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创忆记》第六章父恩如山(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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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破虏率军紧追溃退的元军,初时尚见元军高悬的帅旗,但追到汉江沿岸,却已不见敌军踪影,仅留几具元兵尸骸,想是逃跑不及,被自己人踩死的。郭破虏紧勒马缰,驻步眺望,瞧见襄阳高大的城楼,沿汉江向东数百里,乃有一座小城,正是元军所驻的新野。副将骆义道:“少将军,敌人行踪不定,恐防有诈,咱们还是先回城吧。”郭破虏皱头紧锁,却听阿龙道:“咱们已追到这里,怎能再回去。岂不被人笑话。”郭破虏想到赵无邪克日便到樊城替换自己,钢牙一咬,高声道:“兄弟们,咱们直捣黄龙,攻下新野,此城一得,襄樊之围便解了,咱们也不必再打仗了。”全军将士高声叫好,若如雷霆乍破。骆义皱眉道:“如此孤军深入,只怕不妥。”郭破虏道:“你没看到元军向来军阵整齐,纵使撤退也谨然有序。而如今阵式杂乱,踏死者甚众,乃是军心动乱之象,此刻不趁胜追击,更待何时?你若怕死,自己回樊城便是。”骆义毕竟年轻,受不住激,叫道:“我不走!”郭破虏哈哈大笑,拍他肩膀,道:“这才是好兄弟。”
    少帅军士气高昂,沿汉江向东,直取新野,其间乃有小股元兵抵抗,均被杀的片甲不留,如此大军东进,不多时来到一个小村庄。
    村内居民多是北地流亡于此的汉人,初时见到宋军,颇是害怕,而后听得郭破虏乃是郭靖之子,却是欢心不已,自行送了粮米,已充实少帅军粮草。少帅将士无不欢喜,但郭破虏却心头有气:“难道我非得仗着父亲之名才能打仗。”已不愿久待,次日便即起程向东。
    这一日行军至一处狭谷,但见四面环山,均是悬崖绝壁,唯有一条狭长的山道可行。骆义道:“此乃险地,恐防敌人施落石之计。“郭破虏道:“龙虎双将,带两百兵马在前开路。”阿龙阿虎齐声领命。骆义道:“只怕对方故意放先锋过去,阻击咱们的大部队。”郭破虏冷道:“依你之言,那该怎么做?”骆义向东北方山头一指,道:“此地视野开阔,易于骑兵行军,且纵使遇上阻击,咱们进可攻,退可守,可立不败之地。”郭破虏向那山头看了一眼,道:“此地虽好,却使咱们拉长战线,兜了个大圈子,何时才能到达新野,况且饶路远行,纵使到了新野,也已是疲惫之师,如何能打仗?反观此地虽然凶险,但敌人定然想不到咱们会放弃好路不走,改走险路,正所谓出奇至胜,何来那么多顾忌。”
    骆义见郭破虏失了往日冷静稳重,变得甚为暴躁,心下大为不解,一时踌躇不语。郭破虏见他犹豫不决,道:“不如留一万大军与你,若有什么闪失,再来援救不迟。”当下率了龙虎二将,领一万大军去了。
    此谷狭窄细长,四周均是悬崖绝壁,若遇上敌人落石攻击,当真防不胜防。郭破虏此刻才觉甚为凶险,但回头已然不能,当下道:“大家小心头上。”他所率的乃是骑兵,并无步兵盾牌之类的防具,最怕弓箭飞矢这等远距离攻击的武器,更何况落石。
    少帅军如履薄冰,步步小心在意,但奇怪的是到得出口近处,竟无一块石头落下来,郭破虏见大军出了狭道,嘘了口气,却听阿虎道:“老大果真神算,鞑子兵当真没想到咱们会走这条路。”郭破虏心下却甚觉侥幸,便要放出信号,让后队人马过来,却见来路火光冲天,喊杀声大起,乃是骆义部队所在。
    郭破虏暗叫中计,率军赶回,到得半途,却听头上轰隆声响,数以千计的巨石圆木宛如大雨倾盆而下,一时间砸死者甚众。
    郭破虏立刻收束残兵,向最近的出口疾退,但大军正至狭谷中段,离两个出口的距离均是相等,不知该走那一方才是。郭破虏心念电闪:“这一仗不能打了,撤回樊城再说。”叫道:“往回路退,与骆将军会合。”
    少帅军突遭伏击,士气低靡,听得统帅号令,也不顾对错与否,依言而行。但头上落石巨木仍如暴雨般落下,转瞬一万大军已折去六成,仅留四千人马,但人数既少,转寰余地便大了许多,山头落石虽众,但多是贴着山壁而下,已没方才那般大的威胁。
    少帅军离出口渐近,大家紧崩的神经总算松了一些。阿虎道:“大哥,咱们总算逃出来了。你说翠儿会不会想我?”郭破虏闻言一惊。阿龙望了郭破虏一眼,骂道:“你这没出息的东西,尽想那贱女人,还不是个婊子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大哥给你找一个更好媳妇的便是。”阿虎道:“大哥,你不明白,我是真心喜欢她。我积蓄那么多年,总算是能给她赎身了。”说着掏出随身钱袋。阿龙急忙用手遮住,骂道:“傻小子,咱们在打仗,怎能露了钱财,晦气,晦气。”
    便在此时,山头一块巨石砸落,正向阿龙头顶。阿虎叫道:“大哥,小心!”一把将他推下马,但这一下却砸在他头上,顿时脑浆迸,摔下马去。
    阿龙惨呼一声,将兄弟抱住,已是泪流满面。阿虎伸出带血的手掌,将钱袋塞入大哥手中,喘息道:“大哥,小弟知道你也喜欢翠儿,只是不便与弟弟争抢。这袋银子足够给她赎身了,你……你以后好好待她,再……再不要让她在过那种日子了。”一口气喘过来,便即死去。
    此时山头喊杀声大起,数以千计的元军铁骑,自四面驰下,当首一人却是阿里海牙,他看见郭破虏,哈哈大笑道:“军师果然神算,郭破虏,还不下马投降!”
    阿龙大吼一声,翻身上马,将钱袋塞入郭破虏手中,挥舞长戟,叫道:“狗娘养的鞑子,老子跟你这帮畜牲拼了。”纵马而上。郭破虏叫道:“回来!”但见阿里海牙一挥手,阿龙大叫一声,已是万箭穿心,坠下马去。
    郭破虏脸色苍白如纸,全身瑟瑟发抖,手中的钱袋已被汗水湿透,耳边不由响起一个女子娇媚的声音:“郭少爷,这么早便要走吗?干吗不多陪陪奴家……”郭破虏大喝一声,便要冲上去阿龙阿虎的尸体抢回来,却被一个武将拦腰抱住,叫道:“老大,别去。阿龙阿虎已经死了。”郭破虏连声吼叫,将他甩开,便在此时,一箭破空而至,正中头上钢盔,当啷一声,钢盔落地,披头散发。阿里还牙叫道:“郭破虏,你已败了,速速下马投降!”
    这一下郭破虏反是转醒过来,长剑一扬,高声道:“众将士听令,立刻退出谷去,与骆将军会合,若有回头者,军法处置。”众军士见他一骑挡在最后,均要回来救他,但乍闻此言,不少人眼含热泪,黯然后撤。
    阿里海牙纵马而上,见郭破虏一夫当关,大有万夫莫开之势,道:“你是个英雄。我们圣上向来是求贤若渴,你何不随我回去,将来建功立业,定不在我之下。”郭破虏冷笑道:“要我做汉奸?嘿,我爹当年为你们蒙古人出战,平了大金国,成吉思汗却逼死了我奶奶,我们郭家与你们这些蒙古鞑子势不两立!”阿里海牙微微一怔,道:“你爹是你爹,你是你,怎可一概而论?”郭破虏一怔,心想:“是啊,怎可一概而论?”但嘴上却道:“你要找回胜场,便少说废话。”阿里海牙此来确是为方才惨败讨回面子,道:“咱们还是比箭术。”郭破虏冷笑道:“悉听尊便。”
    便在此时,身后喊杀声起,一骑旋风而至,却是骆义。他连扬马鞭,叫道:“少将军,咱们的援兵到了。”郭破虏一怔,道:“什么援兵,是不是赵无邪?”骆义道:“不知是谁,只见是一男一女,武功好生厉害,转眼便杀了几百鞑子兵,那女子跨下所骑乃是少将军您的‘破军’。”
    阿里海牙本不通汉语,金有为教了他不少汉语,他只记住赵无邪三字,闻言高声道:“元帅有令,活抓赵无邪者赏千户,杀此人者封万户侯!”正所谓重赏之下出勇夫,众元兵呼啸而过,竟自再不瞧上郭破虏一眼,仿若他已是个死人。
    郭破虏怔了一怔,见狭谷里龙虎兄弟已被踩成烂泥,打马上前,在地上挖了个坑,将两人埋了,堆了数块巨石于上,躬身拜了几拜,纵马离去。
    狭谷中躺了数千具尸体,堆积起来,成了一座小山,其间数块巨石秃露于尸山之上,显得甚为醒目,一只乌鸦在石上憩息片断,呱呱几声嘶鸣,展翅飞去。远处一轮夕阳落下,映得天际一片暗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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