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扰人》第十二章碧潭墨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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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看后面，罗列着诸般补中调理的药物，人参，灵芝等都是些大阳大火的药物，药性至阳至烈，刚猛异常。我正有些诧异，若是如此般下药，无论是人或兽，轻则催心断脉、人事不省，重则当场七窍流血而死。似乎总应有一两味药性相克的，除去它们的燥气，才好起效，以补后天。
    但书中却只言片语，并未言明，只是含混的说捣虚滋阴之药引，以天地间广采阴气之灵物为最佳，虽可遇难求，却是与此方子能否配成大有干系。
    我只是在师父处学艺时，耳濡目染，粗通医术药理，而于师父医道之广博学识根本未习得万一。只是当然的想到，至阴莫若水，水中的天然灵物说不定有些帮助，采之再依方调理，说不定能成呢。
    巡城营的更值十分繁忙，既已公务在身，不可能劳师袭远，只有在近处想办法了。在仔细研究大坂周遭地形图之后，我发现近处没有什么江河湖泊、积水深潭，稍近的，往返都需要几日。倒是和歌山，气势巍峨、高耸如云，林木繁茂、郁郁葱葱，且峰顶常年积雪皑皑，人迹罕至，应属理想。近年来更是被选为围猎狩场，寻常人等休想接近。此等天然场所，若想采得灵物，兴许几率颇大些。
    武宫小次郎回家看望母亲，四月十七起我将有三日时间轮休。仔细查看百宝囊各种应用之物又带足干粮、准备停当，我便动身雇了一匹快马，扬鞭奋蹄，几个时辰后便来到和歌山脚下。为不想有人发现行踪，我又将马赶散，步行上得山来。此时节已立夏，预料山中寒气颇大，入山前我便多加衣物，一时还可当得。但辰时起便天气转阴，此时天空已开始下起小雨，我心中暗道不好，怕不是要来暴风雨？
    林中高大的灌木下面，似乎随着雨势的变大，从地底下冒出了许多色彩斑斓的大蘑菇，如此明亮鲜艳的颜色，不禁让人不寒而栗。我想要靠近看个端详，未曾想一靠近那些蘑菇就倏的缩回土里去了，不知是因为习性使然还是惧怕人的阳气？总该也采些回去参详一下才好。想到这里，我抽出佩刀，待又看见几株大蘑菇时，急速欺前就是一刀，几个大蘑菇随即落地，像是有呼吸似的不断起伏了几下，慢慢不动了。于是我便将它们层层包裹起来。
    没过多久，整个和歌山就被云雾完全笼罩，天色也迅速黯淡下来。迷迷蒙蒙的一片中，饶是睁大眼睛，我也只能看到十米左右的物事。不时有穿梭而过的猫头鹰，带着尖利的叫声从头顶不远处划过。
    我全身都已经被雾霭打湿,找什么地方暂避一时呢？从地图上看，远近闻名的三段壁还要走约莫半个时辰。迷迷蒙蒙中，总是感到附近有人跟着。那黑影一会在前，一会在后，只要我想要凑近一些，就又不知哪里去了。
    隐隐绰绰的，终于发现了一个山洞，避雨歇息一下。可是从洞里飘出着一股潮湿腐臭的气味，若是狼穴或者熊窝，便十分不妥，不可久留。我往里探了几步，打开火折查看了一下，果然地上有一些散落的兽骨，看情形还颇为新鲜，这里应该是一种大型猛兽的巢穴，想来还是快速离开为妙。
    我快步奔出洞口，哪知已经迟了，一头巨大的黑熊在洞门口挡住了我的去路，它看来是觅食回来，见到我看似吃了一惊，把嘴里叼着的小鹿撇到一边，随即嘶吼着向我扑了过来。
    我迅速的一闪身，避过了它带着腥风挥来的手掌，毕竟是我不请自来在先，又何必要伤害它呢？同时顺势从地上抓了把湿土，劈头盖脸的向大黑熊撒去，随即赶紧溜之大吉。
    疾行了十几步，鼻中闻到的腥风却愈发让我作呕，直熏得我头昏眼花，待用眼角的余光向后一扫，不好，那头黑熊已经不依不饶的越追越近！
    很显然我的脚程完全无法和它相比，此时根本没有时间再深思熟虑，我就近把身子一纵，抓住一棵树上的枝桠蹿了上去，尽全力爬向树梢。
    那黑熊赶到树下，也作势要往上爬，却终于无能为力。急的它呜呜直叫，声音传出好远，再用手掌啪啪的直拍树干，偶尔亦用身体直撞。不一会树枝、树叶就落满了一地，连树干都堪堪要折了。我一看这势头不好，连忙趁着它一撞之势，纵身跳向就近的另一棵树上。连跳了三棵树后，我恐怕力有不逮，从囊中取出飞苦无，再迅速系上绳索，觑的真切，抛向另一棵树的树梢处，看它缠的紧了，便紧抓绳索荡了过去。回头再看，那只黑熊已经离得颇远了。它看我这番走的快了，也许自觉追赶不上，慢慢转回身，向老巢踱回去。
    惊魂甫定，气息稍平，只感到风力甚劲，我不禁往树下张去，却不免吃了一惊!原来数十步外便是峭壁悬崖，崖边雾气蒸腾，已完全难以分辨。
    我忽然省起，今个即是朔日，距子时应当还有些时辰，刚才也被那黑熊赶得乏了，不如就在这里小憩一会儿，待养足精神再便宜行事，毕竟这高高的树上，现应十分安全了。
    靠紧树杈，闭目打坐，纷扰全无之际，心底一片清明。只听得耳边依然风声不绝，却也终于小了。当我感到真气在全身周遭运转已毕，无甚阻滞，惊惧疲乏全消之后，终于睁开了眼睛。
    崖边的浓雾已经消散了许多，只在空中飘散着细碎的雨点。原来这悬崖下落之势并不甚急，于是趁着风停雨歇，我从旁侧缓慢下到崖底。水面颇为清澈，许多尺来长的大鱼逆流溯往上游，时而跃出水面。见此情景，我立时感到饥饿难耐，取出饭团兵粮丸，快意大啖起来。
    我注意到，对面有一崖洞，距地面约莫两三尺高。我好奇心顿起，不若进去看看，也好知道这和歌山下，人迹罕至的断崖边，都有什么古怪？
    洗漱收拾停当已毕，我脱的赤条条的，将应用之物托在头顶，所幸水只淹过了我的肩膀。还好进洞比较顺利，洞口湿风阵阵，但里面却已是一片漆黑。
    点亮火折，且行了两三步远，人已站立不得。放低身体行进了两下，再细看那火苗虽被风吹动，却并无渐弱之势，看来这洞里面另有气眼，但进无妨。
    爬行了约有七八尺时，眼界大开，周遭已有数十丈宽阔，且从上面不知何处透下星光。忽明忽暗之下，眼前的景象让人大为诧异。
    面前几步远便是一汪深潭，隐隐星光闪耀下，水色漆黑如墨。潭边伸出一块巨大的青石，上面密密麻麻的爬满了小蛙，个个黑的透亮，姿势颇为怪异，一动不动，全部朝向着青石顶端。
    再看那些小蛙所向的青石顶，有一件黑黑的物事，我定睛一看，竟也是个黑蛙，其势虎踞不动，但论个头足有酒坛般大小。那大蛙圆睁着大眼，鼓着两腮，张大嘴像在接着从上面滴落下来的什么东西。再往上看时，吃惊非小，一条翠绿翠绿、酒桶般粗细的大蟒蛇，盘在上端一座钟乳石上，那段石头早已被它磨的乌黑发亮。或许是因为瞥见了自己的盘中餐吧，口中涎水，不时滴落下来，都被那大黑蛙接了去。
    此景煞是匪夷所思，想那绿蟒或许无毒，但这黑蛙长的如此身形硕大怕还是和它的三尺垂涎大有干系。
    做药引时，只是研成粉末，无需留活的，见这些大蛙小蛙有如入定一般，于是我手中飞苦无一出，便将那黑色大蛙刺了个对穿。爬满大青石的小蛙们，立时便噼啪噼啪跳到潭里，逃了个干净。
    不知此物有无毒性，我不敢造次，遂取出鹿皮手套，拿住大蛙。此物黑的发亮，暗透蓝光，视之不免心惊，兀自挣扎不停。我未敢耽搁，将其收在皮囊里。忽然听到谭中水声作响，仔细看时，一物头呈三角形，探了一下便又沉入潭中。
    正诧异中，听得一旁有人冷笑，“果然总是有人捡这现成便宜！”
    我丝毫没有想到身边还有别人，急忙守住门户，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一个头发披散开来，满脸硬胡茬的人，眼光冷幽幽的盯着我。
    事既如此，我只好讪笑着起身抱一抱拳，“这位大哥，真是身轻如燕，来到全无声响，饶是吓煞我了。在下不请自来，实在冒犯！”
    “小子，掷镖的手法不错！只是来这里随手就拿别人东西，又是谁教给你的？”
    我走近一步，看的更真切了些，此人着灰布袍子，且明显已经洗了多次，但依然不失整洁。难道他也是为采药而来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