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弦空思断华年》笼中鸟第二章思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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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华年,字思仁,北方阖城段氏长子。
    长夫人所生头胎比是众星捧月,方及周岁便宴请众人,让这段家小少爷周岁抓阄。桌上所摆之五,无非有尺子,《三字经》,毛笔,金钗等物,这孩童偏偏对这些玩意儿不感兴趣,径直爬向了一把西域短刀,那刀通透,刀面镶金,握柄之处有一颗巨大的翡翠点缀,翡翠周边则是米粒大小的珍珠,即为富贵之相。众人皆感叹,但是不愧为习武世家,大公子也颇有慧根,段氏后继有望。段老闻后大喜,宴请三日,无论商贾贱民,但凡经过段府门庭便可喝酒吃肉与段老同饮。一时被阖城人民传为风谈,抓阄宴请之热度教人们足足讨论了数月。而看客之心总会起伏,人们反倒开始担忧这段家公子出生即被给予厚望,若今后行为稍有不减,岂非沦为笑柄?
    不过并非如众人所想,段华年还算茁壮的成长,长相算是可人爱怜,天资聪颖超于常人,自家承办了武备学堂后便入学堂学习。
    这武备学堂原是段老向上头报备了才批准成立的,旨在为上头提供能文能武的上等优才。能在其中读书之人,无非是世家公子,段氏宗亲。但偶有例外。
    段老多妻妾,其中薛姨娘颇得段老宠爱。这娘们儿再三缠着段老,才破例将自己的侄儿李璞送进了学堂。
    这姨娘生性也是蠢钝,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便觉得得了庇护,觉得段华年年幼可欺,便叫自己的侄儿不必多让着,吃食上,若是短缺,尽管问段华年要了补上,横竖姨娘是段老的枕边人,量他段华年年少不主张,也不会惹起什么事端。
    李璞倒也真是狗仗人势,入学堂第一件事便是兀自改了姓氏,唤自己段璞,只说是段氏远亲,叫众人不可怠慢轻视了自己。自此便故作威式,屡次想要找段华年的麻烦,不是寻人将其围住抢走身上银两,就是私自将其作业涂改誊抄,一时威风无限,倒真像段家的主子。
    这日,教书先生放才放了课,李璞便叫了几个素日不上进的公子哥把段华年给围住,欲行勒索。“公子爷,赏点钱给你哥吃饭,今儿我听我姑姑说了,你可从大太太那儿拿了不少好家伙,一起给兄弟们分分。”
    众人哄笑,便要上来拉扯段华年的衣物。
    “狗娘养的玩意儿还敢这样和咱们少爷说话!当心我禀报了老爷夫人刨了你祖坟!”段华年旁边的陪读小厮唤作小一,只见小一一把打开了那些纨绔子弟的手,挡在了段华年的面前,怒不可遏。
    “挖祖坟?你爷爷我段璞!姓段!挖老子的坟就是刨你段家太爷爷的老窝!告去啊!你看看老爷夫人到底抽了谁的筋!”那李璞倒是够不要脸的,上来就是给了小一一巴掌,又一把把他踹开,直面段华年“老子告诉你,我姑姑,是你老爹面前的大红人!要不是我姑姑人美心慈,常常在老爷面前提起你娘俩,就凭你这样的货色,老爷能记起就不错了。乖乖东西拿出来孝敬你爷爷,少一顿打。”
    “我家公子千金万贵的!我们大奶奶是正房之主!见我们公子不与你计较,你们就欺人太甚!”刚才那一脚踹的着实是狠,小一从地上慢慢伏起,吐了口血沫。
    “艹你奶奶的我还治不了你了。”那段璞暴虐,撸了袖子便上去实实在在的给了小一数十拳,拳拳在肉上,小一那原本干净清秀的脸,瞬间肿了起来,嘴角已有可怕的血溢出,可他依旧咬紧了牙关,大吼着“我家公子...千金万贵...你们这群畜生...我定要告诉老爷...”
    “啪”段华年从内衬里掏出了一锦绣的钱袋,扔在桌上,冷眼望着李璞。
    “这才像话,废了你段璞大爷这么这么长时间”李璞拎了钱袋,拍了拍段华年的脸,笑眯眯地招呼着那些纨绔子弟们“走,下午咱们去那场子好好玩上一番。”
    于是,众人簇拥着李璞,嬉笑怒骂,一一出了门,李璞还不忘走前再赏小一两脚,朝小一脸上啐了几口浓痰,便白着眼走了。
    段华年拿了帕子连忙帮小一拭了污垢,扶小一坐了起来。
    “少爷为何不敢声张啊?那李璞分明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物,擅自改了咱们段家的姓不说,全仗着自己姑姑薛姨娘欺辱您,如今又被抢了吃食的银两,少爷完全可以和老爷夫人讲了出口恶气!”
    “父亲忙于公务,如今还未回来,母亲一心礼佛,若他知晓,毕竟神伤,所以听不得这些事,你我在忍耐几日只等父亲回来,必定给你讨回公道。”
    “小一倒是无妨,只是公子这几日怕是又要饿肚子了。我只是被公子打抱不平罢了。”
    “他们抢的不过是银两,并无大碍,下午你就回家歇歇去,我一人无妨。”
    那小一听闻,自然是百般个不情愿,但奈何公子万般坚持,只好各退一步,小一先回府歇息包扎,两个时辰后再来陪读。
    段华年是叫了车夫送小一回府的,但小一这一回,竟没有再回来。
    段华年只道是小一伤势过重,在府中疗养方才没有去,但晚询问下人,小一竟然一日未归,差人沿街寻了几十回,才在鲜有人知的弄子里找到了小一的尸首。
    纵然段华年坚强,但也毕竟年少,瞬间跪倒在地痛哭不已。小一死状确实惨烈,头发皆断,身上大小伤痕深可见骨,几乎是体无完肤,脖子上的勒痕几乎将那头颅勒断,双足皆以不可能摆出的姿势摆放着,明显是被人挑断脚筋,打断骨头所致。如果说是自杀,万万不可能,这分明是被人所迫害!
    小一自小便是同段华年一同长大的,多年的玩伴虽为下人,但毕竟感情深重,惨遭如此毒手,叫他怎能不恨。至于是谁人做此,段华年心中已有了揣测。
    揣测并没有持续太久,翌日上学之时,他孤身一人,李璞等人便围过来,挤眉弄眼,讥笑着打听着那小一的下落。段华年心中的揣测已坐实一二分。
    先生放课后,学堂里依旧热闹非凡。李璞自然是最为喧闹的那一个,看来他又得了些什么新鲜玩意儿。
    “璞哥璞哥,给我们瞧瞧嘛!”“啧啧啧不愧是璞哥!”
    段华年寻着那些纨绔的声音望去,李璞站在桌子上,手里攒着一块帕子,那帕子上血污点点。
    “告诉你们,这个是我花了大价钱,拍下了那窑子里未**的小俪,这可是那丫头的贴身帕子!”李璞倒也不觉得羞涩,在学堂之上讲出这些淫秽之语,那些个世家子弟,有的只觉得难堪,匆匆捂耳,逃了出去,还有的只觉得香艳,想叫那李璞再多多讲几句。
    “璞哥!那,那血污是?”
    “笨蛋玩意儿”李璞一跃而下,拍了拍提问那人的后脑“自然是初夜的处子血啊!”
    “哈哈哈哈哈...”
    众人哄笑,继续问李璞那些闺房秘事。
    段华年只觉空气稀薄,不能喘气,匆忙收拾了东西逃离。
    那帕子,那帕子,那帕子。
    段华年只觉得胸口几欲炸裂,那帕子是段母缝制,段母擅女红,那帕子上的幽兰是用少有的孔雀翎线缝制,普通风尘女子怎会有如此金贵的针线?
    这帕子,段华年自幼贴身存放,不曾示人,唯独昨日小一受了伤,拿出来替小一擦拭伤痕的,随后便一直由小一随身带着,若非昨日小一半路回府被李璞所截杀,那帕子怎会到他的手上?
    是李璞杀的。
    段华年的脑中浮现这句话,身形有些摇晃,步履都不稳健了。
    是他杀的。
    滴答,滴答,滴答
    闷雷突然轰隆作响,伴随豆大的雨滴,灰色乌云几乎要压到人的脸上。
    段华年没有撑伞,就这样一步又一步的在街上走着。
    他在责怪自己,似乎是责怪自己一时隐忍让小一丧了命,有似乎是狠李璞狗仗人势,他的脸上已然全是雨水--或许还有泪。
    他开始质疑一直以来的家训,和一直以来的所学的圣人之书。仁义礼德,忍让退步,君子之道这些似乎在暴面前一文不值,好似以卵击石。父亲常说习武之家亦要有儒雅志气,但他似乎还是不能理解,与其说不能,不如说理解的太过。
    忽然,雷声大作,一道紫金色的电光在天边划破厚重云层,照的段华年的面庞略显狰狞。
    “仁义不可为,唯有以暴制暴”
    “谁干的?!”教书先生的戒尺噼里啪啦敲打着讲台“到底是谁干的?!”
    只见学堂四壁皆被人用笔墨涂鸦,圣人的石像,学堂的卷宗,教书先生珍藏的宣纸,更让人惊愕的是上头亲笔御赐的牌匾“武备学堂”上也被破坏涂改。
    “破坏古籍,涂改圣人像倒也罢了,尚可修复,唯独这牌匾!你们可知这牌匾是谁人所提字啊!若是传了出去,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事啊!”那教书先生的戒尺被活生生拍成了两半,学堂内鸦雀无声,众人都惶恐不已。
    “是..是段华年!段华年干的!”喊话者畏畏缩缩地从李璞旁边站出“小的是璞公子的陪读,昨日放了学,我家公子突然记起还有书籍落在讲堂,便让小的来取,小的亲眼所见!是段华年!是他在讲堂里乱涂抹!一边涂着还一边咒骂...”
    “混账东西!”教书先生拍桌指着那小厮“这等事情容你乱说!”
    “小的没有乱说!”那小厮噗通跪下,“小的乱说天打雷劈,一辈子没种,小的是亲眼所见!”
    “那你不妨说说段少爷昨日是如何作乱的?”教书先生走上前去,眼中全是狐疑
    “是...是...段华年段少爷他,见四下没人,就段自个儿抽屉里拿了笔墨然后就涂抹..然后还砸牌匾撕书卷...”
    “呵呵”段华年冷冷笑着,众人皆转向了他,你说我拿了我自己笔墨涂写?还砸牌匾?”
    “是...是!”
    “先生还请看”说着段华年便拉着教书先生前往查看被涂抹的宣纸“我们段家宗亲所用笔墨皆为上赐,含麝香,冰片,梅片,金箔,若是顾某自取笔墨书写,先生只需问一问这纸上可有墨香。”
    教书先生凑近嗅了嗅,又用手沾了放于鼻下嗅气“只有,较为厚重的胶味,不曾有香。”
    “先生在看这墨的质感,黝如漆,轻如云,清如水,浑如岚,墨仅仅黑是不够的,这宣纸上的墨呈青,且无光泽,显然配比不算精,墨胶过重,宣纸上字迹明显阻滞不畅。段家御墨呈紫光,断不会书写如此。”说完段华年去了自己的墨开始研磨,在宣纸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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