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沫若自传第四卷,洪波曲》苏联纪行日记[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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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名胜和战迹,恰好是最适宜于郊游的一天。九时顷出发,在大旅社门前有不少的小汽车和公共汽车。我们坐的是公共汽车第一号。已经上了车了,李约瑟博士来和我打招呼,他告诉我,立地要回莫斯科去了,并为我介绍了一位美国学者卜蒲(Pope),他是考古学方面的专家。我们从汽车窗口上匆匆忙忙地说了几句。
    ——中国的青铜器,卜蒲说,其实是导源于波斯,在古代巴比伦的时代传到中国去的。
    ——我在大体上同意你这个意见。
    卜蒲听我这样说,他非常愉快地又和我握一次手,表示感谢。他也要回莫斯科,而且还要到德黑兰去,要去赶飞机,等不及让我说出我的意见,便又握手告别了。
    我说“我在大体上同意”,这是应该加上很长的说明的。中国的青铜时代,有确凿的地下证据的,是从殷代末年开始,但殷代的铜器已经发展到了最高峰,必然还有它的先行时代无疑,而这先行时代在中国境内还没有找出。或许是来自巴比伦吧?已经有彩色陶器留下了上古中西交通的纪录,这部纪录也未始不可以用青铜来做它的篇页,但可惜卜蒲的证据我没有详细问明。不过据我在德黑兰博物馆的观察,彩色陶器的联系虽然毫无问题,而铜器的沟通却没有得到那样的联想。
    汽车出发了,似乎是向着东南方在走。有俄、英、法合璧的说明小册以为向导。汽车里面又有一位女向导员,人很年轻,英文异常流利,每到一处值得注意的地方便用英文来说明。她把说明小册的英文部分似乎已经读得来倒背如流了。
    市内看不出什么战痕,破损的房屋多被修复,有的虽还在修理,但也破坏得并不厉害。一到近郊,情形便完全两样了。街道上还有堡垒正在拆毁,拆毁的人听说就是德国的俘虏,真可以说是“作孽自受”。铁轨的三脚架,钢骨水泥的三角锥,四处都是。铁轨是从火车道或电车道拆下来的。三角锥被称为“龙齿”,是阻止坦克的障碍物。这些大体都是德国人留下来的。工场地带有好些大建筑还只剩下残骸,时而有未遭摧毁的起重机,就像恐龙的骸骨一样,伸长颈子在天空中耸立着。
    在普尔珂夫山下停了车。山,只是一带很平缓的小丘陵,但在这儿是战斗最激烈的地方。山上本来有天文台,完全被摧毁了。立在山头,在左前方,远远可以望见列宁格勒全市。山上的草木和中国境内所见的毫无差异,车前草、蒲公英、连翘、蓟团之类,好像全未经历过浩劫的一样,在炸坑的绝底也畅茂地生发着。新闻记者们不断地摄影,各国的学者,有的女的或眷属,差不多每一个人都摘取一束野花在手里,显示着郊游的满足。
    最辛苦的是女向导员了,不仅时时要向自己所接待的宾客指点并说明,而那些宾客们一下了汽车,就像散了的羊群一样,要团结在一道,却不很容易。在和平时代回到了自然界中来,就是世界闻名的大学者们,也都好像变成婴孩一样了。
    胡济邦也拿着一个莱卡杂在记者群里面拍摄,她想照我的相,似乎对不准镜头,旁边一位南斯拉夫的记者帮了忙。胡济邦走来向我说:好些外国记者都在探听你的履历,究竟怎么介绍?她为这事很着急,但在我很淡漠的。假使对于我毫无认识,就介绍了,也等于明日黄花。
    回到汽车上的时候,乘客很不容易聚齐。就在这等客的时间,一位塔斯社的记者,经过齐同志的介绍,要我发表感想。我便把我的感想略略整理了一下。
    到了普尔珂夫山,才见到战事的激烈和德寇的凶顽,同时也才见到苏联人民和红军的英勇。山川草木和我的故国很相仿佛,尤其是仿佛江南的风光,我到了这儿,也就仿佛到了江南。像这样战斗激烈的地方,在江南也有不少,但到今八年了,我们还没有把日寇赶走,我们的同胞还在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因此在我钦佩苏联的人民和红军的另一面,我深深感觉着惭愧。
    汽车驶向另外一条公路,开到了普希金宫,又停下了。这原来是俄皇亚历山大一世的夏宫,在他未即位之前的一七九六年伽德琳二世女皇时代建立的,是建筑家卡莲序(Qu-a
    )的杰作。宫外有普希金读过书的贵胄学校,壁上有“普希金读书处,一八一一——一八一八”的铭刻。大约就因为有这样的缘故吧,宫名是改用着诗人的姓氏了。
    宫是二层楼的建筑,巴洛克式的,内部毁坏得最为厉害,所有的壁画和装饰全被拆毁了,嵌木细工的楼板,几乎没有一片是完整的。宫中有教堂,是伽德琳女皇祈祷的地方,也毁坏得不成名器。原有的一间中国室,其中所陈列的全是中国出产的物品,家具纯全是竹制的,竟连影子都没有了。
    和宫内的巴洛克式布置极尽了人工美的成对照,宫外的庭园却很能发挥自然美。有湖水湾环,可以弄舟。湖畔绿草如茵,林木参天,时闻清脆的鸟语。林中在前原有各种大理石小雕像的配置,已被毁弃,但在外表上看来,倒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亏损。临湖有一座长方形的水殿,大理石造,有好些小雕像也被残毁了。壁上斜乱地刻画着西班牙文:“不许小便”。这类的字样有好几处。听说围攻列宁城时,西班牙的蓝色师团是驻扎在这儿的。
    要走了,年青的女向导又在那边团结宾客,这一次比在普尔珂夫山上更要困难了。各车的人混合在一道,有的还流连在宫里,有的已分散在林中,有的搭上小汽车索性先回城市去了。我同齐同志两人也想先走,便向女向导告辞了出宫,但没有搭上小汽车的方便。
    宫外有一个小型的广场,临街有一些长椅以备游人的休息。在和普希金宫成斜对的街角上有一个小型的公园,里面有普希金的铜像,那还是学生时代的普希金,身着长大衣,倚坐在一个长椅上,脱帽置于其侧,前有遮阳,形如军帽。诗人似在思索,或是疲倦。据说这是一九〇〇年雕刻家巴赫(Bach)制作的,战时安全地被掩埋了,最近才恢复了原位。
    我也有点疲倦,并不是有意模仿普希金,便退回到广场,也选了一个长椅来倚坐在上面。是要准备做诗吗?不,只是等候着同车的人聚齐。
    四点钟的时候回到了旅馆。用过中饭后,齐同志又约我去游览市容,我很乐意地接受了他的提议。
    就在旅馆附近的街心,立着尼古拉一世的铜像,端整地骑在马上。齐同志说:这位反动的沙皇应该把他拆毁的,但为保存艺术品的关系,把他保存了下来。
    铜像正对着伊萨克教堂,转过教堂的那一面去,在不远的一段园地上又有彼得大帝的铜像。大帝骑着奔马,马的后脚踏着一条蜿蜒的长蛇,前脚双举,仿佛要腾空而上。这是十八世纪的名雕刻家华里珂涅特(
    )的杰作,把彼得大帝的雄图大略,充分地形象化了。蛇是象征波罗的海,寓意是要踏破波罗的海的封锁。
    两尊铜像都是骑在马上的,而且同向着一个方向,因此在列宁格勒市民的审美眼中又把它们构成为一个联图。齐同志告诉我,列宁城有一句俗语,叫作“矮子想追革命家,被教堂挡着”。这话里面具有着深刻的批评,“矮子”自然就是尼古拉一世,这样不开明的君主要想步彼得大帝的后尘已经是一个妄想,而不幸在这中间还有一座“教堂”挡路。
    列宁城整个是在涅瓦河的三角洲上,市中河道与桥梁很多,特别在滨海的地带被分划成无数的洲岛。有一区域被称为基洛夫群岛,是为了纪念基洛夫(Ki
    )而得名。岛上有森森的古木,优美的花圃,各种文化娱乐的场所,是工人们休息的地方。人工美与天然美,配合得十分妥帖。在那儿闲步着,沿着皎洁的阳光,吸着清新的空气,耳之所接,目之所承,我感觉着都是一片的闲适。
    有一处临海的平台,有石栏可凭眺。石栏的两端有两个狮子相对,前腿的一只在戏弄圆球。平台的两侧有石级,可步入海中游泳。我们也在这儿凭眺过一刻,海水在夕阳光中反射着璀璨的虹彩,只微微漾出一些舐岸的声音。
    游人很稀少,大约因为不是星期,或许也怕是列宁城市民伤亡太重的缘故。在围城两年的期中,听说连饿死的也在十七万人以上。因此,这样的英雄城市在外表上却显示得异常肃静,和莫斯科的印象不同。
    齐同志说:他是列宁格勒人,他喜欢列宁格勒。我虽然不是列宁格勒人,让我平心静气地说一句话,我也喜欢列宁格勒。七点钟的时候到市**去,应市长的邀宴。市**就是有名的士摩伦宫,列宁在十月革命时指挥作战的地方。来宾怕有两千人的光景,苏联科学院的各位院士、外国的学者、保卫列宁城的各位英雄,及其他。
    在前厅里面宾主云集当中,我第一次会见司徒鲁卫先生,他是奴隶制研究的专家,担任着科学院东方学院的院长。身体魁梧,腰背挺直,头发已经斑白。他是非常有礼貌的;他不通中国话,我们的交谈,全靠齐同志翻译,每逢说话告了一个段落之后,他一定要把右手掌举到胸前敬礼一次。他说:“中国的古代,以前都蒙在迷雾里面,经过你的研究,把那些迷雾扫清了;我们很高兴,人类社会发展的历程,没有一个民族形成了例外。”我的一些粗枝大叶的古代社会史的研究,他差不多都知道,愈见增加了我的敬意。
    由前厅的正面通到横长的食堂,主席设在左侧,席后有舞台装置,宾席是四列横队,与主席成垂直。我们坐在第七席上。和我对面坐着一位老画家,也是科学院的院士,他向我问到徐悲鸿。他说:徐悲鸿往年经过莫斯科,他们曾经见过面。(这位老画家是很有名的,可惜我忘了记下他的名姓。)
    市长很精干,主持觞政,甚有条理。每逢酒过一巡,即简单发言,为斯大林、莫洛托夫、加里宁、科学院的学者、各国的来宾、红军、红海军、各业的英雄……而干杯。每提名一次,全场即鼓掌应之。发言者均简短,不做长篇大套的演说或“训辞”,即此已是值得效法的一件大好事。
    市长的旁边坐着科学院院长科玛诺夫院士,他已经八十多岁了,须髯都已经全白了,行步虽然要人扶持,但精神尚属矍铄。各国的学者们都轮流着去求市长和院长干杯。阿院士走来,特别引我去向市长与院长介绍。市长异常高兴,称我为“中国人民的代表”,立刻干了一杯。植物学世界权威的科玛诺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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