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繁纪事》第1章煮椰子[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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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子到堂屋里坐坐。”马林西的爸爸热情地招呼着,将带过滤嘴的香烟递给邻居们。
    一九七零年代末期,农村的夜晚还没有什么娱乐活动,除了一年放几场露天电影,大队文艺宣传队春节时表演几次广场剧,其它就谈不上娱乐了。没有通电,更谈不上城里才有的少量电视,广播只有早中晚三次,一天的播音时间全加起来不过三五个小时。农民要劳动,谁也不可能每天听几个小时广播。看热闹,便是最好的娱乐消遣了。左邻右舍有什么风吹草动,甚至夫妻吵架,婆媳作气,都会有不请自到的邻居来劝解,帮忙,抱不平。马林西家在的这个农庄人心很齐,从最东头的建华家起,到最西头的瑞新家,谁家有什么红白喜事、热闹事、开心事,都少不了邻居们分享。
    爸爸把大家请到了堂屋里。
    第三节南南在录音机子里面
    马林西家的老屋还是在奶奶手里建的,少说也有六七十年的历史了,是一块地势较高的墩子。听奶奶说,民国二十年发大水,附近的许多人家房子都淹了,可马林西家安然无恙(后来知道,就是一九三一年苏北水灾,上游洪泽湖溃堤洪水下泄造成的自然灾害)。“两合头”的房子呈直角,主屋三间朝南,砖墙瓦盖,隔墙都是木板,五根柱子落地,横笆细椽,这种结构在全生产队算是最好的那种。厨房三间,门朝东,两幢房子周围都是青砖铺的滴水檐,两屋大门之间互相通连的小路也铺了碎砖,下雨天,脚上沾不到半点泥星子。堂屋的明间里也铺了砖,是那种上好的方块汪砖。
    堂屋正中挂着爸爸写的一幅中堂,是一首词《浪淘沙·北戴河》:
    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秦皇岛外打鱼船。一片汪洋都不见,知向谁边?
    往事越千年,魏武挥鞭,东临碣石有遗篇。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
    两边的对联是《满江红·和郭沫若》词里的两句:
    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
    马林西的爸爸虽不是书法家,但还是很有书法的功底。中堂下面是五个抽屜的神柜,深红的荸荠色油漆光彩照人,青铜包角、镶边,搭扣,拉手,也都是青铜的。神柜的正中,摆着不足盈尺四角见方的红木袖珍基座,上面端放着洁白的主席石膏像。左右两侧是清代官窑的大笔筒。再东侧是一只三尺高的青花瓷花瓶。最左首是木架座钟,那是爷爷生前留下的唯一遗物。
    爷爷是山东济南齐和人,跟孙传芳转战南北,一九二七年八月被国民革命军打败后二度占领河东县城后,爷爷脱下军装留了下来,跟在城里打工的奶奶结婚。后来,为躲避日本鬼子的轰炸,逃到了奶奶的娘家新丰大队,后来在西北梢买了房产田地安家。当年的西北梢,就是现在的高陵。爷爷当兵位及营长,除了能带兵打仗,还有一手精巧的木工手艺,当地人称这种木匠叫“细料木匠”,这个座钟的架子就是他亲手制作的,上面有细腻的雕刻,图案繁复,美轮美奂。
    堂屋两侧厢房隔断的壁板上,挂满了玻璃镜框,有不少是马林西爸爸妈妈结婚时亲友送的贺礼,也有是奶奶六十岁和七十岁过生日亲友送的寿礼。下面贴满了他们兄弟几人的奖状。堂屋正中是一张白木丝线方桌,四周有防止东西滑落的凹槽,浅淡的荸荠红油漆历久弥新,依然光彩夺目。
    屋子里挤满了邻居。大家七嘴八舌地热烈交谈,嗑着妈妈新炒的葵花籽,问这问那,妻子将他从海南岛带回的各色糖果塞到人们手中。
    “不啦不啦,有呢。”
    “心红你忙你的,我们要吃自己拿。”
    “不喝茶噢,大师娘你真客气。”
    “我这烟还没抽掉呢。大先生你歇息。”
    马林西的爸爸上过私墪,当过小学校长,现在供职于县文化馆,发表过多部小说和大戏,是正儿八经的剧作家。马林西的妈妈解放前做过几天教师,在区文工团待过。所以,邻居们都叫他妈妈“大师娘”,叫他爸爸“大先生”。
    马林西从包里拿出一块带日历的夜光表,递到建华大哥面前,说:“你看这表。”
    “咦,里面还有星期号头呢。”建华是五十年代的上海下放户,高高的个子,虽在农村劳动多年,仍不失城里人的那份斯文,他摘下高度近视眼镜,细看了一会,终于发现了它的与众不同:“这要不少钱的吧?。”
    没等他说完,一旁的生产队会计瑞芝大哥抢了过去。
    “你估估看。”马林西故弄玄虚,又从包里去拿其它东西。
    大家都没见过带日历和星期的手表,理所当然以为它很贵,谁也没有猜出它到底值多少钱来。还是马林西告诉他们:“不值什么钱,一个银洋钱能换三块呢。”
    “乖乖,这么便宜啊。”大家惊讶。
    “走私过来的嘛,便宜。”马林西说着又拿出一只巴掌大的塑料盒,上面布满了数字按钮。
    众目睽睽之下,马林西打开开关,显示屏上立即亮起一排翠绿的数字,晶莹璀璨。大家目瞪口呆,福友四爷先问:“这是什呢玩艺啊?”他是见过世面的。
    “用它可以算账呢。”马林西说。
    “还能算账?”当了几十年会计的老初中生瑞芝大哥问。
    “是啊,十位数加减乘除,包括平方根换算,一点就出来。”
    瑞芝立马报出一串数字,让马林西计算,他刚说完,马林西的按键结束,计算结果也就显示在屏幕上了。
    “这个小算盘真神啊。”建华从马林西手里要过了电子计算器。
    “你小心点,这东西精贵呢。”福全五爷一边嗑瓜籽,一边说。
    建华按马林西教的方法,算了几组数字,说:“这玩艺真神啊。叫什呢呀?”
    “你不要弄坏了,快点把西西收起来。”他老婆钱金娣提醒。
    马林西接过计算器,说:“这个叫电子计算器,走私过来的,除了海南岛,连广州都买不到。”马林西没有告诉他们的真相,这计算器还是帮县种子站程廷荣站长带的,他那有财力买这东西呀。
    听马林西这么一说,一个个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了惊奇和羡慕。
    “再请你们看看这个。”马林西把海石花轻轻放在桌子中央,在灯光照射下,更且玲珑剔透,婉若珍宝。
    “这是什呢玩艺啊?”建华的儿子,马林西的发小锦山,一下子窜到桌前,伸手去摸。因为速度太快,被上面锋利的棱角刺痛:“哟哟哟,还咬人呢。”
    屋子里一阵笑声。马林西把它高高举起,说:“这是海石花,就是长在海水里的石头树,叫珊瑚。”
    众人唏嘘:“海南的宝贝真多啊。”
    最后,马林西拿出今晚要展示的重磅炸弹——录放机。
    录放机是银灰色的卡式盒带机,一尺有余的长方形,像只小炸药包似的,顶部有一排按键。
    跟马林西同龄,又是初中的同学瑞新抢着说:“乖乖,这个收音机真大啊!”
    “哎,怎咹没得调台的东西呢?”同样是马林西初中同学的锦山看了半天才说一句。
    马林西笑而不答,任由满屋子人伸长脖子,看他摆弄机器。他打开电池仓,装上新的四节一号干电池,然后将卡式磁带放进去,轻轻按下放音键,一会,喇叭里传出淮剧《白蛇传》的唱腔。
    “唱的淮剧呢。你听听,是筱文艳唱的。”妈妈在一旁抢先说。
    淮剧是家乡的著名地方戏,家喻户晓的筱文艳是淮剧舞台上著名的戏剧大师。这是在部队文工团的三弟南南,通过关系搞来的盒带。
    大家听着,夸奖着,赞叹着,连见多识广的爸爸都被迷住了:“唱得绝对好。”他向邻居们夸赞,又给大家散香烟。爸爸现在专门给市淮剧团写剧本,他的话绝对权威了。
    妈妈张罗着给大家倒茶续水,妻子则始终挨在马林西身边,协助他忙活,分享这幸福快乐。
    给大家欣赏完淮剧磁带后,马林西又将一盒在三弟部队录的磁带放了进去。
    “爸爸,妈妈,你们好。我是南南……”随着磁带的转送,录音机里传出邻居们极为熟悉的声音。
    人们在目瞪口呆后,立马反应过来:“咦,不是南南吗?南南在机子里面呢……”张林生惊讶地说。他把目光扫向众人,又转向马林西,希望从他脸上找到答案。
    爸爸、妈妈都直楞楞地听着,似乎在年前去部队当兵的儿子又回到了身边。妈妈还伸手去摸摸亲爱的儿子正在里面讲话的扬声器,把头凑过去前后左右地细看,似乎儿子就像小时候在跟她捉迷藏呢。显然,她是完全沉浸在思念儿子的情景中了。
    爸爸当然是知道录音机这玩艺的,只是没见过这种可以提在手里的话匣子,于是,牵了牵妈妈的衣角说:“是录音机,听南南在说什呢桑。”
    “还有姐姐、东东、心红、北北,建华大哥,福海大爺,德明大哥……我在合肥的部队里很好……我很想念你们……家里的麦子快黄了吧……”南南在里面继续说着。
    “南南还说你名字呢。”福友四妈王爱琴用胳膊碰了碰身边的建华大哥。
    妈妈背过身去,悄悄抹了把眼泪,轻声跟钱金娣说:“那边苦呢。”
    钱金娣点点头:“是呢,当兵苦啊。”
    南南的录音播放结束后,马林西又换上一盒空白带,偷偷开始现场录音,假装机子坏了,故意这儿摸摸,那儿弄弄。
    “咦,怎咹没声音呢?”建华大哥说。
    “刚才还好好的嘛?”张林生朝福全说。
    “你说啊,声音大的说啊。”马林西朝他们说。
    大家感到莫名其妙,觉得机子坏得多可惜。甚至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是因为给他们看坏了的啊。
    马林西赶忙将已录的磁带倒回去,按下放音键,刚才的声音被原版播放出来了。这一次,大家不可思议地乐翻了。
    “建华,你在里面呢。”
    “那块啊?也有你呢。”
    “怪啊,刚才的声音全收进去了。”
    ……
    大家快活地谈着,笑着,妈妈和妻子的脸上都乐开了花。马林西知道,儿子有出息啦,丈夫有本事啊,马林西出风头,全家人脸上都有光彩么。
    直到深夜十一点多钟,人们才依依不舍地散去。
    建华大哥不知道要请爸爸办什么事,比别人晚走几分钟。平时,他家跟马林西家关系也最好,马林西于是将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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