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沫若自传第四卷,洪波曲》苏联纪行日记[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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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上的时间。
    六月二十九日
    夜在车上睡眠,颇为安稳。六时顷醒来一次,继复入睡,再醒已八时,齐同志已先起床。
    盥洗毕,将昨日所受干粮复行分食。齐同志对于中国外交史很感兴趣。他在研究“孙中山的外交政策”,准备作为考副博士的论文,不久便要提出了。将来的博士论文还是想取材于外交史。他谈到《鬼谷子》,我告诉他是伪书,就是苏秦的存在都成了疑问,中国的学者和外国的学者,近来颇怀疑苏秦是小说人物。中国外交大率起源于春秋列国盟会,至战国时而成为纵横捭阖,秦汉以后的四裔交涉,或则和亲,或者用武,视彼此国势而定,殊无原则可言。车至加里宁站时,做第二次停车,天雨。站上有复员的兵车,系由前线凯旋者,人人皆有喜色。
    午后一时顷到达莫斯科,天仍雨。齐同志送余至国家饭店,已改换至二三二号室,有浴室设备。室在三层楼的东南隅,颇深邃。窗外即是美国大使馆的**,停了不少的汽车。齐同志以电话通知对外文化协会之后,便回外交部去了。
    傍晚有人送戏票来,是科学院招待全体外宾,在国立剧场看歌舞。同时齐同志也来了,他是来陪我到剧场去的。他说:“今天是最后一次奉陪,明天宋子文要到,外交部的事情要忙个不停了。”同赴剧场,座位在二楼第十五厢,就在当中的旧皇室间的右手第一间。一个包厢中有七个座位,正前凭栏有三座,阿院士和我和另一位老将军。阿院士昨晚乘的是十时的火车,刚到莫斯科没有好一会儿。
    剧场甚为壮丽,全部红漆飞金,光彩夺目。舞台正面垂着红色海虎绒幕,也是金线全面绣花。一共有九层楼,大概可容纳三千观众。
    歌舞节目分两部分,第一部现代形式,第二部民族形式。在第一部里面有一项节目是男女合舞,男的名梅瑟勒尔(Me-see
    ),女的名列拜辛斯卡亚(
    ),听说都是第一流的大舞星。舞毕大受欢迎,安可儿者数次。
    ——君对此跳舞乐乎?阿院士问我。
    我看阿院士不曾拍掌,揣想他是不甚感兴趣的,因此,我便笑而不言。
    阿院士自言自语地说“无礼”,接着又说了一个“无耻”!接着是一项女高音独唱,也博得热烈的喝彩,也安可儿了好几次。
    ——君对这歌乐乎?阿院士又探问我。
    我依然笑而不言。停顿了一忽,阿院士这样说:“喉咙大,吼得高!”
    中间有一段休息时间,离开座场,在外围的游廊里漫步,遇着特罗伊次克先生,他告诉我:丁西林已经到了,但他还没有见到面。游廊壁上满悬着科学院列位院士的放大相,阿院士的相也在里面。这些文化英雄们受着国家这样的表扬,令人更深切地感觉,苏联并不单是红军的国度,而同时是学者的国度。
    第二部的民族舞,以前在电影里面,虽然不止一次地早就观赏过,但实地的印象毕竟不同。奇异而艳丽的装束,淳朴而开朗的表情,原子能放射式的动态,炫目,开心,令人无条件地陶醉在欢乐的海洋里。在看过一次乌克兰舞之后,阿院士又问我,乐乎?我这一次没有隐藏自己的意见了,我说:“这是艺术上的集体农场,农民艺术的高度组织化。”但我这样说,似乎没有得到阿院士的同感,他丝毫也没有表示意见。阿院士似乎很受了宋明道学家的影响。
    十二时顷回寓,雨已经住了。丁西林确是到了,和我同室。
    他交了一封信给我,是立群的信。
    六月三十日
    立群的信是六月十二日写的,内容很简单,但却紧紧地抓着了我。我翻来覆去地读,已经能够暗诵了。
    你安心地去完成你那伟大的使命吧。家中一切都平安,只是寂寞得难受。因为你走的路太远了,怎么能够安定呢?同你在一起的时候不觉什么,事实上分开了真觉得自己是一条迷了路的小羊,既年青又无智。唯一的希望是你要多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并时常能得到你的消息。你走之后,即接到公家发给的三千美金外汇,此款在重庆不能兑现,拜托丁先生将汇票带去,你在那边设法吧。期限只一年,过时便将作废。……
    相别已经三个星期了,汉英的学校应该是放暑假的时候。文委会已经裁撤了,我又不在家,恐怕他们要下乡去住都不可能了。假使全家能同到莫斯科来,那是多么幸福的事呵!单是这凉爽的气候已经就是很可宝贵的了。这儿的天气只抵得上重庆的晚秋。十二时顷中国大使馆有车来接,我和丁西林两人同往克鲁泡特金巷访问傅大使。适逢其会,阿院士也在。阿院士和傅大使很能谈得上来,在列宁格勒时他曾经告诉过我,“傅大使很有文采”。不一会儿阿院士告辞了。傅大使留我们吃中饭,据说三点钟的时候,宋子文和彼得罗夫大使将要到达,大使馆的人都要到飞机场上去迎接。他要丁西林和我也同去。两点钟的时候我们先到飞机场,适逢波兰总统刚走,机场上正把波兰国旗换成中国国旗。
    不一会儿外交部次长洛索夫斯基到了,人很矮,戴着眼镜,须发都斑白了。假使不是穿的官服,很像位大学教授。他说,他到过汉口和上海。我忽然想起,那是一九二七年四五月间的事。那时候北伐军已经肃清了长江流域,第三国际工会曾经在汉口开过一次太平洋劳动大会,洛索夫斯基当时是国际工会的书记,我在汉口曾经听过他的演说。隔了将近二十年,世界几经沧桑,洛索夫斯基也老了,但他那慈祥恺悌的面貌是愈见发福了。莫洛托夫也到了,各国的使节也到了。有乐队和仪仗队。摄影师们在不断地工作。
    ——难得我们碰着了这样的一个场面。丁西林在一旁对我说。三点一刻钟的时候,空中有拍音,飞机果然到了。迎接的人簇拥上去。握手,握手,握手。在中国使节团之外有彼得罗夫大使,米克拉雪夫斯基参事,伊三克秘书同行。米参事告诉我:有封信,回头给你送去。
    宋子文当场讲了话,也翻译了。仪仗队严整步伐,致敬。大家分别坐上汽车。
    大约是在火车上受了凉,我自己有点伤风的气味。胡济邦说她有药,便也同车到大使馆,把药取了回来。回寓时已四时将近,正想休息,大使馆一位姓唐的来了,他说对外文化协会欢宴外宾,要我们赶快去。我们说是明天下午两点钟。他说,不是,是今天。但在清早九点钟的时候,苏太太来电话,不仅我一个人听成明天,就是丁西林也是听成明天的。我们在电话里面还追问过好几次。姓唐的坚持着是今天,而且对外文化协会正在找寻我们。这样,又只得赶到协会去。果然是今天的招待,外宾们都在散了。在这儿,苏太太、栗文松部长、凯缅诺夫会长很恳切地接待着我们,在别室里特别又为我们整备了酒肴。有了这一错误,多少感觉着有些不安。苏太**慰我们说,以后有事我还是不要打电话,我还是要亲自来。
    有大汽车送客,回寓时已经将近六点钟,雨又下起来了。伤风渐成事实,微微感受着一些热候。但在这时候又有一位女同志送来了请柬,是克里姆林宫的夜宴,但只有我的一张。女同志穿一身黑衣,英国话说得很圆熟。她是科学院的人。我对她说:我有点不大舒服,我不打算去。她说:你非去不可,一定要去才行,我陪着你一道去。这样我便只好跟随着她去。在旅馆门口坐上了一部汽车,车上已经有三个人,是蒙古的学者。一位年青的用英国话问我:你懂不懂法国话?我答应不懂。以后我们便只默坐,看来他们是不懂中国话的。
    克里姆林宫离旅馆很近,对街便是,但汽车行驶须得绕道,街上交通管制,极有条理。在宫前停了车,进门处检查了护照,入宫被引进了一间白色大理石的殿堂。石壁异常光美,全体刻着条文,金字,大约就是苏联宪法。我就的是第二十五席,恰巧李约瑟博士也同席。黑衣女士看见我认得李约瑟,她很高兴。她说:那就很好了,李约瑟博士是很亲切的。
    席次的排列和列宁格勒的士摩伦宫夜宴差不多,右手一排主席,其后有舞台。宾席成纵列,恐怕有四十席光景,每席可能坐三十人。酒肴果品极为丰盛,每人还有两包香烟。
    我到了不一会儿,主席上的主人们,斯大林、莫洛托夫、加里宁、其他常见的各位苏联领袖们都先后就席了。李约瑟身材高,他先看见斯大林出席,他把所见到的一一告诉我。斯大林穿的灰色元帅服,须发都已经灰白了。李约瑟说,他恐怕坐不了好一会儿就要退席的,今晚的会恐怕要闹到半夜过。这预测,后半是猜准了,夜会直到十二时后才散会。但前半却没有猜准,斯大林和其他的领袖们,一直陪坐到了席散。
    莫洛托夫做主席,一切作风也和列宁市长相同。间歇谈话,间歇干杯,绝无长篇大套的“训辞”。说了话的人不少,但斯大林却一句话也没有说。这是很愉快的事。一位大领袖倒不在乎每宴一次客,一定要来一套大演说的。诚信已孚,思想已移诸实践,不说话比说话还要伟大。无聊的口水话,不兑现的空头话,翻来覆去地占领时间,唯一的好处或许是自己觉得威风。
    歌舞的节目没有间断,斯大林似乎特别感觉兴趣。他是侧着身子往后看的,每一节目完毕他都很热心地拍手。最后一场是红军歌舞,时间最长,每一位演员差不多把自己的全部灵魂,全部生命,都融注在那最高的欢乐里面去了。旋回踊跃的猛烈,令人感觉着那整个的肉体是钢铁炼成,钢条发动的。
    李约瑟告诉我,他不两天要回重庆去了。我便在当天的节目单上简单地写了一些离开印度以后的情形,托他给立群带去。他很高兴,他说:我一定要亲自去访问你的夫人。我很感谢他,得到这样一个好机会,实在是一件愉快事。
    将要散席的时候,丁西林走到我们的席上来了。原来他也被邀请了,只是请柬送到了大使馆,来得比我迟。他坐的是第三十二席,与彼得罗夫大使同席。
    归寓后,急入浴,水已不温,匆匆就寝。
    七月一日
    早餐八时至十二时;
    午餐一时至五时;
    晚餐七时至十时。
    在这个期间之内,进食堂去,随时可以进餐。
    伤风成事实。早饭后十一时顷,苏太太来,约我们去参观东方文化博物馆。我们参观了中国、日本、伊朗各室。关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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