掏出一枚火箭点燃,“嗖”地一声,一朵明亮的梅花在夜空中绽放,照得江面跟白昼一样。
    借着这亮光,却见洞庭水寨泊船之处如下了一锅饺子,数十百人在江水中挣扎,那艘红头船半身倾斜正向江中沉没。少冲脑皮直炸,大声呼喊道:“往南游,那儿水浅!”离的太远无人听的清。红袖急道:“把船划过去,救一个算一个。”少冲却闷不作声,红袖催促再三,少冲道:“去了谁也救不成,反白白送了自己的性命。”
    一盏茶的工夫后,一个白衣少年拖着个绿衣少女踏水而来,红袖欣喜万分,却对少冲说:“你看那是什么?”少冲不知是计,扭头去看,后脑勺上猛然挨了一击,便人事不省昏死过去。待他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江边的芦苇荡里,手脚都泡在江水里,被一群小鱼啄着,麻酥酥的。李少冲坐起身来,摸了摸后脑勺,还有些隐隐作痛,此刻东方已泛出鱼肚白,江风扫过芦苇荡,发出巨大的沙沙声。
    他身侧的芦苇杆上栓着一个锦囊,打开看,是两枚价值不菲的大珍珠,看那锦囊的精细华美,应是富贵家的女子之物。少冲吐了一口气,自嘲道:“这一掌倒也不白挨。”遂将锦囊收好,抄水洗了脸,一转身却发现自己刚才躺的地方还放着个荷叶包,里面竟是两个咸鸭蛋和一块糯米饼。少冲咬了口糯米饼,却想:“这女人的心思还真是难以捉摸啊。”
    黄昏时分武昌城里下了一场雨,雨过天晴,斜阳如金,一片风清水冷。武昌城西的乌青观始建于唐武宗会昌二年,号为荆襄三清祖庭,历数百年营建,宫台馆舍数以百计,蔚为大观。苏清河每年或春或秋总要到观中住上旬月,论道修生。李少冲一连两次求见苏清河都被拦在门外,洪湖弟子近十万,想见掌门苏清河一面绝非易事。
    经人指点,少冲来找苏清河长随刘早帮忙,刘早三十出头,是苏清河十三长随之一。赵丰三十六岁生辰时,在鸿宾楼大摆筵席,洪湖士绅头面和洪湖派师兄弟济济一堂。刘早受苏清河之托,携厚礼前来贺寿。苏清河是洪湖派掌门,又是赵丰长辈,如此礼遇,让好面子的赵丰喜出望外?寿宴过后,留刘早在家中住了半月有余,日日笙歌燕舞,带若上宾。
    此间少冲与他有过数面之缘,因此见面时就少了许多客套,得知少冲为难之处,刘早哈哈大笑道:“好在你还记得我这个兄弟,不然,半年也难见掌门。”少冲心知有路,大喜,忙请刘早帮忙引荐。
    刘早略一思忖,说道:“掌门现在正在静修,谁也不会见的。你且耐下性子等着,我担保若要会客,第一个就是你。”话说到这个份上,少冲怎好再催逼?于是邀刘早一同去喝花酒,进了一间酒楼,刘早拍出一锭银子:“好酒好菜只管上。”少冲忙夺了银子,道:“这顿饭我请。”刘早笑道:“一顿酒而已,何分彼此?”
    少冲听他这话,便摸出锦囊请刘早品鉴那对珍珠,刘早倒也是个行家,将那珍珠的来历好处娓娓道来。少冲见机说道:“我是个粗人,这东西留在身边不知哪天就让姐儿们骗了去,老兄喜欢就留着玩吧。”刘早将珠子退还给他,笑道:“兄弟之交,不在这些。”催促少冲收起来,低头喝茶,锁眉不语。
    少冲见势就问:“兄长似有难言之隐,可有小弟帮忙之处?”刘早叹了一声,压低了声音道:“实不相瞒,兄弟最近弄了一批白货,本想转手换点银子使。谁知遇到双龙打架,没人敢出船。要是砸在手里,只怕是要血本无归了。”
    《洪湖弟子规》第七条有言“凡我门中弟子,不悖人伦,不违法记。亲和友爱……”各式戒律对悖逆人伦,违法乱纪的弟子惩戒也极严。贩卖私盐无疑是重罪,若在平日少冲自也不愿插手。如今却不得不硬下头皮,承应道:“兄长只管放心,此事包在小弟身上便是。”刘早大喜,于是尽欢而散。
    别过刘早,少冲径直去了城南六塘街。少冲做捕快时,曾助赵丰从狱中捞过一个逃税的船商,此人就住在武昌,见少冲登门求助,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又设宴款待,饮至天黑才散。少冲婉拒留宿之邀,也不要船商派人护送,一个人回客栈来。
    入夜之后,大街上人迹寥寥,少冲走走停停,一为醒酒,也为消磨时光。忽有两个少女与他擦肩而过,其中一人便是自己在江上遇见的红袖。另一个绿裙少女,行动不便,似有伤在身。少冲皱皱眉,尾随在后。眼见二人钻进了一条小巷,一转眼却不见了人影。少冲正思退出,红袖手持长剑断了他的路。少冲道:“姑娘不要误会,我并无恶意。”说时打了个酒嗝,红袖厌恶地掩住了口鼻。藏在墙角的绿衣女子忽问红袖:“你们认识么?”
    红袖撤了剑道:“见过一面。”随即又补充:“上次救你,他也帮过忙。”绿衣女子没再说话,背贴着墙,捂着心口慢慢地溜了下去。少冲道:“玉箫姑娘伤的很重,再不施救怕有性命之忧。”玉箫咬着唇,却埋怨红袖道:“你什么都跟外人说。”
    红袖冷笑道:“不过是个名字,他知道了又能怎样?你还是少说话,不然伤口迸裂就真没救了。”玉箫听了,不敢再争,闭目养神,额头上已布满了汗珠。这时巷口有人嚷道:“仔细给我搜,她们有人受伤,跑不远的!”十数人轰然应诺。
    红袖脸色都白了,玉箫咬牙叫道:“欺人太甚,跟他们拼了!”强挣着要去拔剑,撕裂了伤口,疼的豆大的汗珠布满了额头。红袖按住她,责怪道:“伤成这样,还逞什么能?”玉箫犟声道:“这样窝窝囊囊地活着不如死了干净。”红袖道:“还不到山穷水尽,岂可轻言生死?”玉箫睁眼瞪着她,良久,落下一串泪来,说道:“我一直都拉你的强,其实……在我心里,一直是把你当亲姐姐的。”红袖噙着泪花,低语道:“少跟我骚情,等你伤好了,还不是要欺负我。”
    玉箫勉强挤出一丝苦笑,没有答话,她已经没有力气了,呼呼地喘了一阵,就闭上了眼。红袖拍打她的脸,把她叫醒。她说:“让我睡吧,困死了。”红袖说:“傻妹子,真睡着了,你就醒不来了。”少冲道:“还没到生死离别的时候,你们藏好,我去杀掉他们。”就甩开大步往巷口去。一阵激烈的兵刃撞击声传来,又是一阵吆喝声,杀声便渐渐沉寂下去,四周只剩下夜虫的吟唱。
    玉箫迸裂的伤口又殷殷往外渗血,她自己却浑然不觉,惨白的脸上透出死亡的灰色。红袖一边啜泣,一边没话找话说:“姓张的手这么黑,此仇不报誓不为人!”玉箫正在努力支撑越来越重的眼皮,听了这话就回道:“还遑论报仇呀?你我的性命都捏在一个无赖手里。万一……他卖了我们……红袖姐,烦劳你先杀了我……”红袖怔了一下,拉起她的手轻轻拍了一下,嗔怪道:“休要胡言乱语,不为自己也要为公子活着呀。你忍心他为你伤心?”玉箫嗤地一声冷笑,道:“……他呀?……他很快就会忘了我们……”
    约一盏茶的工夫,少冲赶了回来,浑身汗透,血染青袍,精神却很好,喘着气说:“全打发了,姑娘的伤怎样?”红袖柔声说道:“已经大好了。多谢相助,此事与你无关,你走吧,免得连累了你。”少冲笑道:“在下并非什么英雄豪杰,要我豁出性命救二位,怕也作难。不过力所能及时,在下还是愿意做些积善成德的好事。帝皇尚要凄惶辞太庙,谁没有落难时呢,姑娘就不要拒人于千里之外了。”红袖抬眼望了少冲,晶亮的眼眸闪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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