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沫若自传第四卷,洪波曲》苏联纪行日记[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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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怕只有三十岁左右,还有一位能说中国话的是苏布拉清太太,她也是属于对外文化协会的。
    科学院的大会已经在昨天晚上移到列宁格勒去了。昨天的胜利示威游行,遇着大雨,在军士的游行之后,市民的游行便中止了,但依然是壮观。大会的代表和来宾们在参观了游行之后,便乘着火车往列宁格勒去了。
    栗文松部长很殷勤而有力地挽着我,不断地用英国话向我慰问,我感受着兄弟般的情谊。不知怎的,肚子却一点也不饿了。只是坐了整天的飞机,耳朵愈是闭塞,就像自己的脑子,在皮骨之下另外又加上了一层包裹的一样。
    在机站上的宾馆中休息,等待行李。在宾馆中又遇着了那对老外交官夫妇,他们也有人来接。我重新对他表示谢意,他又把他的夫人向我介绍了一遍。可惜我依然客气着,没有攀问他的姓名。
    同乘着汽车经由通往列宁格勒的大道上驶入高尔基路,途中经过了普希金广场和马雅可夫斯基广场,一直到了红场附近。在照片和电影里面久已熟悉了的红场,克里姆林宫的尖塔,尖塔顶上的金星红星,都呈着欢喜的颜色在表示欢迎,好像在说:“老乡,你来了!”
    是的,我来了。我确是到了莫斯科,就好像回到了自己的老家一样。我当然不懂话,但当一个赤子初到他的家的时候,他能懂话吗?
    落宿于红场附近的“国家饭店”(
    ),第二三〇号房。决定明天乘飞机往列宁格勒。十一时入浴一次,热水满盆,为数年来所未有事,正整十二时就寝。
    六月二十六日
    一觉醒来,已经是大天亮了,看表却才仅仅三点钟,疑心表是停了。上它两手依然是满的,疑心表是坏了。分明天是亮了的,只好起床,但馆内馆外都毫无动静。走到楼口的柜台间去看,挂钟也依然只有三点过。
    问题得到解决了:莫斯科天亮得快。
    把行李检点了一下,准备只带一口小手提箱去,到列宁格勒是只有三两天的耽搁的。
    苏布拉清夫人来了,约我同到食堂早餐。食毕她又告辞而去,她说要去替我买干粮,准备在飞机上用的。
    齐赫文斯基来了,手里提着一口皮箱,很匆遽地一进门便向我说:我陪你到列宁格勒,九点钟的飞机,已经八点半了,我们要赶快动身。
    我说:苏太太刚才来过,去办干粮去了,是不要等她?
    ——等不及了。
    旅馆里的执事来了,把行李点交了给她,要她保管,我自己也提起一口小提箱,便跟着齐同志出发。
    刚走到电梯口,苏太太抱了一大包干粮从电梯里出来,她说:替你们把干粮办来了。我另外还有事,不能送行。
    齐同志把干粮接过了手,随即一同跨进电梯。
    乘着汽车到了飞机场,特罗伊次克先生早在,他把旅行证和飞机票交给了我,同时又送了我一个科学院的纪念章,圭形,有撇针可挂,我便把来挂在衣领的左襟上。
    到了九点钟,飞机却没有准时到。前线的红军正在部分复员,复员的红军是有乘机的优先权的,因此飞机不够分配。的确,机场上不断有飞机降落或起飞,上下的大抵都是军人,虽然也有少数的公民,但恐怕不及百分之二十。最值得注意的是没有什么阔佬,这和别的地方只有阔佬才有乘机身份的毕竟不同。
    飞机一直等到午后五点过钟才到。
    在这期间,我们乘着汽车回到国家饭店去过两次。第一次去取来三种书,《卜辞通纂》,《两周金文辞大系考释》,《石鼓文研究》,是预备送给科学院作为纪念的。第二次去取《世界史年表》,以备万一要做报告时的使用。
    带来的干粮也在三点钟的时候打开来吃了。面包、黄油、干酪、香肠、还有茶叶和干饼,后两者留着没有用。特罗伊次克先生,我们也请他吃了。他在机站上足足陪了我们一天,我过意不去,请他老先生先回去了。
    最后我们还巡览过莫斯科的市容。到过红场,从列宁墓前经过,再沿着莫斯科河,把克里姆林宫绕了一转。“克里姆林”据说就是堡垒的意思,是蒙古人侵入时开始建筑的。也到过体育场,把一八一二年拿破仑侵入莫斯科时所住过的那间屋子也绕了一遍。
    依然是运输机。沿途都是低飞,足足飞了三个钟头,飞到了列宁格勒。阿列克塞也夫院士和另一位科学院的代表在机场上迎接。我坐上了阿院士的车,齐同志和另一代表同车,向市内驶去。阿院士是苏联首屈一指的汉学大家,今年六十二岁,苏联的汉学家差不多都出自他的门下。他从前到过北京,所研究的主要是中国古典文学,曾翻译司空表圣的《诗品》和蒲松龄的《聊斋志异》。他能讲中国话,但他的中国话每每是纯粹的文言。身体很魁梧,衣服很朴素,用着一只丁字形的大手杖,很有些中国作风和中国气派。
    ——袁同礼、顾颉刚、马衡诸君无恙乎?阿院士在车上问我。
    我回答道:无恙。诸位都在重庆。
    ——胡适博士,近来见解有变乎?
    我不明白所问的是何种“见解”,踌躇着没有回答。
    ——他认为施耐庵高过司马迁,《水浒传》胜过《史记》,不免是偏激之见哉。司马迁毕竟是大天才,《史记》是一世界大杰作。我没有表示意见。在我看来,两位古人都是伟大的作家,两部书也都是伟大的杰作。这或许骑墙得一点,但事实上是时代不同,性质也不同,我们似乎可以不必强为轩轾。
    阿院士说他打算写一部中国文学史。用外国文写中国文学史,首先须得把中国历代的代表作翻译成外文,这是一项极艰剧的工作。阿院士正不辞劳苦地在从事着古典作品的翻译。他翻译了陆机的《文赋》,谢庄的《月赋》,宋玉的《风赋》等,甚至如王勃的《滕王阁序》之类也翻译了,实在是值得惊佩。阿院士也主张翻译一定要信、达、雅,而特别注重雅。假使失掉了原文的美,那就等于把原文糟蹋了。他这样说。
    汽车停到了加斯妥里亚旅馆(
    )的门口,把房间看好之后,阿院士和科学院的代表告退了。房间是三二四与三二五的联号,一共是三间,一间客厅,一间寝室,一间洗澡间,陈设颇为堂皇,有点像王宫的感觉。但听说当列宁城解围之后,久经饥饿的市民曾被收容在这里疗养,久的有住了三个月才恢复了的。
    到食堂里用晚餐,各国的学者差不多都聚集在这儿,但也有趣,大抵总是依着自己的国籍,自然而然地分据着个别的席面。各国的新闻记者都有,同样地受着招待。在这儿遇着胡济邦女士,她是大使馆的职员,以新闻记者的资格出席的。在去国之前邵力子、王昆仑和戈宝权兄都曾经向我介绍过,我到了这边,便可以请她帮忙。满以为在莫斯科便可以见面的,是她先到列宁城来了。她的身材不高,两颊和嘴唇的胭脂很红,眼眶染着蓝黛,头发蓬在前头像宫女髻,一身橙红色的西装,这在我习惯了看阴丹布的眼睛不免有点眩晕。
    中英科学合作馆的李约瑟博士()也碰见了。他看见我很高兴,他说:你来得真好。大家都在说,为什么中国学者没有人来,我做过两次报告,都是替中国学者说话。我差不多成了中国代表。
    李博士把几位英国学者给我介绍了,其中一位是赫胥黎。他是《天演论》的作者的孙子,和威尔士父子合著《生命之科学》的一位生物学家。
    饭后齐赫文斯基同志回家省亲去了。齐同志是列宁城的人,他的父亲是军医,听说在围城期中他一直是留守着的。胡济邦和另一位中国记者来访,后者是朱庆永,曾经做过中大教授,他现在是中央社社员。
    ——你有什么表示庆贺的东西带来?胡济邦问我。
    ——我只带来了我自己著的几部书。
    ——别国的学者都有很精致的“祝词”,在大会上当场诵读了之后,便奉献给科学院,你有准备吗?
    ——丝毫也没有,我有点着急了。来的时候,走得很匆忙,大家也都没有想到这件事情上来。
    ——回到莫斯科去再想办法吧,朱庆永插说着,在大使馆里面总有办法可想的。
    ——别国的学者差不多都做了报告,你怕也免不了的。
    ——有必要时也可以做,关于历史和文学方面的东西,我还可以应付得来。
    还讲了好些别的话,我提到昨天德黑兰到莫斯科的一段无钱哑旅行,彼此都笑了,胡济邦便把她的手提包打开,取出了几百个卢布来递给我,她说:请你留用吧。
    但我想,反正在这儿做客,用不着钱,我便辞谢了。
    六月二十七日
    晨六时起床,趁着齐同志还在休息的时候,我赶快写了一篇《祝词》和一封致科玛洛夫院长的信。我的《祝词》,是在信笺上用钢笔写的,没有装潢,并不精美,但其中包含了我自己的诚意,而且我相信也代表了中国人民的大多数的诚意。
    祝辞
    全人类都在景仰着苏联的伟大的成就,在不足三十年的期间建立了一个光辉灿烂的社会主义的共和国。
    全世界都在庆祝着苏联的伟大的胜利,在不足四周年的爱国战争中把最凶顽的法西斯野兽希特勒的第三帝国消灭了。
    这空前的成就和胜利绝不是偶然的。今天我们迎接着苏联科学院第二二〇周年纪念,恰巧提出了一个极深长的启示。在这儿,科学是纯粹为人民服务的,科学和人民结合了。
    这便增加了科学的力量,也增加了人民的力量。这便是苏联的建国成功和抗战胜利的一个主要的因素。
    苏联科学院在彼得大帝的雄图之下成立,在人民领袖列宁、斯大林的领导之下得到了辉煌的发展,促进了这科学与人民的结合,我是衷心庆祝而景仰着的。全中国的人民和学术界都是衷心庆祝而景仰着的。我愿意把我们的声音传达出来。
    我们敬祝苏联科学院的伟大的成就,苏联科学院领导着世界文化向为人民服务的道路上发展,使人类理智获得永远的胜利。
    苏联科学院万岁!
    苏联科学院的领导者们万岁!
    伟大的人民领袖,科学的开拓者与保护者,斯大林万岁!
    苏联科学院惠存
    一九四五年六月二十七日晨于列宁格勒
    郭沫若敬祝
    天气异常晴朗,按照大会的日程,今天是参观郊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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