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涅天下(GL)》328新的学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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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学楼往前行出百步左右,就是学堂的藏书楼。
    楼楣上悬匾“百味书屋”。
    叶梦得咦了声,“这名起得倒是有趣。”
    章舜举微微笑着,“人生百味,尽在书中。咀嚼百遍,方得其味。”
    叶梦得哈哈笑起来,“有意思。”
    不经过人生阅历的人取不出这样的名来;蛮荒生存手册。
    朱震眯眼看了眼匾下——题篆依然是“凤山”。
    这回书的却不是颜体,而是行楷,七分端谨,三分灵动。
    端于书而不尽信书,思辨灵活。
    何涣微微叹了口气,说了句:“可惜。”
    如此胸有丘壑的女子,可惜办学理念上岔了道。
    何涣起了惜才之心。
    苏駉捋须一笑,也说了句:“心思巧妙。”
    何涣哼了声,甩袖径直往前。
    苏駉哈哈一笑,双手负后,悠然而行。
    太学的学风历来比国子监开放,自苏駉掌校后,学风、思想都更加活跃,比起国子监的稳重守旧大有不同,是以在对待共济学堂的教学方向上,苏駉与何涣的态度便有所不同。
    在他看来,与其让士子落第不中而对朝廷生出怨愤,倒不如谋业而安。当然他对士子事于商贾也存着疑虑,但更多的是对这些学子能否“出污泥而不染”的道德方面的忧虑,而非对读书人操持贱业的反对。
    有这番思虑,苏駉抱着拭目以待的心态。
    或许共济学堂能走出一条道来。
    在凤凰书院,他已经看到了一条与官学不同的路。
    从隋唐立科举取士之后,学校便成了科举的附庸,无论官学私学俱是为了科举取士。及至大宋,士子功利心更重,官学之弊尤甚,学子争驰功利之末,而弃道德之本,以空虚之说为是,而无济世保民之心。
    至元丰、崇宁大兴官学,许多知名于世的书院——如天下四书院之嵩阳、岳麓、睢阳、白鹿洞书院——都被并入或转为官学,而这些书院倡导的“不附利禄、明辩通达”的学风也被官学的科举仕禄之风所侵。
    及至朝廷南渡,在鼓励私学的策令下,私学书院才又兴盛起来,但学风、教育资质参差不齐,没有出现如宋初之时四大书院领衔天下的盛景。
    而凤凰书院的出现令人耳目一新。
    这是南渡后书院首次提出——教以“学问”,而非“仕途”。
    《凤凰书院记》写道:“岂特使学子群居佚谈,但决科利禄计乎?亦岂使学子习为言语文辞之工而已乎?盖欲成就人材,以传道而济斯民也。”
    ——书院不是求科举之地,学子不能“为决科利禄计”;而书院也不仅仅是教以词名文章,而应注重德行培育;书院办学之宗旨,是“成就人材,传道济民”。
    苏駉认为,这才是学校养贤育士之义。
    与书院的“传道济民”相较,共济学堂以“教化安民”为旨,一个“济”,一个“安”,一个是经国济世之大道,一个是安身立命之小道。小道若走偏了,就是僻道;走正了成坦途,便也能成大道。
    共济学堂这条道能走多远?
    总是要试一试的,苏駉心想,就如凤凰书院“兼收并蓄,百家争鸣”的路子,不也走得有声有色?!
    顷刻,众官步入书楼内,但见一室宽阔,内里是一排排樟木书架,外面整齐摆放着杉木书桌和书椅。这时学子们都在上课,书屋内空荡荡的,只有青巾布袍的书管恭敬立在一旁,向众位官人行礼;[综]阿飘穿越记。
    两位夫子守在门外,以防学子下课后贸然闯入。
    门内左右两侧分别立着一座木刻屏风,填漆字体遒劲有力,赫然醒目。
    左面的屏风刻着“学思并进”。
    在这行字左侧又刻着小字释意:
    “学者,知之其理也,不可恃己之聪明,而一惟先觉之是效。思者,研究其理之所以然也,不拘古人之陈迹而任吾警悟之灵。徒学而不能思,则无所发明,罔然而已。思而不务学,则无可据之地。盖其所学,乃其思之所形,而其所思,即其学之所存也。用功若此,内外进矣。”
    意思是,“学”要吸取先行者的成就,而不可任凭自己的主观臆测,“思”要注重独立思考,不要为先行者的学说而构牵,而学和思要并行,不可偏废一方。
    众官看后,都微微点头。
    右面的屏风刻着“行先知后”。
    在这行字左侧也刻有释意:
    “知之非艰,行之惟难。盖因往圣之学,已立知矣。而思辩辟异,未尝离行以为知也。故以行而求知,因知而进行。然知行各有致功,而亦各有其效,故当相资以互用,不可缺也。”
    众官看完这段文字,脸色都变得严峻起来。
    这段话说的是“知行论”。
    “知”即道德知识,“行”即实践。
    知行论一直是儒家争论的论题之一。
    时下儒家三大学派,王学倡导“知行并发”,程学倡导“知先行后”,温学倡导“知行合一”——共济学堂立在这的“行先知后”,便与三大学派的论点都大有差异。
    名可秀提出的是一种实践创知论,主张获取“新知”必须以“行”为前导,唯“行”才能获得“真知”。
    对于共济学堂的学子们来说,他们大多数人未来的出路是从事各类技业,而圣贤学说和课本知识无法解答在技术上遇到的难题,一切得靠他们自己去摸索,在实践中思考创造,解决问题,获得新知。
    因此,行在知前,行为重。
    而司马光的温学主张“知行合一”,继承的是荀子的学说:
    “不闻不若闻之,闻之不着见之,见之不若知之,知之不若行之。学至于行而止矣。行之,明也,明之为圣人。……故闻之而不见,虽博必谬;见之而不知,虽说必妄;知之而不行,虽敦必困。”
    意思是说,闻、见、知、行,是学习的四个阶段,而知在行先,但行是最高阶段,行高于知。这是因为,只有将知付诸实践,才是对知的真正体会。若知而不行,必然陷入谬妄困惑。——从知行的先后上来讲,仍是主张知在行前;但又强调行高于知,故而为知行合一论。
    王安石的新学主张“知行并发”,即:
    “始则据其所知而行之,行之力则知愈进,知之深则行愈达,行有始终,必自始以及终。盖致知以达其行,而行精其知。”
    意思是说,知行属于同一个认识过程,二者相即不离,行必须以知为指导,而知有益于行的深化。
    二程的洛学则鲜明主张“知先后行”——
    “须是知了方行得,……君子以识为本,行次之;毒爱之弃后重生。”强调知为先。
    比较而言,名可秀的“行先知后”论与王学的“知行并发”最为相近——“行先知后”也必须在已知的原理根基上进行,即王学的“始则据其所知而行之”。
    而与另外两学派的差异便大了。
    在场众位官员面色各异,有蹙眉,沉脸,也有嗔眉怒色。
    属于王学派的官员中,如叶梦得、张致远、苏駉等几人,虽然蹙着眉头,神色还算缓和。
    而工科给事中贾安宅等三五位官员属于温公学派,便沉了脸。
    二程洛学派的朱震、许景衡、何涣等官员就明显有怒色,这“行先知后”分明与洛学的“知先行后”南辕北辙,完全是对台啊!
    而最不为所动的,当属宋藻、朱跸二人了。
    不过,这两人本就是名派官员。
    在同属名可秀阵营的官员中,学派很杂,像丁起倾向王学,赵鼎倾向洛学,陈旉倾向温学,也有师从张载关学,苏派蜀学,吕大临吕学的……但追随名可秀日久,都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其学术政治的影响。
    其中,又以出自名花流的官员为甚,如:礼部侍郎宋藻,京卫营都统制姚仲友,军器监少监沈元,兵部郎中谢有摧,邢部郎中方显朴……论学术造诣又以宋藻为最,成为名可秀推行学术学说最得力的臂膀之一。
    她将宋藻安置进礼部,便存了推行学术之心。
    宋藻唇边笑意一闪而逝,一脸端然道:“这‘行先知后’倒是有些意思,不过,与时下之论颇有不同啊。”
    朱震、许景衡、何涣暂压怒色,且看这学堂都斋怎么说。
    章舜举一脸谦和,神色从容道:“关于知行之论,各家均有观点。不过,对敝学堂学子而言,‘行先知后’较为相宜。——便如各家书院,教义不同,所授学说亦是有差异的。”
    像洛阳的伊川书院,嵩阳的明道书院,便是分别以二程——大程伊川先生程颐、小程明道先生程颢——的学说为教;无锡的东林书院以前是杨时的讲学之所,主要讲二程和杨时的学说;伊川的横渠书院,则是主讲张载的关学……这样的书院不少,尤其近年来,属于程学派的地方官员和大儒纷纷开办书院,宣扬程学,意图与王学争夺官方学术之位,使得这种讲授“异学异论”的私学越来越多。
    像凤凰书院,被时下儒生称为“集天下学说之地”,就是最大的“异学异论”宣讲地——几乎各派学说都能在这里找到传扬者和拥随者。
    由于学说太多,反应在对经义的诠释上便有不同,执讲夫子学派不同,宣讲的释义便不同。于是凤凰书院索性将各学派对同部经书的不同诠释集中刻印,比如一部《周礼》,正解是王学注疏,而附解也有洛学、温学、关学的释义,如《易》、《诗经》、《尚书》、《论语》、《孟子》、《道德经》、《墨子》等典籍均是如此。
    这些集合了各家释义的经刻本刊行坊间,被坊间书局称为“凤凰刻本”,士人争相购置收藏,即使不赞同别家学说,但知己知彼,了解别家学说才能印证己方之理。
    对于夫子们而言,讲学时也更方便了,按自己接受的学说,或讲王学注疏,或讲洛学、关学、温学注疏,在讲授自家学派释义的同时,还不忘抨击一下别家学派的注疏,言辞往往激烈……使得课堂颇为“活跃”。
    这种新颖的经注方式和自由的授讲学风,给了学子们自主的选择权,但同时也促使他们不得不深入思考,究竟哪家学派的释义才是最合圣人道理的。
    于是,便出现了一种景况:很多学子并没有全然接受一家学派的释义,而是此句信王学,彼句信程学……甚至只要是有道理,便不拘哪家学说;摄政王妃很磨人。——这对考试并无影响,只要所答释义是书中标注的,均可得分。
    渐渐的,便有越来越多的学子杂合接受了各家学说,甚至自己思考,对各派注解都提出疑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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