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画》9.江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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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日,被捕拿的幽冥教教徒披枷带锁绕城游街后,男男女女二十八口在十字街口斩首示众。谢水清监斩。邵玉清暗中调集兵卒把守各处路口。县衙捕快身着便衣混在人群中,监视可疑之人。蒙古国使臣在迎宾使等官员数十人的陪同下登上街口北面的福庆楼二楼茶室观斩。午时三刻,大刀过处,二十八颗人头滚落在地,刽子手将人头一颗颗装进匣子里,送来请蒙古使臣过目。
    谢水清哈着腰侯在福庆楼下听动静,腰酸,不停地捶要,汗多,不停地擦汗。此前他给迎宾团的副使送了六箱银锭,两箱珠宝,请其代为疏通。副使不辱使命,一盏茶的工夫后,他轻步从楼上走下来,胖胖的小手朝谢水清晃了下。
    谢水清战战兢兢地凑上前去,脑子里一团糨糊,冷汗热汗不停地擦。副使嘿然而笑,道:“放心吧。你的银子、邵大人的金砖一古脑砸过去,鞑子就晕啦,这一晕,事情就妥啦。”谢水清长长地舒了口气,哈腰打躬千恩万谢,说已备下酒宴,务请副使赏光。副使挥挥手:“免了吧。自己人,不必客气。”谢水清恭恭敬敬地送走副使,狠抹了一把汗,朝少冲苦笑:“官场险,此次为最。险呀。”
    正摇头叹息时,忽听一阵锣鼓声,东街口处一阵大乱,数百腰系白布孝带的精壮汉子迤逦而来,十六名汉子排做八排用手臂当抬杠抬着一口未封口的金丝楠木棺材,一把把的纸钱向半空中撒起,飘落,一股阴郁悲愤的气氛逼的人喘不过气来。一个长腿衙役飞奔而至,喘着粗气禀报:“穆老英雄让人害了。”
    穆英莫名其妙地死了,死在他视若亲生儿子的庄天应手里。传言庄天应与穆英侍妾胡氏私通,事泄,恐穆英责罚,遂毒死穆英,携胡氏逃去无踪。穆晓霞哀伤过度无法站立,抬棺材向钦差大人请命的重担便责无旁贷地落在了大弟子肖天海的身上。闻之穆英死讯,五彪、五虎、十孩儿疯了一般冲进庄家大宅,见人就打,见物便砸,里里外外砸了个稀烂。那些平日与庄天应相好的,也受了牵连,一时家破人亡,纷纷外逃。结群聚伙以求自保。和睦兄弟瞬间反目,铁板一块的洪湖穆家从此分裂。
    谢水清听得心惊胆寒,额头的虚汗又一层层地渗了出来,擦汗的手僵硬发抖,嘴唇乌青,发出呜呜的颤音。李少冲只奇怪自己的心里非但没有丝毫的恐惧,甚至没有一丝的悲伤,他显得异常的冷静,他把谢水清扶进街边的一家陶器店,找了把椅子安顿他坐下,留下王权和另一个衙役听用,自己出门来找邵玉清。
    街道上看热闹的人群已被驱散,一队队锦衣侍卫与上百名精锐军卒手拉手,肩并肩,排成一圈人墙护卫在福庆楼的出口处,邵玉清一马当先出了福庆楼,清瘦的面孔上刻写着镇定,他左右扫视了一圈,扬起右手挥了一下。肥肥胖胖的迎宾使和同样肥肥胖胖的迎宾副使满脸肃容,一身僵硬地护送着蒙古使臣往外走。邵玉清亲自指挥锦衣侍卫随行护卫,他身穿三品官袍,却像个小吏一样跑来跑去,挥舞着手臂,大声吆喝着。少冲受到了感染,忙也分派了手下疏通道路,维持秩序。
    蒙古使臣平安离去后,隐伏在附近几条小巷里的上百名弓弩手就在十字街口的空地上列成了三排长列,听完邵玉清的训令后,在各自队官的指令下爬上四周的屋顶上,张弓拉弩,把一支支足以穿透铁叶鳞甲的羽箭对准了脚下黑压压的穆英弟子。李少冲心已经悬到了嗓子眼,此时此刻,一声大点的咳嗽声都有可能酿成激变,对洪湖派将是天崩地陷的灾难。
    邵玉清折身还回福庆楼,让随从把李少冲也叫了进来,他借柜台的笔墨写成一封信,不封封口就交到少冲的手上。问:“见过苏掌门吗?”少冲答:“年初在小平山远远见过。”邵玉清道:“他如今正在鄂州,眼下这个局能不能破解,就看你有没有本事请的动他啦。”少冲把书信贴身藏好,转身就要走。邵玉清冷笑道:“年轻人,你就这样走啦?”少冲道:“我认得去鄂州的路怎么走。”邵玉清望着他的背影就笑了。
    雇船顺江而下,走了大半天,不过四五十里,就有传闻说玄龙、红龙两帮派为争夺水运生意,各纠集了数百人截江械斗。船主闻听,不肯前行。少冲正心急如焚,就见一艘红头船驶来,一个水手在船头扯着嗓子喊:“洞庭水寨的大客船,一路顺风咧!”
    长江自江陵至江州千里江面上大小帮派数以百计,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些大大小小的帮派都依靠着这条江吃饭,手段自是五花八门。玄龙帮、红龙帮都经营着客运生意,各自名下都有数百条船,常因争抢生意而械斗。城隍爷械斗,小鬼们也跟着遭殃,散船小户们谁也不敢出江,洞庭水寨的放空货船见有机可乘,便私下招徕散客捞些外快。有洞庭水寨这块金字招牌,安全自可无虞,不过船费也着实高的离谱,比之平日里翻了十倍不止。少冲哪还顾得了许多,赶忙交了三两银子上了船,才发现船上已是人满为患。莫说坐的地方,站着也嫌挤。心里却想:人无横财不富,这果是至理名言。
    天黑时,货船停靠在江边,岸上不远处有三五家野店。众船客皆上岸吃酒用饭,酒足饭饱后又去找村妓寻欢作乐。
    夜风拂面,江上点点渔火。少冲沿江漫步,陡然见到七八条大汉擦身而过,径直往前面的树林里去了。几人身形步伐都像是有武功在身的,去密林中只怕是别有所图,少冲自不想去趟这趟浑水,待众人过去后,便转身往回走。刚走个三五步,迎面又过来一群人。领头的是个五十出头的红脸大汉,身后两个随从抬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里面似乎装着一个人。
    少冲藏身在路边树丛中,众人急着赶路并未察觉。三人刚进树林,就传来一声惨叫,一人怒斥:“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老子的人。”有人冷笑:“识相的把人交出来,否则不客气。”又有人嘿然冷笑:“就凭你?我不交又如何?”劫道的便喝:“你有胆量就试试看。”少冲听得心烦,嚷道:“要打便打,啰嗦什么。”众人齐呼:“什么人在那?!”少冲心慌后悔,伏地不敢动弹。没人出来查看,嘈乱了一阵,便没了动静。
    少冲这才起身回船,此时弦月挂在江上,微风鼓浪,拍着船舷啪啪作响。出门寻乐子的人陆续回船,吵吵闹闹,又乱了一阵。
    二更时,江上起了风,浪高数尺,船不停地晃动。少冲从睡梦中惊醒,浑身凉飕飕的。推窗看出去,灰蒙蒙的一片,江风掠过岸边的树林,啾啾有声。
    忽然,浪里一条小船,疾如飞箭,悄默声息地靠近了大船。少冲疑是水盗,转念又想:洞庭水寨是水盗头子,谁敢对他们下手?这时,有人扯嗓子大喊:“有水盗!有水盗!”喊声一出,锣声又响。舱中乘客纷纷涌出去看热闹,小船见势不妙,掉头便走。
    众人见状纷纷鼓噪,一时热闹非凡。忽又有人大叫:“打水鬼,快打水鬼!那儿有个水鬼。哟,还是个女鬼。”四五个壮汉手持长竿套网飞奔而至,一阵乱捞,却无所获。四个壮汉脱得赤条条的跳入水中,分路向“水鬼”包抄过去。船头鼓噪之声更甚。
    这时,一灰发老者疾步而来,拱手作揖,满面堆笑地说:“护客不周,惊扰诸位好梦,恕罪,恕罪。”他话说的客气,身侧的一干壮汉却已开始动手撵人了,手脚粗狠,面如凶神,众人敢怒不敢言,只得乖乖回舱去。水手将舱门关死,留人把守不让出入。众人闷在舱中发了通脾气,嚷骂了几句,遂各自睡去。
    灰发老者见众人不敢再闹,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冷笑,他踱步到船舷,伸头往江里看了眼,合掌拍了三下,有人抛了根绳上来,水手奋力扯拉,拽上来一张湿淋淋的渔网,网里蜷缩着一个面容姣美的绿裙女子,因为在水里泡的太久,脸色惨白,浑身绵软无力,软塌塌地躺在那,任人摆布。灰发老者围着她转了一圈,吩咐将其带入舱中。
    此刻江面上忽然亮起一点灯火,忽明忽暗,闪烁不定,船头立刻有人晃动灯笼回应。不多时一艘小船靠了过来,船头立着一个红脸壮汉,肩上扛着一个大麻袋。
    灰发老者示意放下了绳梯,那汉冷笑一声,抓紧麻袋口,双腿一曲,竟是腾空而起,足足跃起有三丈多高,划了个并不漂亮的弧线,便如块巨石般“咚”地着落在大船甲板上,那小船已被他一脚蹬翻,两名侍从皆落水中。
    红脸壮汉的地位显然在灰发老者之上,他把麻袋往甲板上一扔,瓮声瓮气道:“娘的,为这单狗屁生意,折了十几个兄弟,真不知图的什么。”灰发老者叉手陪笑道:“您老就别发牢骚啦,跟拭剑堂做生意,还能指着赚?赔人赔钱混个脸罢了。”红脸壮汉闷闷地哼了一声,一抬头突然发现有人伏在舱顶往这偷窥,遂暴喝一声:“把那个鬼鬼祟祟的,揪下来,捆了!”灰发老者脸色一变,即带十数人围了过去。
    伏在舱顶上窥探的正是李少冲。先前,灰发老者驱赶乘客入舱时,他趁乱登上舱顶,此时见行踪暴露,慌乱中便要投江,却被一竿套网兜头罩住,拖翻在地。
    灰发老者阴沉着脸问:“阁下是哪条道上的?”少冲冷笑不言,左右欲按他下跪。红脸壮汉把手一挥,说道:“不必多问,丢进江里喂鱼去。”
    少冲嘿然冷笑道:“我乃拭剑堂邵大人的信使,谁敢动我?”众人相觑无语,灰发老者疾步上前,从少冲身上搜出邵玉清的书信,略扫一眼,变了脸,回身将书信交到红脸壮汉手中。红脸壮汉闷闷地哼了一声,起身,示意左右放开少冲,说道:“一场误会,请不必介意。”
    少冲整整衣裳,故作傲慢之态道:“未敢请教阁下尊姓大名,邵大人问起,我好回禀。”红脸壮汉霎时阴了脸,一字一顿道:“洞庭水寨,鲁成。”少冲心里暗吃一惊:洞庭水寨二寨主鲁成,号称“铁臂神拳”,一身硬功匹世无双,其人慷慨好侠,性如烈火,最为穆英推崇。少冲支吾道:“既是自家人倒也罢了。在下要讨艘船过江,烦请鲁寨主通融。”灰发老者冷笑道:“夜半渡江,非死即伤。我们是不敢,信使大人您敢吗。”众人轰然而笑。
    以小船夜渡长江,确实凶险无比,少冲自幼在水边长大,如何不懂这个道理?只是虑及夜长梦多,便也顾不得那许多了。解船下江,风急浪高,行不出半里,船便被风浪掀翻。少冲仗着一身好水性,奋力泅回南岸,人刚游进江边芦苇荡,耳边就听得恶风不善,一根竹竿劈面打来,人在水中不比在岸上灵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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