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寂之路》二百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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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日到来天上飘着雪籽,原应冷清的小区门口忽然热闹起来,一行人举着花圈佩戴黑纱,依序登上停在门口的巴士。蝶儿捧着父亲的黑白相片走在最前面,身边是已然哭不出泪的体态肥胖的母亲。小喻和她的妈妈也在队伍中,他们登上巴士坐在最后位置。
    半个月前,蝶儿还在学校上课,母亲在香烟厂上班,父亲因心脏病猝死在家中。蝶儿父亲的身体这三年来一直好好坏坏,住院五六次医生也开出病危通知单,即使病情好转住回家,家中也常备氧气瓶。从蝶儿高一撑到高三,最终还是挨不过去了。
    葬礼上母亲哭的昏了过去,在仁中涂上风油精也叫不醒还以为是脑梗,送上救护车后才慢慢醒来。一查并没大问题于是又赶回殡仪馆。可丈夫的遗体已随着灵车运去火葬场了,蝶儿也在灵车上,身边陪的是小喻。
    两个高中女孩相偎在一起双眼通红,黑褐色的棺木上挂着白花,其中躺着父亲的遗体。在蝶儿父亲身体还不错的五六年前,每次小喻去蝶儿家玩他父亲总是很高兴,甚至将小喻当成干女儿对待,若是玩的玩了父亲必定开电瓶车将小喻送回家。所以小喻不仅对于蝶儿,乃至于对她的家人都有一份别样的感情。
    车来到火葬场,蝶儿按照大人的吩咐给运送棺材的搬运工人一人两百块钱,感觉就像是要贿赂人死后要接去阴曹地府的牛头马面一样。
    收了钱的工作人员越发小心谨慎,一路推着棺材到火化室,两个女孩在阴冷的外间通过一扇透明窗户看棺材被搬上运输带,棺材上的白花不见了,此时母亲乘出租也赶来了,她气喘吁吁的正看到火化器的窗门打开,其中窜出几千度高温的火苗,棺木被送到里面发出刺耳的这一生都无法忘却的爆裂声,分不清是木材的爆裂还是肉骨的爆裂。
    控制台的男子用大拇指按下个红色按钮,火顿时燃的更旺了,但是却再没传来任何声响。
    一段时间后有人过来问家属,要自己去捡骨灰还是让他们捡。母亲颤抖着嘴唇说要亲自捡,于是工作人员交了副木夹与小木盒给她,母亲转过身让两个女孩去外面等,她不想让孩子们看到人骨的可怖模样,即使她自己也没见过。
    外面仍下着盐粒状的雪,哈口气可见极浓的白烟,两个女孩躲在火化间外的塑料屋檐下,像要互相取暖般的挽在一起。小喻一个劲的用手指抚摸蝶儿的手背。
    “小喻没关系了,我已经不那么难过了。”
    “………”
    “你干什么啦,又要哭,弄得好像比我还要难过一样。”
    “你爸爸以前对我真的很好,每次去他都把最好的东西给我吃,晚上肯定送我回家,这样好的爸爸怎么就死了呢?”
    “嗯……为什么呢?”蝶儿伸出手感受冰凉的雪粒在手中顿时融化,而后她又将湿漉漉的手捂到小喻脸上。
    “冷吗?”
    “不冷。”
    “怎么可能不冷。”
    “真的不冷。”
    “你脑子坏了。”
    “恩,宁愿坏了……”小喻用袖口擦擦面颊,“你爸爸,不应该死的。”
    讲这话时母亲揣着拾好的骨灰走出来。她看起来比之前在葬礼上哭的死去活来要好多了。
    两个女孩一人一边勾上她,也没有伞,便径直走在雪中,久久不发一言。
    周五放学,庐小喻和樊贺一同去学校附近的地下商场拍大头贴,那里新引进了日本的“全身大头照”,四十元一次,可以照全身并且还能随意增加表情与各种可爱图案。
    樊贺抱着、背着小喻各来了几张。由两人的表情上看绝对是前世界最幸福的一对情侣,就算明天是世界末日,此刻依然甜蜜温馨。
    拿着照片小喻舍不得贴任何地方,因为不管贴哪儿时间一长就会变色发黄,倒不如一直放在小塑胶袋中。两人在地下商场的饮品店中坐了会儿,小喻抱怨说班里的同学对她的排斥变本加厉了,就差没有在上厕所的时候浇一盆冷水在头上了。
    男孩搂着她,认为肢体上的安慰比语言要好过千百倍。
    “哦,今天我要早点回去。”不久后小喻说。
    “怎么了,你爸从部队回来了?”
    “也没有,他还在部队。”
    “那为什么?”
    “因为今天是蝶儿爸爸过‘五七’,我要去陪她守夜。”
    “五七?”
    “听说‘五七’的意思是死去的亲人最后一次回家了,过了五七死了的人就要决定是投胎转世还是继续留在阴间,所以……”
    “恩,那你一个人去?”
    “还有几个从小一起到大的好朋友。”
    “好啊,那过会儿我送你。”
    “唔……”小喻吸口柠檬茶,又拿着刚拍的大头贴,“那个…我有点担心哎。”
    “你又来了,不是说没事的吗?”
    “可这个月我到现在还没来,都一个礼拜了,你说会不会……”
    “肯定不会的啦,不要自己吓自己了,我们不是说好不去想它的吗?”
    “唔,听你的。”
    ………
    晚上庐小喻来到蝶儿家,客厅里已设了灵堂,正中墙上挂着父亲照片,照片下点着佛烛,供着菜品,还有其父生前爱喝的酒、爱抽的烟。
    母亲由于要去香烟厂上夜班之前也请了太多假,吃了晚饭便出门,于是家里只有蝶儿、小喻以及两男一女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守着。
    五个孩子拜了拜后上香,跟着坐在暖意融融的客厅里打牌,如果父亲回来的话看到孩子们开心的模样也会高兴的吧。
    打“八十分”由“a”打到“k”,小喻为其他人准备饮料,蝶儿的家她和自己家一样熟,什么地方有什么也一清二楚,玩到十点稍微安静了会儿,因为风将外面干裂的树枝刮断了,整片树枝落到一楼人家的院子里,发出巨大的响声。客厅里不禁又开了两盏灯,父亲慈祥的笑容映在墙上。蝶儿见香灭了又立马添上五六根。
    而后五个人又围在一起,为了消遣无聊又有点阴森的午夜,玩起了“大富翁棋”,一玩起来精神也好了,也不怕了。蝶儿的心情也不错,她微笑着抚摸小喻可爱的脸颊,调侃句:“小女人,今晚和我睡吧。”
    玩的累了大家便一一睡去,母亲所说的“父亲回家”时间过了,蝶儿和小喻两人就收拾了供桌上的菜、香烟和酒,擦了桌子,跟着躺上同一张床。可谁也没有睡意。
    “小喻,你说人死了以后真的会回来吗?”
    “说不好,应该是会的吧。”
    “小喻那你怕死吗?”
    “怕,蝶儿呢?”
    “有点怕。”蝶儿拉下被子,像姐姐照顾妹妹似得在黑暗中将小喻也拽进被窝,“小喻,你说我们这样讲‘死’被一会儿来的牛头马面听到了会不会以为我们也想死,把我们也抓走呢?”
    “啊呀,蝶儿你别说了,什么都看不见我已经有点怕了。”
    “那我抱着你。”
    “我们又不是同性恋。”
    “抱着一起暖和啊,你抱不抱,不抱我继续说咯。”
    “好,抱抱。”
    两个女孩在温暖的被窝中缩成个球,窗外摇晃的水杉树影看起来有些恐怖。四下一片寂静。
    “蝶儿……”
    “嗯?什么?”
    “我觉得比死更怕的是死的时候没有人陪着,一个人孤零零的就死了,这样…太可怕了。”
    “就像我爸爸那样吗?”
    “嗯,我觉得好难过好难过。”
    “别哭,怎么又哭了?”
    “真的觉得好难过…”小喻蜷缩的更厉害了,“如果换成是我,放学后一开门,看到自己的爸爸摔在地上…死了,肯定会受不了,我会每天每天都做恶梦的。”
    蝶儿受到感染,也掉下了泪,“是,一个人孤零零的死真的……我以后死的时候你一定要在我身边。”
    小喻点点头,但立马反应过来,又赶紧摇头。
    “蝶儿我觉得你好坚强。”
    “我是被动坚强,小喻以后你也一定会碰到一个人或一件事,让你变得坚强,一定会的。”
    “恩我知道……哎蝶儿,昨天我看到老师把你叫去办公室了,怎么了?”
    “……班主任说照我现在的成绩不可能上得了大学。”
    “真的啊?这老太婆怎么能这样说。”
    “说的也是事实啊,我成绩一直不太好,不像你。”
    “那你怎么办?我帮你补课吧。”
    “不用了,万一我没补上反倒把你拉下去就不好了,我没事的。”
    “可我想和你大学也在一起。”
    “有什么关系呢。”
    “可……”
    “好了,睡啦。再不睡牛头马面又要来咯。”
    “哦哟你别吓我了呀,死女人。”
    两人抱在一起,看得出来比起谈死去的父亲,蝶儿更介意谈她的未来。她未来会是什么样呢?那时她也没有任何规划,完全处于走一步看一步的状态。
    而这夜凌晨,大约三点时分,小喻去上厕所惊讶的发现自己下身流了些血,但她清楚那不是月经的血而是其他的什么血。
    这个高三的女孩坐在马桶上用纸巾擦着血,吓得脸都白了后背沁出冷汗,可她又不敢和任何人说,呆了好久才重新躺上床,可再也没有睡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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