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起连云》第8章步步机锋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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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珠扶着瑾妃匆匆赶到玄亲王府营帐,还未入门便听到帐中竟然隐隐有金铁之声,瑾妃更惊,连通报也顾不得便亲手打了帘子向里走。
    一进门,却见已经包扎完毕的玄亲王正沉着脸坐在当中的矮木榻上,与右边侍立着的心腹长史姚略,及再旁侧的亲卫首领邵东城,一同全神贯注地看着面前正在过招的两人。
    见到瑾妃与明珠入帐,右侧持刀之人立时便向后疾退了一步,收刀躬身:“娘娘。”
    左侧持剑之人与玄亲王等人随后才反应过来,当即各自见礼。
    明珠扶着瑾妃,目光不由多向那当先反应的人多看了两眼——那竟然是玄亲王的长子予钧?日前宫宴之时有过匆匆一面之缘。因着晋王府与玄亲王府的姻亲,明珠曾与玄亲王府众人简单见礼,那时便这位长公子颇有印象。
    严格地说,在玄亲王膝下的七子之中,予钧的相貌不算最为俊秀,然而其身形举止挺拔削正,眉宇之间英华轩昂,没有宗贵少年子弟惯常的飞扬骄矜,反而气度渊岳沉稳,在一众平辈之中很自然便能夺目出众,遥领同侪。
    而此刻见予钧赤着精壮上身,白布裹了腰间和右臂,隐隐透出血色。而白布之外的肩背臂膊之上,竟然也是横三竖四地分布着新伤旧痕。明珠心中微讶,难不成这天潢贵胄的皇孙也是身经百战?有些伤痕似乎还是奇门武器所留,尤其左肩上一道月牙形疤,竟似有几分眼熟。
    玄亲王见瑾妃与明珠一起到了帐中,目光微微闪动,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上前向母亲行礼。
    瑾妃关切道:“你伤势如何?伤势重不重?是怎生受伤的?”
    玄亲王摇头道:“不重的。让母妃忧心,是儿臣不孝。今日之事么,或许当是意外。”
    或许?当是?意外?玄亲王用词这般含糊,显然还有内情。瑾妃又转头问道:“予钧,你伤的如何?”
    予钧恭敬欠身应道:“臣只轻伤,并无大碍。”
    明珠在旁冷眼看着,玄亲王说话声音虽低弱了些,却并无中气损伤的样子。倒是这位长公子予钧,看来朗声健行,反而更似是伤了内腑的情形。
    瑾妃心中的判断亦是相同,只是环视众人,语气一如惯常温和:“那你们刚才是在做什么?都受了伤,还要比武么?”一边说,一边扶着明珠的手,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玄亲王稍稍沉吟,姚略便躬身一礼:“回娘娘,适才长公子在猎场上,与人过了几招,因觉得招式新鲜有趣,所以给王爷演练看看。”这话着实不伦不类,但在场众人皆是心思敏锐、见微知著之人,一听便知这招式定然是与玄亲王受伤的原因相关。至于这般含糊其词,想来还是有所顾忌。
    瑾妃也不追问,只望向予钧,点头道:“既然如此,也给本宫看看吧。”祖孙二人目光相对,竟似极有默契。这一瞬间落在明珠眼里,便觉得这玄亲王一家子祖孙三代实在是有意思的很。
    予钧欠身领命道:“是。“又向自己对面持剑的护卫道:“穆侍卫,请。”
    穆侍卫横剑一封,摆出防守的架势。予钧沉肩坠肘,身形猛然斜冲而上,瞬间刀光暴涨,银霜森森。如姚略这等文臣只本能觉得似乎刀影满天,杀气凛然,场中刀剑相交铿锵连声直如银瓶乍破,星火飞迸。
    而明珠与瑾妃则不约而同地微微蹙眉,予钧这快刀的抢攻之中含了剑意,既有八卦刀的连绵,又有点苍剑的犀利,倘若是这样的人来刺杀玄亲王,着实不好应对。而明珠更暗暗留神的是,予钧脚下步法迅捷稳健,变招回腕精巧圆融,倘若只是交手或是旁观一番,便能将对方招式的精意再现至此,这般的武功与眼力,便是放在江湖武林之中,也是少见的高手了。
    很快二人演练完毕,予钧收刀一退,气息似乎又散乱了些,强自镇定几息便向瑾妃与玄亲王欠身:“臣失礼了,先去更衣告退。”
    瑾妃便点了点头,又吩咐道:“明珠,今日劳动你了。予钧,代本宫送三小姐回去。”
    明珠有些意外,心中暗暗戒备,面上只欠身行礼退出。
    不片刻,衣衫已整的予钧也出了帐子,拱手道:“三小姐,适才失礼了,这边请。”
    明珠在这片刻之间心念早已转过数轮,有关玄亲王府的格局,她也是略有所知的。玄亲王当年的元配楼氏王妃,也就是这位长公子的生母,似乎是很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和离下堂而去。
    自古以来,结亲乃是两姓之好,而若是不好之时,休妻、和离、义绝,高门低户,皆不鲜见。但到了皇子正妃这个等次,降等幽禁者有、获罪被贬者有、废弃甚至处死者也是有的,但能这样光明正大,和离而去的,可能也就只有这位出身于开朝功臣英国公府的楼夫人了。当年此事震惊天下,无人不知。只是楼夫人和离而去不过两三年,英国公府便零落湮灭,近年来越发无人提起了。
    有这一层关系在,予钧的嫡长子身份就有些尴尬了。但再尴尬也到底还是玄亲王府长公子,瑾妃倘若只是客套,叫身旁宫女送客即可,何必劳动于他?
    心中无论如何思量,明珠脸上还是平静:“有劳。”
    朝元猎场中各宗室勋贵营帐近百,如宫宴座次一般固有定例。玄亲王府的营帐在东翼偏北,而晋王府则在西侧,间中距离不远不近,一路行来碧草依长风,青山映霞光,月白营帐间猎装轻骑往来穿梭,别有一番清越开阔。
    予钧和明珠并肩而行,脚步不疾不徐,半晌后予钧状似无意地开口问道:“三小姐在江淮居住多年,如今入京归府,可还习惯吗?”
    明珠对于予钧的探问不算意外。与瑾妃这样一番交手倘若当真是在江湖上,或许当真可以杯酒泯恩仇,甚至结为忘年交。然而皇城猎场,宗室公卿之中,这场交手之后必然带来的就是对彼此的探底与查究。
    但明珠也有未曾料到的,便是这个紧随而来的试探之人并非是宗族女眷或者瑾妃身边的女官,而是这位玄亲王府长公子。明珠闻言并不预备多说,只远远眺望:“江淮婉约,京城高华,各有千秋,并无习惯不习惯。”
    予钧唇角微微勾起:“江淮十三城,城城不同。江浙清隽,金陵繁华,苏杭婉丽,景安雅致,不知三小姐最喜何处?”
    明珠淡淡道:“千城千景,诚如公子所言,有所长有所短,或宜居或宜行。”
    这般对答,岂不是等于没说?予钧倒也不恼,似是沉吟如何措辞,顿一顿才问:“听说飞云郎早逝,不知当年……”
    明珠脚步毫无凝滞,气息也平稳如一,静静等着予钧补完整句,便如对言外之意毫无所知一般。
    予钧终于续了后半句:“——不知当年之事是怎生局面?”
    无数画面瞬间涌入脑海,一如过去的日日夜夜,但明珠神色依旧不动,也似往昔的岁岁年年,只将滔天的烈焰抑在心头,面上甚至还露出一丝清冽冷笑:“先父被害之时,我年纪尚小。”
    予钧垂目片时,又问道:“既然如此,三小姐为何十余年后才入京?独身在外何等孤苦。”
    明珠唇边的冷笑舒展:“先母为平民女子,彼时一同殒身全节。我若是不能见容于王府,则不过是在京孤苦罢了。”
    予钧侧目,神色渐肃,脚步也放缓了些:“那如今三小姐是有了十足把握取信于晋王了?”
    明珠亦微微侧首,望向身材高大的予钧:“先父既逝,甚么信物都算不得铁证。所以信与不信,全在王爷。至于娘娘,以及阁下,亦是如此。”
    二人言至此处,不约而同地驻了足,彼此直视的目光也是同样毫不退让。
    片时之后,予钧露出一丝笑意,俊朗刚毅的面容仿佛冰山初破:“三小姐不愧将门虎女。失敬。”
    明珠微微颔首:“长公子客气了。”
    一路回到晋王府的营帐,晋王已被睿帝传召而去,迎面遇到的只有长房的孙辈几人,都是身着猎装。首当其冲的明重虎本就魁梧英气,此刻腰系金刀,背负长弓,更显豪迈。明重兰挽起了利落的团髻,只鬓了两枚珊瑚钗子,与一身水红鳞甲甚是相称,也是似模似样。而让明珠小有意外的,却是站在众人最后,平素安静到有些不起眼的三爷明重山。
    在晋王府众孙辈当中,明重山的相貌最俊美精致,身形也最为瘦削,尤其在英武威猛的兄长明重虎对比之下,身材矮了半头的明重山往往显得过于柔和。加之其性情温和少言,明珠在晋王府这客居数日之间,对他的印象一直都很模糊。然而此刻明重山猎装在身,剑眉微锁,身上的肃然杀气竟如名剑在匣,英华隐隐,与身旁兄弟相比,反而说不出的夺目。
    众人见到予钧和明珠一同过来,亦是神色各异。彼此简单见礼之后,予钧的目光亦落到明重山身上:“重山,许久不见。”
    明重山拱手道:“长公子,一别三年,真是许久不见了。”
    予钧微笑道:“的确。你如今是在羽林卫?可还习惯么?”
    明重兰诧异道:“长公子与我三哥这般相熟吗?”
    予钧未及回答,便听一声娇呼:“表哥!”
    随话音而来的竟是三枚连环羽箭,如流星赶月,激射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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