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羽幻境》第八章坐井观天[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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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阁主!」
    丁原道:「她为了恭祝咱们的乔迁之喜,还特意带来一件贺礼——那就是准允我将化功神诀作为家传绝学授与嫡亲子孙,开了南海天一阁千年不破的特例。」
    其实丁原明白,安孜晴这么做更大的原因是出于对自己和苏芷玉的愧疚,故而藉化功神诀聊作补偿,但这块心灵深处的伤痛,他却从不愿意去触及。
    他继续说道:「安阁主曾有明言,化功神诀只可传男不可传女,只可传子不可传婿,更不得录于文字代代相授。如有违规者,须押至天一阁按门规严惩。」姬雪雁心弦一阵悸动,颤声道:「天一阁的门规又是怎么说的?」
    丁原的脸上闪过一抹痛色,一字字道:「废黜修为,永世不得离开南海。」姬雪雁眼前一黑,全身的力量像是一下子被抽空,软软地*倒在椅子里,喃喃重复道:「废黜修为,永世不得离开南海——」
    她痛苦地闭起眼睛,泪水抑制不住从眸中流下。尽管早就做好最坏的准备,但听到丁原如实相告,她仍旧难以自抑,哽咽道:「可小寂,他才只有二十多岁,我、我??」
    刹那间,她醒悟到丁原为何甫遇鹤仙人,便满腔怒火地祭起平乱诀欲与对方玉石俱焚——他是想藉此永绝天一阁的后患,更是想稍赎爱子的罪衍。可鹤仙人终究还是逃之夭夭,落在他手里的化功神诀随时都有外传的可能。而天一阁亦不得不在此后漫长的岁月里,时时刻刻提防着这老魔卷土重来。
    她还能说什么呢?她还能做什么呢?姬雪雁的心绞成一团乱麻,几乎要拧出血来。终于,她痛哭出声,泪水顺着面颊润湿了盖在丁原身上的被褥。丁原竭力保持镇静道:「雪儿,别哭。咱们的儿子还不是孬种。至少,他没有逃避。作为他的母亲,你该为他骄傲才对。」姬雪雁闻言突然意识到,此时此刻埋藏在丁原心中的痛楚绝不亚于自己,她实不能再令伤重的丈夫分心,当即强忍伤悲含笑带泪道:「你知道的,我一直都为他骄傲。」丁原忽地若有所觉,往门口望去,就听静室外苏芷玉的声音问道:「是我,可以进来吗?」
    姬雪雁赶忙拭去泪痕,起身开门道:「你怎么变得客气起来?」
    苏芷玉满面倦色,强自向姬雪雁微微一笑,目光有意无意地拂视过她略显彤红的眼眶,抱歉道:「丁哥哥,雪儿,让你们久等了。」
    姬雪雁呼吸骤顿,听出了苏芷玉的言外之意,低声道:「小寂??他?」
    苏芷玉沉静回答道:「按照天一阁的门规,擅泄本门绝学者必须废黜修为,永禁南海。但小寂终非我天一阁门下,且一身修为得自于父母而与敝阁毫不相干,故此天一阁亦不便轻易废黜了他多年苦修。不过??」
    她顿了顿,清澈的眸底漾起一抹若隐若现的波澜,声音转向低沉道:「除非从鹤仙人手中追回化功神诀,彻底杜绝天一阁绝学外传的可能,否则小寂必须一生一世幽禁南海,在观天井下聊渡余生。」
    姬雪雁娇躯晃了晃,软倒在门框上,泛白的樱唇努力露出一缕微笑道:「这孩子跟他爹一样,整天就爱东奔西跑让人操心,这下终于消停了??」说到最后几字,已声哽难言匆匆撇过头去,止不住泪流满面。
    苏芷玉取出一块洁白绢帕默默递向姬雪雁,徐徐道:「雪儿,怪我不好,我对不起你和丁哥哥。包括樊婆婆在内,所有的天一阁长老都赞成宽恕小寂减免责罚,可我??却是唯一的反对者。」姬雪雁怔了怔,握住苏芷玉递来的绢帕,苦涩道:「我不怪你,换作是我也会像你一样的坚持。」话虽这样说,泪水已然禁不住又夺眶而出。
    苏芷玉的明眸也湿润了,蒙上一层淡淡的水雾将她的感动与痛楚隐没在后,轻轻笑道:「雪儿,有你这句话我纵是死了也无憾。」
    姬雪雁隐隐生出不祥之感,只听丁原嘿然道:「玉儿,你要是想趁着我养伤的当口偷偷去找鹤仙人拼命,可别怨我不辞而别,先一步寻上鹤老魔的晦气。」苏芷玉被丁原说中心事又是酸楚又是难受,只得道:「好,等你伤好,咱们三个一起去找鹤仙人,追回化功神诀。」姬雪雁情知昨日一战先有和光诀禁制鹤仙人在前,继而天一阁六大高手又以海天剑阵苦战老魔多时,最终凭借着丁原舍命一击方才拼了个两败俱伤,却也未能将这魔头留下。莫说此战过后鹤仙人势必深居不出潜心养伤,令得三人无处找寻。即便侥幸能寻到这老魔,又有几分把握能将他制服?她暗暗寻思道:「罢了,谁教我是小寂的娘亲?纵然搭上这条性命,也不能眼睁睁瞧着他永世幽居南海!」她平复心绪,问道:「玉儿,我现下可以去观天井探望小寂吗?」
    苏芷玉见姬雪雁如此宽容,心里越觉得歉疚难受,回答道:「我陪你一起去。」姬雪雁摇摇头道:「我认得路,别担心。雪儿,你留下照料吧。」丁原目送爱妻离去,无奈地笑了笑道:「让她一个人待一会儿,可能心里会好受些。」
    苏芷玉默坐在丁原的榻前没有出声,一颗心却载沉载浮不知该如何安放。她明白,任凭自己如何睿智聪慧,此刻都显得那样苍白无力。情与理之间的抉择,为何这样难?久久的,静室里陷入沉寂。一阵风吹过,从窗外飘入片落花残瓣,无声无息地落在窗台前几案上。有多少人生,便似这飘零的花瓣曾经盛开过、曾经灿烂过,终是凋零在风中,不知最后的轨迹会吹向哪里。苏芷玉似猛地一省,伸出手搭上丁原右腕的脉搏,轻轻问道:「你为何不说话?」丁原道:「我在想当年老道士历数十大罪状,将我逐出翠霞的时候,我又是愤懑,又是不解,当真委屈到了极点。后来才渐渐明白,老道士内心承受的痛苦与煎熬实是胜我百倍。没有他毅然将我放逐,就不会有如今的丁原。」
    苏芷玉芳心涌起莫名滋味,摇头道:「谁人不自私?我明晓得你碍于我的情面,绝不会对天一阁做出任何过激举动,偏还固执己见严惩小寂。」
    丁原淡然一笑道:「你如果自私,就不会这么做了。玉儿,这天底下难道还有比我更了解你的人吗?」
    苏芷玉再也忍不住的哽咽出声,将脸庞埋入丁原胸口,不让他看到自己流出的泪水。忽然,她觉得自己是那样的疲惫,那样的软弱,真的累了??
    直等到泪珠教丁原身上散发出的热力熨干,她缓缓抬起头说道:「我已提请辞去天一阁主,只待寻到鹤仙人索还化功神诀后,便由师尊接掌。」丁原心头剧震,难怪发落丁寂的会审整整持续了一个上午,竟是缘于此事。他虽未亲眼目睹,但已可想象苏芷玉提出辞请时,所面对的是何等巨压!
    他霍然醒觉道:「与其说玉儿是在向天一阁请辞,倒更像是在为身后事作出交代——她分明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倘若她不幸香消玉殒,无论是否追回了化功神诀,接任阁主的甘心衍势必会特赦小寂,以抵赎天一阁对她的亏欠!」
    他凝望伊人百感交集,安慰道:「小寂会没事,我们都要好好活着!」
    苏芷玉泪光里隐隐有了一丝笑意,向着丁原默默颔首,千言万语尽凝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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