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沫若自传第四卷,洪波曲》苏联纪行日记[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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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中国人,穿着栗色的西装。吕君即连忙向我介绍,那便是李大使了。我们是第一次见面,我很感谢了他的盛意。
    邵秘书把全部行李都取到了,载上了一部吉普车,要到旅馆拏德里去。李大使有意招待我们,想要我们到大使馆去住,邵秘书辞谢了,意很坚决。结果是我采取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我先到大使馆去坐谈一会儿,再往旅馆里去和邵秘书同住。
    大使馆是租住的,陈设相当堂皇。喝一盏盖碗的中国茶,特别感觉着隽永。真是奇怪,不喝中国茶也仅仅只有十天,就像阔别了十年的一样。
    我想写封信回国,但听说至快要两个月才能到达,我大吃一惊。原因是用中国字写的信要经由开罗,在开罗经过检查之后再寄往中国。“行路难”并不专限于人的身体了。
    德黑兰周年不雨,农作物的灌溉全靠山雪的融流。听说伊朗**中有专门管水的官,分区给水,颇有条理。
    德黑兰是伊朗地主荟萃的地方,街市已经充分现代化了。交通工具多用汽车和马车。虽无电车设备,但亦无人力车。马车马纯系高头大马,便是汉代人所说的“天马”了。街名,店号,门牌号数都是伊朗文,不准纯用外国文字。街路树特别茂盛而壮大。这些都是前任老王的德政。他除整饬了德黑兰的市容之外,还完成了很多公路和一条横贯全国的铁路。这铁路在战时物资的运输上是有了贡献的。老王是亲德派,在这些建设后边自然有德国人帮忙。德国被赶走了,现在据说是在同盟国的势力之下。
    单从表面上看来,德黑兰被选为了第一次三巨头会议的地点,实在是再适当也没有。地点适中,气候舒适,生活方便。然而德黑兰也有它的里面。大概的人家都有小巧的庭园,园中除花木之外必备水池,池大者可供游泳。就因为这私家庭园的发达,德黑兰没有公园。德黑兰也没有大学,没有大规模的剧场。饭馆、旅馆的庭园里面大抵有小型的舞台,可供杂耍戏剧等的简单演出。德黑兰人也喜欢吸鸦片烟,连十二岁的孩子都已经有人染上了这种嗜好。鸦片是黄土,据说比印度出产的还要好。鸦片就叫着“阿芙蓉”,原来这样的一个雅名,它的老家就是这伊朗王国。有机会倒很想去参观一下这“阿芙蓉”是怎样吸法,听说也用火烧,但没有中国人讲究。我们真可谓“青出于蓝”了。
    王室是大地主,里海南岸的膏腴地带都是王产。甚至连老百姓的住家都要向王室租借,王室也就是一个伟大的房东。这些也都是前任老王的一代所置备下来的,老王同时也是一名大瘾客。老王本来是一位军人,就因为有军队,便升到了大地主政权的独裁者的地位。战事发生后他是在非洲庾死了。
    在阿巴旦所发生的疑问,到德黑兰来,算得到了一部分的解决。是这都市的畸形繁荣,地主政权的超度榨取,使农村沙漠化了的,难道不是吗?
    旅馆拏德里在一条大街上,后面也有庭园,也有一座小型的舞台。旅馆兼营餐馆,树下陈列着好些餐桌。在园中与邵秘书同用午餐,馆中用人均能操俄语,在邵秘书甚感方便。餐事不甚佳,蔬菜如黄瓜、番茄之类,均不甚新鲜。用啤酒,五六年来不曾享受了。邵秘书喝着啤酒,一面自言自语地说“苦尽甘来”。足见在阿巴旦的四日间的生活,对于他也没有什么甜蜜的回味。
    饭后邵秘书外出,要往苏联大使馆和旅行社去。回寓时甚晚,经过情形,未蒙见告。
    夜间庭园中有人结婚,贺客颇多,男女均着西装。新娘入场时,群客皆拍掌。新娘头顶白纱,身着白服,亦一西式婚礼。舞台上有跳舞,有爵士音乐。
    六月二十一日
    昨夜睡颇熟,半夜醒来,颇觉寒冷,乃将毛毯盖上。
    清晨与邵秘书同出,散步街头,余因上衣未烫,只着衬衫。街头行人多着秋装,衣履整饬,领带华丽。着伊朗古装者罕见。苦力佣贩则多着衬衫而无领带。
    已不见水牛。多水果店,莓子,樱桃,巴旦杏,触目皆是。樱桃有黑紫色者,颗粒甚大。梅龙瓜已上市。有卖玉蜀黍者,货摊平荷于驴背,四处行动,当街烧熟出售,颇动人食兴。有抱水瓶沿街卖凉水者,水瓶长颈细腹,与印度瓶之短颈鼓腹者恰成对照,而各具美观。波斯人美觉似尚纤细,色彩则爱好青绿,但表现于毡毯者,情趣复稍有不同。
    十一时顷武官黄子安来访,黄君乃峨嵋人,来伊朗尚未及半年。余复叩以伊朗情形,因得有所补充。
    伊朗今王甚年轻,只有二十五岁。政权操在国会,国会为二百余人之土豪权贵所把持,小党林立,人数和党籍都不固定,今天为某一问题意气投合了便合起伙来,明天为了别的问题,又可以随便拆伙。组织内阁如像轮流请客,今天你做东,明天我做东,换来换去还是在那些人里面兜圈子。只有一个党,叫“人民党”,人数是固定了的,但只有八个人,据说是亲苏的党。目前正在政潮中,内阁还没有成立。
    黄君坐移时而去,约于午后三时顷再来,同往参观博物馆。黄君去后,接着便是大使馆的吕式伦秘书来访,吕秘书传达李大使的意思要我到大使的别墅去同用午餐,并请邵秘书同行,但邵秘书不在寓,我只留下条子,与吕君同往大使馆。再从大使馆和李大使一道到城北的山庄。
    庄在山下,离城不及十公里。山头有积雪,山下地带较城区更为凉爽。各国的大使馆都在这儿备有避暑的地方,暑间的外交中心便移到了城外。听说,往年的中国大使馆还没有别墅,是今年才租定的。原是一对孪生王子的离宫,这在便宜上倒可称为“孪生山庄”了。
    李大使夫人是政治部旧同事张宗良之妹,长沙人,很能饮酒。已有七女一子,带到了德黑兰来的是三女一子,余都留在了重庆。夫人很贤淑,招待客人的态度非常诚恳。我们在花园的花树下和公子小姐们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餐,嗑了好几种洋酒。我自己感觉着已经有八分的醉意了。回到客厅的时候,李小姐拿出一本手册来要我题诗,我糊里糊涂地写了一首打油诗上去。一开首我记得是“人言此地德黑兰,在我浑如是庐山”,中间有一句是“玫瑰花开六月寒”,最后一句是“归来当使酒瓶干”。以外的便记不清楚了。
    饭后曾往附近皇宫大旅社参观,相当富丽堂皇。又在一处酒吧吃了两杯冰淇淋,酒吧有如公园,游泳池颇大,但天气甚凉,没有感觉有入水的必要。由酒吧退出后,寻司机不见人,结果他是到附近去过瘾去了。烟云满面的那位伊朗人司机,我早就料定他是一位瘾君子了。
    回寓时已五时过,邵秘书已归,言三时顷曾有人来访,那一定是黄君,自己失约,颇觉抱歉。
    晚间庭园中复有娱乐准备,观客络绎不绝。俄而,台上开幕,似话剧,闻系用俄国话表演,演出的目的是为救济苏联战时孤儿募金。
    六月二十二日
    邵秘书早出,一人留旅馆中。无人可谈,无事可做,无报可读,昏昏欲睡。有伊朗文报纸,自然看不懂。也有俄文报纸,也还是看不懂。自离开了印度以来,差不多就离开了整个的世界。寂寞地在室中徘徊,突然想到希夷(叶挺的字),但希夷还有一个爱女在他的身旁,应该是可以得到些安慰的。
    你的笑容呵竟引起了我的悲痛,
    每当我把你的写照翻看了一通,
    我的泪泉不免要漾起一番波动。
    这也许便是我这后半生的受用。
    祖国的前途使我呵增加了朦胧,
    世界太不平衡,强梁者过于骁猛,
    友人说我回时当回到北平城中,
    我感觉着这样的预期类于做梦。
    本领未免太低,责任又过于隆重,
    赤手空拳,有谁能鼓舞我的余勇?
    我好像鱼离了水,飞鸟进了囚笼。
    我悲悼安息的文化已渺无遗踪,
    招来了一个回音:中国有甚不同?
    知道羞耻的人,试问有何地自容?
    三点钟了,邵秘书还未回寓,肚子饿得不能忍耐了,想用午餐,我便按铃叫人。一位老阍人进来,讲英文,不懂,讲德文,不懂,比手势,他恍然大悟了。他回头去跟我倒了一杯开水来。我又用手势比刀叉式的用法,他又恍然大悟了。他回头去跟我取来一把吊刀。再跟他比手势,他却茫然了。他回头去叫了一位年青的听差来。这位听差也依然不懂英文和德文,但他却懂到我的手势。他回头去给我拿了一张菜单来。但菜单却是我所不懂的俄文。第三次来了一位司务,他却向我说法国语,虽然彼此还是不能畅通,但算他聪明,他跟我把餐事送来了。一生菜,一汤,一牛排,一冰淇淋。——哑子旅行的喜剧。
    正在开始吃,邵秘书便从外回来了。他说,他也还没有吃饭。“事情太多,都是为别人的事情忙”,带着很忙的神气这样说,我很羡慕他。飞机的消息他没有提到。
    六月二十三日
    早食后同邵秘书出去游街,邵往苏联大使馆去了,我便一人由原道回到旅馆。
    我听说飞机起飞照例是一大清早,已经十点过钟了,还没有什么消息,我相信今天又不会起飞了。想到一个人哑坐在旅馆里的无聊,又想到昨天对黄武官失约,应该向他道歉,而且还很想去参观博物馆,因此我便决心往中国大使馆去。
    在街头雇了一乘马车,我不知道是什么街名,只向车夫指了一个方向,说往中国大使馆。车夫在街上费了很多周折,问了好几次路,算终究把大使馆找着了。武官处本不在大使馆里面,但由电话的通知,黄武官也就乘着汽车来了。另外还邀约了使馆的雇员伊朗人的贝克先生(Peke)同路,我们便向博物馆驶去。贝克,人很诚恳,通英、法语,听说对于历史和考古学都颇有素养,参观博物馆,得到了他很大的帮助。但可惜时间太短,没有工夫做充分的研究。
    馆中陈列彩色陶器甚多,大抵出土于素沙(Susa),有破片,也有许多完整的器皿。色彩,花纹,形式,都和我国甘肃、河南等地所出土的极相类似,二者必为近亲毫无可疑。
    有由里海海岸出土的龙泉窑绿色大磁盘,比我所藏的(七年前在武昌费二十元购得者)较小,色较绿,但风味极相近。盘心有莲花莲叶,系隐花,也全然一致。据这看来,似乎我所藏的也是真龙泉了。
    安息时代的石刻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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