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寂之路》四百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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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秋上车继续去下一片林子,而岛这一侧的风景是梓健之前所未见过的,稀松的树林开着艳丽红花的草丛,这株株神奇的植物竟能在这座海风咸水下生活的这么好,实在令人惊奇。
    如果骑进树林,恐怕会有不一样的发现。
    “或许,会有小喻。”梓健心头一紧。
    “邝梓健你越来越像这的人了,索性你就一直在这吧,换我。”
    “这不是好地方,正常人谁愿呆这。”
    “也对,等爷不在了我也就走了。”
    “你爷爷一直接待来灵修的人?”
    “大概是,以前他不愿多讲,现在想讲也没办法讲了。可我是不会干下去的,这儿太无聊了,你也看见了我在这里过的什么日子,倒不如去浮城讨生活。”
    “阿秋,那你爸妈……”
    “唉,别提他们。”
    “哦。”
    两人沉默一阵,每个人都有不愿提及的过去。阿秋逐一挂完五六处塑料桶后似乎有些累了。也不再后座哼歌,静静的凝视远方。
    夕阳渐落,紫红色的晚霞异常美丽,美丽而妖艳。但熟知此处气象的当地人明白,紫色晚霞是不祥的预兆,一如地震发生前会出现异样的虹光一样。
    梓健多看了几眼这晚霞,隐隐的他觉得从晚霞中浮现出一个人来,那人由远及近,骑着和他相似的老旧山地车,快速的骑到他的身前,相距越五十米。
    他知道“那东西”又出现了,不是小喻,是像小喻的“那东西”。这岛上诸多不可思议的现象已不再让他像初见时那么惊愕,梓健拍拍身后的人,问:
    “阿秋,前面,看见了吗?”
    阿秋原本慵懒的模样也一下来了精神,她探出头瞧了瞧。
    “看见了。”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这次我一定要弄清楚。阿秋你抓紧我!”
    梓健用力踩下去加快车速,车子疾驰在沙石地上,轮胎与石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然而前面那东西,那骑车的女人似乎意识到有人在追赶,也同样加快速度。所以距离并没有缩短多少。
    见梓健发了疯似的踩,阿秋感到害怕。
    “邝梓健放我下来,这样你才追得上。”
    “好!”他稍按刹车,阿秋顺势跳下又小跑几步,喊道:“快追啊,别又错过了。”
    少了个一百多斤的肉团车速飞快,简直就像在奥运赛场上的两公里自行车冲刺赛。还记得高中时梓健载着温妮上了座跨江大桥,而今那份冲劲仿佛又回来了。
    只是……只是……不管怎么拼命,也追不上那东西的“脚步”?!犹如在马鼻子前挂着的胡萝卜,无论怎么拼命奔跑胡萝卜永远在那儿,永远保持着相同的距离。
    你快她也快,你慢她也变慢,紫红色的夕阳转为深红,如血一般的映射在无限延伸的洋面上。
    梓健觉得可笑,像被命运的齿轮恶意的捉弄。进而又觉得可悲,生命中总有件事,无论你怎么努力,都改变不了。
    忽然的前方女子转了弯,骑入树林。位于岛中央的树林是片坑坑洼洼的小丘,小丘行而向上,穿梭其间有种在树林中捉迷藏的幻觉。
    前方的车影若隐若现,距离…距离似乎奇迹般的越来越近了。
    如果阿秋和自己都看到的话,那这东西肯定不是魂,而是种切实存在的,真真切切的“东西”。上次放跑了她,这次一定要抓到。
    即将落尽的夕阳从身后辐射而来,确实越来越近了,马就要啃到鼻前的萝卜了,在小丘之巅,车前轮就要撞到对方的后轮了!
    梓健伸出手,身体前倾,想一把抓住“她”,然然而眼看就要触到那东西,“呼”的一声她在眼前消失……
    就像突然终止播放的影片,眼前空无一物,悠悠的唯有空气。
    就在此刻,车的前半个轮子已悬空在小丘外,一秒后连喊叫声也来不及发出,梓健连人带车摔了下去。
    滚落,感觉一直在滚落,如同被人装进酒桶一脚踹下山。途中不知撞到了什么,扯断了什么。头晕目眩,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四肢各处依序发出警报,用手护脑,滚落的加速度梓健飙出泪来。
    这滚落的感觉让他伤心极了,仿佛再也看不见停止的那天。过去所有的努力,所有的辛劳,都将在这一刻灰飞烟灭。
    即使是眼看就要触到,也会在眼前呼的消失。
    他歪在一棵树旁,嘴里眼里鼻子里沾满沙子,唾液眼泪鼻涕都努力排出这些异物。太阳悠悠下山。
    四下渐暗,梓健两手狠狠插入沙地,像在挖出什么似的用指尖刨出沙子,刨出沙子,边刨边脸露愤恨。
    黑乎乎的泪滑落下来,他猛吐口水,又擤擤鼻涕,接着再用力刨树边的沙子。
    指尖尖刺般作痛他也并非停止,并且越刨越愤恨,几乎大叫起来,胸口有什么正迅速流失,就像人在冰湖中流失的体温。
    叫声在阒静的孤岛上回响,没有听众,转了一圈后又回到自己耳中。他又一次感到无力,就像蚂蚁被轻轻一碾即死的无力。同时他也感到渺小,就像此刻在指缝间滑过的细沙。
    可是静静的,静静的有双手盖在了他的手上。那手带有柔和而绵密的温暖。刚好点的哭泣又涌了出来。
    梓健觉得恐惧,他对这种看似是温柔的关怀感到恐惧。一时间他都不敢去看那双手的主人到底是谁。
    因为在这世上除了那个人之外,再无别人能为他带来这种温柔。
    “你到底……是什么?”梓健啜泣着问。
    “梓健,如果你再也看不到我,我会很高兴。”小喻的声音回应说。
    “那你别再来了啊!”
    “真的吗?”
    “真的!”他仰起脸,看见了小喻她红唇齿白,只是眼神中略带哀伤。
    “忘记了忘记了忘记了,哦!忘记咯!”
    梓健落着泪念着小喻生前所爱的咒语,只感到她缩回了手,说:
    “老公你该走了,不该在这,要是真忘不了逃到天涯海角也忘不了,真要忘了在家里就能忘了。”
    “嗯……嗯……”
    “只是要记得…撕日历,撕下日历扔进马桶,这就是最最好的办法。”
    “你到底是什么?”梓健又问一遍。
    “复生子。”
    复生子…
    梓健露出一丝微笑,接着闭上眼,聆听她离开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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