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起连云》第2章沧海遗珠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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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晋王的兰亭序刚刚写完,便听周南报道:“王爷,贵客到了。”
    晋王与明湛暄向外望去,只见引客从人身后跟着一个身穿碧色锦衣的年轻姑娘并两个侍女,缓步行来,姿态甚是端庄。
    到得入门近前,明湛暄不由微微倒吸了一口气,这姑娘与三弟当真好生相像!本能望了父亲一眼。晋王的神色却十分严肃,眉头微锁。
    那姑娘微微欠身,便算作见礼:“见过晋王爷,王爷金安。”又转向明湛暄:“明大人好。”
    晋王淡淡道:“请坐。姑娘便是送上拜帖的明珠小姐么?”
    那姑娘并不客套,翩然落座下首客位,颔首道:“正是。”
    明湛暄又看了父亲一眼,便开门见山:“姑娘可是我三弟之女?”
    明珠神色亦平静淡然,与晋王竟隐有三分相似,音色若风泠碎玉,语声却平稳如山:“先父名讳上湛下晖。”
    明湛暄见父亲并无他语,便继续问下去:“不知令堂贵姓?姑娘可有兄弟姊妹?”
    明珠望向明湛暄,简单答道:“先慈连氏。在我之下曾有幼妹,乳名蓉蓉。”如今她与晋王府之间的情势正如萧佐的顾虑,其实相不相信,接不接纳,全在晋王一念之间,更何况那许多的往事之中,还有大部分不便让晋王府得知,此刻多说实在无益。
    明湛暄原想这女子到王府认亲,九成九是图谋富贵权势,那么不是哭哭啼啼就是花言巧语,应当恳切哀求,问一答十,讲出许多故事,怎料到竟是这般平静而简洁的模样。犹豫一下,还是直接问道:“姑娘所说,可有凭证?”
    明珠坦然道:“不知大人要什么证据?我月前整理先父遗物,才得见手札文卷,方知先父心中挂念二老,尤其是王爷的眼疾和王妃娘娘的腿疾。当年先父曾想回京,但天裕三十五年青江生变,便再无机会了。”言至此处不由垂目,神色黯然,声音中也稍多了三分恳切,“所以今次入京,不过将一些遗物送给王爷留个念想,好让王爷知道,您的幼子并非离弃父母便再不回头,乃是有许多变故苦衷。”顿一顿,又望向晋王:“信与不信,全在王爷。”
    晋王忽地一笑:“你容貌像极了你父亲,这倔强傲骨,倒与连姑娘一模一样。”
    听到先母连景璨被提到,明珠的目光不由微微闪动。毕竟当年就是因为母亲不被晋王府接受,才有了父亲离京而去的由头。如今她虽然为了父亲的遗愿而将一些旧物送进晋王府,却并不是要攀附什么王府富贵,更是决然听不得对先母任何鄙夷轻看的言语。不过晋王此言,倒还是温和,明珠直视晋王:“先母的确性情刚烈。”
    晋王将明珠这静了几息之间的神色尽皆收进眼中,顿了顿又道:“湛晖过世的时候你几岁?可还记得你父亲的腰伤如何?”
    明珠心中一哂,这是要试探自己对父亲的了解么?不过既然晋王并不继续评论母亲连景璨,明珠的神色便愈发平静:“先父过世之时我刚满七岁,从不知父亲腰间有伤。”
    “七岁也不小了,”晋王喟叹,“那你可记得你父亲耳后的胎记?”
    明珠摇头道:“先父的胎记在左边手肘的内侧,右耳之后有一点朱砂痣,并无胎记。先父喜辣食,喜秋茶。先父不善音律,擅棋艺,尤爱积薪先生的锦郴谱与崇玄谱,却总将两卷棋谱名称说反。”沉一沉,目光愈发诚挚坦然:“王爷,我入京此行并无攀附王府之意,几日后便会离京,还望王爷王妃保重身体。”
    晋王沉吟道:“你父亲,是怎生过世?”
    明珠对此早有腹稿,虽然并不预备将当年青江惨变的细节道出,却也不会扯谎,只简单应答道:“十二年前,父亲当年带着母亲、我和妹妹,并从人数十,一同回京。途径青江之时遭奸人截杀,父亲力战而死,母亲自尽全节,妹妹伤重不治。”
    “那你如何得救?”明湛暄疑道,“湛晖熟习弓马,武艺精湛,既然苦战至此,你怎生幸免?”
    明珠平静道:“我中箭晕去,两天后被舅父找到。”
    晋王看明珠神色便知这决然不是全部真相,只是此时多问也未必便有答案:“那你现在住在何处?这些年怎生度过?”
    “我外家小有资财,这些年来衣食无忧。”明珠微微一笑,“京中不过暂时落脚。想来王爷已知我住在哪里了。”
    “明珠。”晋王忽然唤了一声,跟面前这与心爱幼子形神皆似的姑娘正视相对。
    明珠亦毫不退让,回望眼前这已经垂垂老矣,目光中却仍有英气的老人。
    二人相视颇久,明湛暄甚至都觉得有几分尴尬。
    晋王终于开口道:“明珠,等下拜见祖母吧。”
    明湛暄一惊,望向晋王。
    明珠心中亦有震动——晋王便这样接纳了自己?并不需要更多时日来查证么?听到晋王这样简单温和的一句话,明珠心中疑虑愈发重了。晋王身为睿帝侍读,从龙辅政数十年,虽然后来急流勇退,韬光养晦到了晋王府甚至门庭清冷的地步,但晋王其人其谋,岂可小觑。这般轻易开口,只怕还有厉害的后续。
    只是自从十二年前血染青江,她便知道自己的一生必定是风刀霜剑、再无太平。既然一路已经刀锋火海的行到如今,自然也就没有临阵犹豫的道理。
    明珠扬眉一笑:“王爷难道不怕我是招摇撞骗、贪慕富贵之人么?”
    晋王正色道:“若留恋富贵,当年连姑娘便是晋王府三房良妾了。”
    听出晋王语气中颇有几分尊重先母连景璨之意,明珠的神色终转柔和,微微欠身行礼:“祖父,明珠失礼了。”
    晋王摇头苦笑道:“你和你母亲当年真是一个模样。说话这半日,也就这一会儿方像个晚辈的样子。”
    明珠坦然道:“先母为平常民女,不能见容于王府,明珠自然不敢以王府亲眷自居。”
    晋王点头:“那现在可以晚辈自居了,见过你二伯。”
    明珠躬身一福:“见过二伯父。”
    明湛暄知道父亲性子外和内刚,虽然心里觉得这样着实过于轻率,却也不敢当面违逆。加之幸好认亲之人自称是三弟明湛晖仅余的一女,并非子嗣,最多一份嫁妆而已,无涉祖产、无涉勋荫,也翻不出什么大花样去。当下大大方方伸手虚扶:“侄女请起。”
    晋王又道:“你将此事去与你媳妇简要说知,再叫人去请你大嫂,到你母亲院中说话。”
    明湛暄领命去了,到自己院中和夫人崔氏说了。崔氏自是大惊,明湛暄摆手截住:“夫人心里疑问,我自然知晓。只是父亲已然这般吩咐,现在先去母亲院里说话便是了。余下的再从长计议。”
    崔氏亦知公公晋王爷平日虽然慈和,大事上却是说一不二的。当下少不得收起满腹惊疑忧虑,简单收拾一下妆容,便随丈夫一起到了晋王妃的颐珍院。
    还没进门便听到王妃楚氏的哭声,明湛暄与崔氏对望一眼,忙快步进去。
    只见晋王妃正死死拉着明珠的手,泪如雨下:“我的晖儿……我狠心的晖儿啊……你怎么不早早回来!我的晖儿,我苦命的晖儿!你怎么能先娘亲而去呢!“
    明珠半跪在晋王妃榻前,亦泛泪光。其实明珠并非是轻易落泪之人,只是年迈病弱的晋王妃一见到与明湛晖容貌很是相似明珠便十分激动,连声呼唤,竟是毫不疑虑,显见多年来对幼子的思念丝毫未减。明珠虽然也是初见晋王妃,但到底是血脉相连的祖母,见到晋王妃的慈母之心殷殷,心中也不免戚戚有感,亦怀旧事,便湿了眼眶。
    而晋王坐在旁边,手里捏着那块明家嫡子皆有的白玉佩,眼睛亦已红了。
    大夫人鄯氏面上倒十分沉静,只在旁边劝着王妃:“母亲莫要伤了身子,三弟虽然不幸,但好歹有孙女回来了。您看明珠与三弟多像啊。这是喜事,母亲莫要太伤心了。”
    明珠忍了忍泪意:“祖母莫要太伤心了,您若是伤心伤身,父亲在天有灵,也不愿意的。”
    崔氏也上前劝道:“明珠说的甚是,母亲看在三弟面上,也要保重身体才是。”
    王妃还是哀哀痛哭,紧紧攥着明珠的手,看着她与幼子十分相似的容貌,泣不成声:“我的晖儿,我的孙女……”这好一番痛哭,大夫人鄯氏早已叫人将太医悄悄请了来在外间候着。待王妃好容易止了泪,松开手,明珠的双腕和手背上都是红红的指印。
    晋王轻咳一声:“好了,明珠回府乃是喜事,莫要伤感了。来见过你两位伯母。待晚间再拜见你大伯父。”
    当下各人归座,明珠重又给晋王与王妃磕头,又依次给大夫人鄯氏,二夫人崔氏各自见礼。鄯氏和崔氏虽然都是满腹疑虑,但面上还是含笑叫了一声侄女。
    晋王妃缠绵病榻多年,平日的下午都要休息甚久。今日大悲大泣,更是劳神,见礼完毕又絮絮问了明珠几句生辰属相、外家亲眷的琐事,便倦的有些狠了。明珠自然不能实言,只模糊应付道父母过世之后有其他长辈代为抚养,几句简要带过,便劝王妃休息。众人也附和相劝,王妃亦知自己精神不济,只是回房休息之前还是反复叮嘱执掌中馈的鄯氏好好照顾明珠。
    晋王在旁听着,始终垂目不语。明珠一厢安抚祖母,心中也时刻留意晋王等人。女眷们若有疑虑,不过是家宅嫁妆、金银富贵的小节,晋王却是曾经凉州领军,大破西狄的名将英杰。即使现时如退如隐,却也未必不闻外事。对此明珠虽无所惧,但也并不松懈。
    然而待得晋王妃回房休息,晋王也并没有再多问什么,而是主持中馈的大夫人鄯氏再度询问明珠:“明珠,你如今可有什么打算?”
    明珠微笑应道:“我此行入京,只为将父亲遗物送回王府,几日后便预备离京了。”
    鄯氏心中微微一宽,又问道:“这样便急着要离京?你外家可曾为你定亲?”虽说盛朝民风开明,多有晚婚之事,但明珠已经十九岁,还是未嫁之女的装束,这年纪实在是太大了。
    明珠摇头道:“并未定亲。我外家小有产业,近年来我都在江淮打理。如今先父心事已了,我自然应当回归江淮。”
    众人心中登时了然,盛朝自开国元帝一统天下,甚是注重商贸之事,孝帝天仁年间,商贸尤其鼎盛,其时京中、渝州、泷州,都曾有过著名的女掌柜、女当家。只是当年的明湛晖,十六岁时于皇家田猎大典连中三元,被称为京中弓马第一人,睿帝爷钦赐名号飞云郎,十九岁便任职从四品羽林郎参将,节制帝君亲卫,这般英杰人物的女儿,如今却成了守灶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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