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碟》第九章锁雾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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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默陇沉默了足足有半盏茶的工夫,忽地轻松一笑道:「鸾霜这孩子的眼力着实不错,你可知道,我也曾经是她的授业恩师之一?」
    林熠一怔摇头,段默陇接着道:「事实上,从她十三岁起,观止池已无可教之人,多年来,她一直是独自修炼摸索,参悟敝宗的《太上道典》。
    「由此可见,包括戎师弟在内的敝宗宿老,对于鸾霜的寄望是何等深厚,而她的表现,亦从未辜负过我们,直到突然出了一桩事,却令老夫始料不及。」
    林熠松弛的思绪,一下子拉回了现实,沉声道:「杀人者并非鸾霜。」
    段默陇道:「不消你说,我也相信鸾霜不可能做出这种事,但她竟心甘情愿替你顶罪,造成的后果,远比杀了正儿更为严重,也更让人头疼。」
    林熠讥诮淡笑,道:「我明白了,在下是邪魔外道,弑师叛门令人不齿的逆徒,鸾霜这么做不仅自陷不义,也毁了贵宗千年清誉,引来天下群豪背地耻笑。」
    段默陇道:「好在你来了,相信此事总有解决的办法。」说着,起身将「虚怀若谷壶」随手抛出,扔到院子里的一堆花草里隐没不见,竟是如弃敝屣。
    段默陇仿佛意犹未尽,环顾自己的居所问道:「你说,我是否应该把这里所有的竹器,统统付之一炬,从头再来?」
    林熠笑道:「何必如此费事?你既然连新编的虚怀若谷壶』,也可毫无痛惜的舍弃,则此间的诸般竹器再不成心魔,如果刻意毁去,反着了痕迹,落了下乘。」
    段默陇拊掌道:「说得好,老夫受教了。」
    林熠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心道:「这道理他何须问我?不过是在借机考察林某的心境,假如我对天宗满怀敌意,多半就会赞成放上一把火烧个精光的主意。可惜这样的考题并不新鲜,当年南山老翁便曾异曲同工地用过。」
    不知何时,柴扉外多了三个人,其中便有雪宜宁,她左侧是一位须发如银、脸庞红润的老者,双颊凹陷,紧闭嘴唇,一看就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右侧也是位妇人,容貌算得端庄,无奈和雪宜宁一比,顿显相形失色。
    段默陇道:「好,全到齐了,大伙儿都到书房里坐罢。」朝林熠伸手一引道:「林教主,往里请!」两人并肩步入左首的一间竹庐,门外三老亦跟了进来。说是书房,其实里面除了一张书桌,几张椅子之外几乎空空如也,只墙边的一排竹架子上歪歪斜斜躺着几本不知名的书,看上去却都与仙道修行无关。而更离谱的是,书桌上干干净净,文房四宝皆无,放张凉席就能睡下。惟有东首的墙壁上,悬了三幅书画,用的也是竹帛,还能让人感受到一点书卷气息。雪宜宁等人早已见怪不怪,各自落位,段默陇也在书桌后坐下,把上位留给了林熠,说道:「林教主,雪师妹你该有见过,另外两位查师弟、连师妹也同为敝宗的首席长老,负有监管观止池所有弟子言行之权,亦是长老会的核心成员。」林熠明白,这是先礼后兵,刚刚段默陇请自己喝了茶,如今正戏该开场了。他在椅子里稍稍欠腰,不卑不亢道:「在下见过三位长老。」那位坐在雪宜宁上首的连长老淡淡道:「林教主乃后起之秀,名动寰宇,确非虚至。方才听说劣徒在谷外曾连攻林教主七招,阁下不仅没有拔剑相抗,甚至只以身法周旋闪躲而毫发无伤,如此神功,令人赞叹,老身在此先代劣徒向林教主谢罪了。」这话本无问题,只是连长老的语气神态,林熠听着看着怎么都是暗藏讥讽,似乎是在指责他倨傲自大,不将天宗弟子放在眼里,更有甚者,开口闭口的「林教主」提点自己的身分,隐隐又是在嘲笑他自降身价,去戏弄一个普通的女弟子,有失风范。林熠这些年被那些冷嘲热讽骂得疲了,再刻薄刺耳的话也不以为意,只暗暗苦笑道:「好家伙,天宗长老果然没一个省油的灯,连骂人都能拐弯抹角,不带半个脏字,还让听不出味道的人沾沾自喜,以为是在捧他。」于是他似笑非笑道:「好说,好说。幸得有唐仙子解围,否则在下还真要以为这是贵宗给我特意安排的下马威。但事后想来,倒是自己多心了。以天宗人才辈出,垂名千年的底蕴,倘若真打算为难在下,又何至于只派个寻常女弟子来无端挑衅?」他连消带打不仅把连长老师徒暗损到家,一副「令徒不过尔尔,师父也未见得高明」的寓意尽藏其中;而且顺带讥笑那女弟子擅自行事,惊扰贵客却自取其辱,远不及段默陇门下的唐若素。在座人士皆非庸碌之辈,谁会听不懂?一面暗道这小子词锋厉害,一面又浑若无事不露声色。雪宜宁道:「林教主说笑了,你能前来观止池为鸾霜仗义执言,敝宗足感盛情。不过,当日事情的经过究竟如何,还希望你能如实叙述一遍。」
    林熠也不隐瞒,从他落入虚芜城秘道遭遇卓方正说起,一直讲到雁鸾霜埋尸立碑,至于牵涉到他和雁鸾霜之间的那些微妙细节,则一概略过不提。四位长老一言不发静静听完,均都面色凝重深锁眉头。林熠所言和雁鸾霜的交代大致相符,只是将杀害卓方正的凶手换作了自己而已。结合两人的证词,除非事先曾有通谋,不然断难造假。如果出事的是雁鸾霜之外的天宗弟子,或可怀疑其与林熠串通一气,可四大长老对于雁鸾霜知之甚深,晓得她绝不会造谣诬陷卓方正,如此一来,卓方正乘人之危,且贪图魔道至宝的行径昭然若揭,四人想维护都难。雪宜宁低声叹息道:「正儿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偏激了些,终酿杀身大祸,唉。」林熠心道:「你可抬举他了,这混蛋卑鄙无耻,岂是用偏激』二字就能代替?」但人死为大,他也无意与死人为难,问道:「在下既已将此事的前因后果说清,贵宗是否可以释放雁仙子了?」段默陇等人默默互视,连长老摇头拒绝道:「恐怕还是不行。」雪宜宁解释道:「虽然正儿并非鸾霜亲手所杀,但她知情不报,又为林教主顶罪,形同共谋。这件命案,她终究难辞其咎,只是罪责略轻而已。」林熠耐住性子,缓缓问道:「那么,不知贵宗准备如何处置鸾霜?」雪宜宁回答道:「目前尚未定论,不过勾结……外人为害同门,依照敝宗的戒律,最轻也需在锁雾林幽居思过三十年。」其实雪宜宁所说的这条戒律准确内容应该是:「勾结妖孽,祸害同门」,可当着林熠的面,那「妖孽」二字无论如何都不便说出口,才改作「外人」含糊带过。林熠心知肚明,道:「贵宗戒律森严,洁身自好,委实令在下佩服。但人生能有几个三十年,何况鸾霜还是一个风华正茂的少女!贵宗的内务,林某本不该多事,可此案由我而起,以致连累鸾霜,说不得只好叨扰贵宗!」他的话已含有火药味,雪宜宁等人焉能听不出?段默陇和声道:「林教主请稍安毋躁,雪长老说的是敝宗的戒律,而非对鸾霜的最后处罚结果。等戎宗主回山,敝宗便立即召集全体长老,召开会议商决此事。届时,一定会给林教主一个满意的答复。」林熠也不愿就此与天宗四大首席长老闹僵,乘机转舵收帆,语气一缓道:「有段长老这句话,在下也安心不少。相信以贵宗一贯的高风亮节,对于鸾霜的处置,必定会有一个公平妥善的决断。」
    四大首席长老闻言心皆暗道:「但凡有所成就之人,只靠运气是远远不够的。有道是百闻不如一见,这个年轻人刚才两句话软硬兼施,绵里藏针,更只字不问我们会对他本人如何处置,只一意替鸾霜辩护,摆明了要静观其变,反令我们难以另有所为。」
    在会见林熠之前,本都做好了翻脸动手的准备,不料林熠谈笑风生,反倒真似来提交情况,并据理力争,帮助观止池含冤弟子平反昭雪,促请天宗长老会做出公平裁决。
    段默陇道:「今天就到此为止罢。林教主,老夫想留你在观止池小住两日,以待戎宗主归山,不知意下如何?」
    林熠泰然颔首道:「如此甚好,在下就在贵宗厚颜打扰数日了。」
    段默陇微微一笑,道:「不敢当。」传进院外守候的唐若素,引林熠前去休息。
    看林熠潇洒自如走出,屋里的四位天宗首席长老各有所思。
    半晌,自始至终未发一言的查长老这时才开口道:「太有恃无恐了。」
    连长老素知自己这位师兄平日言不轻发,一怔问道:「什么意思?」
    段默陇苦笑道:「事情已经很明白,林熠杀死正儿完全出于自卫,绝难苛责其错,只凭这一点,咱们有什么理由将他强行留下?」
    这就是天宗的苦恼了。
    他们承负「圣地」之名,行事需得讲求光明正大,以此维护本门清誉与其超卓地位,林熠孤身拜山为雁鸾霜洗冤陈情,有礼有节无畏无惧,段默陇等人又岂能冒大不韪而用强?
    传将出去,莫说魔道各家,即使是名门正派心中也多半会不以为然。
    连长老忽然生出哭笑不得的感觉,没曾想天宗千年传承的磊落门风,反成了林熠有恃无恐的靠山,说道:「他既耍此手段,不如由我向他正面提出挑战,天宗长老对战冥教教主,他总不能拒绝。」
    雪宜宁却摇摇头叹息道:「在圣城他曾与西帝别东来长街决战,二人平分秋色,连密宗的摩诃萨真印也被他破解。当时我就在不远处观战,至今印象深刻。」
    连长老嘿嘿一笑,晓得雪宜宁是婉转劝诫自己最好避免和林熠单打独斗,她再自负,也不敢妄称能在别东来的摩诃萨真印下全身而退,由此推论对上林熠委实胜少败多。
    假如她仅是一个天宗二代弟子也就罢了,放手一搏纵是输了,亦无伤大体,可要是一个天宗首席长老也败在了冥教魔头的手里,于正道士气、天宗声誉,后果都不可估量,顿时令她不敢轻举妄动。
    百思无解,连长老看看在座的其他三人,道:「莫非真要让他在观止池来去自如?」
    段默陇道:「等戎师弟回山后,我们再行商议罢,这个林熠……出给我们一道难题了。」
    假使林熠知道自己离去后,段默陇等人为了如何处置自己而大伤脑筋,必会偷笑,然而现在,他只是随着唐若素来到一栋临水小筑里,也在暗自盘算着自己下一步的行动。
    唐若素道:「林教主,这观鱼小筑』是敝宗接待贵客之处,也是家师为你特地安排的,甚为清幽,更不会有人打扰,若是有事,只需摇动三记檐下悬挂的风铃,小妹顷刻就到。」
    林熠站在凭栏前观赏观止池景致,微笑道:「别的没什么,我只担心令师姐半夜里再提着仙剑来取在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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