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三哥传奇》一百七十二天马山夜探狼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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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夜,有星无月。
    大濠濠东桥,破败的桥栏,在夜风中发出吱嘎吱嘎,有气无力的哀号,濠畔的青蛙,似乎对此忿忿不平,喋喋不休地鼓噪着,而大濠两岸的芦苇,则毫不介怀,管自在风中涤荡呜咽,诉说着岁月的迟暮与命运的无奈。
    深夜荒郊,阒寂无人,一条黑影,飞奔而至,掠到濠东桥上。
    来人身着黑色夜行衣靠,背插长剑,正是赴约濠东桥的小龙头。
    小龙头在桥头站定,左顾右盼,寻找三哥,却不见踪影,正欲离去,倏忽,桥下跳出一只黑猫来,向小龙头“喵呜”一声轻唤,碧绿的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转身跳下桥,见小龙头在桥上愣住了,黑猫也不动了,回头看看,像是在等他。
    小龙头心中一喜,咦,三哥的灵猫“二黑”,给我带路来了。
    有“二黑”在,就有三哥在。
    小龙头跳下桥,跟着二黑,钻进芦荡,二黑时不时叫唤两声,小龙头循着叫声,跟在后面,一会儿,来到茅庐前,门口站着条黑影,道:“小龙,你来了?”
    听声音,便知是柳三哥,小龙头道:“是,二大爷。”
    柳三哥是老龙头的兄弟,按辈份,是小龙头的二大爷,以前一直这么叫。
    他俩走进茅庐,摸黑坐下。
    三哥道:“口信带到了?”
    小龙头道:“啥口信?二大爷托谁带的口信?”
    三哥道:“那你怎么赴约来了?”
    小龙头道:“今早,我打开马车车门,见车内有张折叠的纸条,大约是从门缝里塞进来的吧,展开一看,纸条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写着:今夜子时,在大濠濠东桥碰头,柳三哥留。纸条是二爷写的么?”
    三哥明白,纸条是阿泉写的,他对小龙头还是信不过啊,嘴上却道:“是。”
    小龙头道:“不大像,大概是带口信的人留的吧。”
    三哥笑道:“你猜对了。”
    小龙头道:“不过,留纸条不是个好办法,万一被人捡着了,够呛。”
    三哥道:“你怕了?”
    小龙头道:“我怕啥呀,怕二大爷遭人暗算。”
    三哥道:“我不怕,遭暗算的次数一多,就成家常便饭啦,皮了。”
    小龙头道:“千万当心啊,二大爷的命不仅是自己的,也是二奶奶与儿子的。”
    三哥道:“哎,这话说到点子上了。对了,你知道不倒在哪儿吗?”
    小龙头道:“跑了。”
    三哥道:“她能去哪儿呢?”
    小龙头道:“要知道,我早告诉你了,真不知道。有人说,她远走高飞了;也有人说,她藏起来了,不在南京城内,就在南京郊外。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二奶奶平安无事,二爷可朝里床睡了。”
    三哥道:“唔,令尊大人的心真毒,在香兰客栈追杀南不倒时,在暗道两头火烤烟熏,要将南不倒等人全灭了,有此事么?”
    小龙头道:“嗯,这个,这个……二大爷都知道了?”
    三哥道:“江湖上不知此事的人,不多,有么?”
    小龙头道:“有,不过,二奶奶等人,后来全跑了。”
    三哥道:“那是南不倒等人命大。”
    “不全对吧。”
    三哥怒道:“不全对?怎么叫不全对?”
    小龙头道:“当时,在暗道的出口,阿哈法师于心不忍,突然发难,把晚辈劫为人质,浇灭烟火,用水桶将屋顶砸个大洞,屋内浓烟抽拔个干净,法师守在暗道出口,扬言道,若谁胆敢靠近屋内一步,就要将我杀了,围堵在屋外的二叔与众保镖,全镇住了。”
    三哥道:“啊,阿哈法师想不出这招数,定是你出的主意。”
    “是。”
    三哥道:“老子必欲置我等于死地,儿子则必欲救我等于水火,天哪,这是怎么啦。”
    小龙头道:“二大爷,我爹是一根筋,看在我面上,看在爷爷面上,别跟他一般计较。”
    三哥道:“前些天,在宜兴安康客栈,你爹落在我手中,你知道吗?”
    小龙头道:“知道。”
    三哥道:“那时,我还不知道他在暗道两头火烤烟熏的事,要知道,他不会活着走出客栈。”
    小龙头激凌凌打个寒颤,道:“哎,我会竭尽所能,保护二大爷一家,望二大爷息怒。”
    三哥喃喃道:“还好,还好,不倒母子无事,要是不倒母子出事,一切全乱套了。”
    小龙头道:“从宜兴回来后,家父变了。”
    三哥道:“变得更丧心病狂了?”
    小龙头道:“不,好像他有些拿不定主意了,开始考虑,二大爷究竟是不是凶手?”
    三哥道:“哼,他是一根筋,不会。”
    小龙头道:“二大爷,没准会。爹把我叫到跟前,屏退所有的人,问:你说,爷爷是不是柳三哥杀的?我道:是。他面色一肃,正色道:你别怕,今儿你说啥,都不怪你,我要听真话,说!我道:那,那,不肖子就直说了。爹道:好,直说。我道:三哥与爷爷情同手足,没理由要杀爷爷。爹道:一个人,一旦怀揣野心,啥事儿都干得出来。我道:在爷爷生前,只要三哥开口,就能轻轻松松坐上水道第一把交椅,他何必为了篡权夺位,谋害爷爷呢?相反,若有野心,他会竭尽所能保护爷爷,无论怎么看,最愿爷爷活着的人,是三哥,而不是别人。可以断言,害死爷爷的不是三哥,而是骨淘空春药。爹脸上阵青阵白,他是个听到反对意见,就会暴跳如雷的人,奈何因有言在先,不便翻脸,问道:你说,是谁下的药?我道:如今,葛姣姣神秘失踪,此事,她脱不了干系。爹问:爷爷没了,她得不到任何好处,她也没有杀人的动机呀。我道:有,她能得到自由,有时,自由比金钱更可贵。爹道:不无道理,我已派出三路人马,查找葛姣姣。我又道:葛姣姣早年的相好卢善保,同日,与其一并消失,想必爹已知道此事吧。爹点点头,沉吟许久,道:在宜兴客栈,柳三哥为什么不杀我?我道:看在爷爷面上,他不能杀你。爹问:若我杀了南不倒母子,柳三哥会杀我吗?我道:会,南不母子是三哥的命根子,他岂肯善罢甘休,不仅会杀爹,也会杀我,要真那样,结局难以预测。爹默然,挥挥手,让我退下。”
    三哥道:“令尊大人怎么想,随便,我问你,听说过黑衣卫吗?”
    小龙头道:“知道一二,不甚了了。”
    三哥道:“听说黑衣卫谋杀水道忠良,为非作歹,你怎么不管管?”
    小龙头道:“没到时候,如今,爹对阴司鬼言听计从,我装作莫知莫觉,先让他一头。”
    三哥道:“令尊将黑衣卫全权委托阴司鬼王算盘掌管,我总觉得,王算盘与阴山一窝狼,暗中有来往。”
    “是,这是爹的主意。为了对付你,爹派王算盘与一窝狼联盟,互相配合,共同对敌,两家把追杀你的行动,定为‘围猎麋鹿’。老妖狼答应,只要杀了柳三哥,从此,决不骚扰水道生意。”
    三哥冷笑道:“令尊信么?”
    小龙头道:“未必,不过,事到如今,为了对付二大爷,双方配合默契,合作愉快。”
    三哥问:“这中间,阴司鬼会不会别有所图?”
    小龙头道:“那只有天知道了。此人一副奸相,不是善茬,爹既是一根筋,又生性多疑,不知咋搞的,对阴司鬼却深信不疑,像是前世欠他的。”
    三哥道:“前世不欠,今生不见,今生相遇,皆有因缘。”
    小龙头道:“是嘛,不会吧。”
    三哥道:“阴司鬼行事诡密,味儿不正,盯死他。”
    小龙头道:“盯着呢,有消息怎么通知二大爷?”
    三哥道:“我住在连江口客栈,二楼11号房,姓陈名财丰。”
    小龙头道:“啊,离龙头大院太近,我不能去客栈,只能派人与你联系。”
    “谁?”
    “司空青,认识么?”
    “熟。”
    ***
    第七天,麻雀马成功那儿依旧没消息,看来,没戏了。
    在11号房,三哥正这么想着,依坐在床上,手里捧着本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忽听得,笃笃笃,门外有人扣门,大约店伙整理房间来了,三哥道:“我睡觉呢,房间待会儿再整。”
    笃笃笃,门外还是敲门,道:“小人不是店伙,是马爷马成功派来的。”
    三哥忙披衣下床,打开门,见是马爷的跟班卷毛,忙将其让进屋。
    三哥道:“请坐。”
    卷毛站着,不敢坐,拱手道:“谢谢,小人有公务在身,不能耽搁,马爷要小人带个口信给先生,只有一句话,说完就走。”
    三哥心里一沉,看来老妖狼的窝,没找到,道:“啊,只有一句话?”
    卷毛道:“先生要打听的那个人,马爷没找着。”
    果然如此,三哥道:“喔,没关系,请转告马爷,辛苦啦,谢谢。”嘴上这么说,面上不动声色,内心难免大失所望,看来,南京捕头麻雀,不咋的,不过尔尔。
    卷毛笑道:“先生,别急呀,不是这意思。”
    三哥笑道:“咦,啥意思?”
    卷毛笑道:“先生,小人话还没说完,只说了前半句,还有后半句呢,有个朋友多半知道,那人住在古楼街七号,叫戚裁缝,就说,你是黑虎翡翠的老铁。”
    三哥道:“这么说,戚裁缝能信么?”
    卷毛道:“记住,见面后,暗号是七个字‘黑虎翡翠的老铁’,多一字不行,少一字也不行。”
    “是么?”
    卷毛道:“这是江湖‘切口’,我看先生像个账房先生,不像走江湖的。”
    三哥道:“对极对极,小哥说得一点不错。”
    卷毛道:“在江湖混,就得按江湖规矩办,一点都不能走样,谁走样,谁遭殃,明白么?”
    三哥道:“多谢小哥关照,敝人定当遵嘱照办,绝不走样。”
    卷毛道:“先生,你老放心吧,马爷的话,绝对管用,在南京,埋得再深的秘事,只要裁缝插手去捞,就绝对不会捞空。”
    “唔,……”三哥满脸堆笑,唯唯喏喏,一团和气,人家办不了的事,哪能强求啊,退一步说,即便能办,人家拿一把,不想办,也不能死乞白赖,纠缠不休吧,这种没颜面的活儿,哥可干不了。
    说罢,卷毛抱拳一揖,匆匆告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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