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者》第八百二十八章最终(上)[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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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瑞玛尔,当然,对他来说,这是不幸,那时的我不但蠢笨,天真,还很固执,因为我的行为,他被迫处于一个非常尴尬的位置——但无论如何,如果没有他,我根本无法在一个陌生又危险的地方立足,但只是立足,这还远远不够,何况他同样是个固执的人,而且处境危险,”提起这个名字,异界的灵魂的声音都变得柔和了:“于是我们遇见了凯瑞本。”他摇了摇头:“如果没有凯瑞本,我们想要在灰岭栖身,哪怕是暂时的,也会非常艰难,毕竟我们的身体里流着的是红龙后裔的血,一颗源自于血腥与欺骗的邪恶种子,即便同是亲眷,埃雅精灵在接回母亲遗物的时候,甚至想要杀了我……杀了克瑞玛尔。如果当时我遇见了是一个埃雅精灵,不,即便是另一个敏锐与世故些的辛格精灵,譬如说,佩兰特,结果都会大为不同。
    但我们遇到的是凯瑞本。”
    紧接着,他沉默了一会,唇边浮现出一丝温柔的微笑:“那是一段美好又短暂的时光,艾欧,直到白塔暴动,芬威背叛,伊尔妲死去,亚戴尔被驱逐,安芮与德蒙缔结婚约,德蒙成为白塔的新主人……我在那儿第一次听到格瑞第的名字。
    当然,那个时候,这个名字距离我还很遥远,我倒是很高兴认识新的朋友,伯德温——您知道吗,中国有个著名的诗人,而他广为人知的诗句之一就是若只人生如初见——我多么希望他能够停留在我们初见的那一刻。那时候,他真是一个好人,伯德温,他不单只是一个凡人,还只是一个连姓氏都没有的,猎户出身的底层士兵,或许他被选择为唐克雷的继承者有着很多原因,但他确实没有辜负他的姓氏与职责。”说着,异界的灵魂露出了黯然之色:“假如他没有回到诺曼王都就好了。”
    伯德温或许能够在战场上横戈跃马,百战无前,但在王都,他却只是一个可怜的失败者,人们明着奉承,暗地鄙夷,就连他视作挚友,奉做主人的国王,在闻听他竟然被公主李奥娜倾慕的时候勃然大怒,唉,如果伯德温真的是一个唐克雷,甚至只是一个有着血脉出身的骑士,国王大概还不会那么恼怒——毕竟平民对于贵族来说,简直和牲畜差不多,伯德温顶多也只是一只威风些的大狗,健壮些的马匹罢了,在它还能被驱使的时候,主人倒不介意给它饲料,为它装扮,但若是狗和马居然爬上了椅子,和他在一个盘子里吃东西,睡在一张床上,那也只有被砍头剥皮的份儿了。”他停顿了一下:“也许从那时候,明悟到这点的伯德温就已经有所变化了吧。”
    “你似乎忘了一个朋友。”艾欧提醒道。
    “葛兰。还有梅蜜。”异界的灵魂笑得明朗了一些,不管怎么说,葛兰与梅蜜能够终归眷属大概谁也没想到,梅蜜最初盲目地爱恋着伯德温,而伯德温又非常讨厌盗贼出身的葛兰,葛兰则对看不清自己,也看不清伯德温的梅蜜鄙夷无比——但直到葛兰成为亚速尔岛与整个盗贼工会的主人,成为了黑暗中的无冕之王以及盗贼之神的继承人,他也没有放弃梅蜜,只是这种忠诚无疑给他们带来了许多痛苦。
    “葛兰也是棋子,”异界的灵魂又问道:“不是每个盗贼都是盗贼之神的儿子,也不是每个盗贼都会被我第一个遇见……虽然他大概两者都不太想要。”
    “并不都是。”艾欧说。
    “但符文板是。”
    艾欧微微一笑:“故技重施而已,不新鲜,胜在有用。”他好奇地问道:“为什么你不会被吸引呢?人们总是渴求力量,因为那意味着他不但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还能够主宰别人的命运——就像格瑞第,她的索求就很简单,还有她的子孙。格瑞纳达不好吗?你很清楚,你距离那个王位不过咫尺之遥,别说那位红龙之王还有他的儿子们能够阻止你和克瑞玛尔?
    还有龙火列岛,它已经属于你了,可你又把它给了伯德温,还有之后的碧岬堤堡人,轻易的就像是给出一把沙子。”
    “相比起法崙来说呢?”异界的灵魂从容地说:“我也曾经可以成为法崙的主人,虽然它早已四分五裂,但我若是承诺了巨龙艾欧,那么我就可以驾驭群龙,对于巨龙,就算它们已经失去了智慧,但即便是格瑞纳达也无法承受得住它们的攻击,若是愿意,我甚至可以成为整个主物质位面的统治者。”
    “他承诺给你的可不仅仅是凡人的权势,”艾欧说:“孩子,你距离神座也只有一步之遥。”
    “这是他,也是您的意愿吧。”
    “没办法,”艾欧简直可以说是慈祥地说:“你是那么的懦弱。”
    异界的灵魂赞同地点头:“是的,没错,艾欧,我确实要比很多人以为的要懦弱得多,我不是人们以为的那样对力量毫无贪婪之心,我只是恐惧着所有未知的一切,包括力量,它不在我的认知范围里,而当我真正地接触到它的时候,我又开始畏惧被它扭曲与改变——因为在这个世界里,我甚至连身躯都没有,我有的也只有‘我’。就像我拒绝克瑞玛尔的时候,我所说的那样,或许依照他的话去做,我可以成为一个国王或是一个强大的法师,但那又怎么样,‘我’消失了。至于那个是谁,他又怎样的伟大,或是邪恶,和我没有关系,虽然那时候我根本不记得我是谁,属于哪里。”
    “你本可以属于我。”
    异界的灵魂垂下了眼睛,他这么做的时候,才终于有了几分以往的影子——他畏惧改变,但也清楚地知道,不改变是不可能的,他在那个世界里度过了近千年的时光,而他在这里,不过寥寥几十年而已。
    “我是什么?”
    “钥匙,索引,基因,大抵就是如此。”艾欧说。“事实上,在很久之前——在神祗们尚且懵懂无知的时候,我们的位面曾经重叠在一起,重叠的部分微乎其微,只有几百个人类来到了我的位面,他们愚昧无知,但也就是这种愚昧无知,让他们拥有着坚定的信仰,来到一个陌生地方的恐慌又让他们变得更为虔诚,就这样,在信仰的呼召下,他们的神祗竟然在我的位面复苏了,这令我倍感惊奇——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信仰’的力量。”
    “我没有见到过有关的记载。”
    “他们的妄尊自大导致了他们的灭亡,几乎只是一瞬间。”艾欧说:“而我也几乎遗忘了他们——直到我突然意识到,我也不是永存的。虽然在最初的时候,我以为我就像是一棵巨树,根植大地,叶向雨露阳光,分出枝干,枝干上盛开花朵与结出果实,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发现事实并非如此——那不是繁衍,是分裂,是切割。
    而不完整的总是需要弥补,我可以选择——是吞噬所有的一切,回到混沌,还是舍弃自身,与冥冥中的法则合并,但就像你曾经畏惧的那样,若是我选择与法则合并,那还是我吗?不,那不是我。所以我寻找到你,选择了你。”艾欧叹息了一声:“我犯了一个错误,有很多事情,从最早的细节就可以窥见结局。”
    “我令您烦恼了,”异界的灵魂说:“相比起您的慷慨,我无疑是个极其可恶的吝啬鬼。”
    “但我仍想说服你,孩子,但如果我没有选择这里,”艾欧漠然地说:“这个位面,或说,人类又能存在多久呢?事物都是有规律的,而规律总是在一个循环之中,当你距离起点越来越远的时候,就意味着你距离终点越近,我的孩子,在你的位面,你们的创造者存在了多久?他最初的造物,那些神祗又存在了多久?人类存在了多久?而你们的科学……又存在了多久?它们几乎无法成比例,你们的造物主与神祗早已离去或是湮灭,但我仍然能够看见你们的将来,对于一个凡人来说,它很漫长,但对于整个位面来说,它微小的犹如指间一隙——这是无论什么人也无法阻挡的趋势,就像是你们已经发现的规律那样,没有羁绊的族群必然自毁。”
    “啊,”他继续说道:“毫不讳言,神祗对于你们来说,就是沉重的桎梏,但你应该知道,它同样也是一个坚固的庇护所,起初你们或许会感到痛苦,但人类生命短暂,你用数百年的时光就能够令他们遗忘神祗,重建信仰的时间只会比它更为短暂。”艾欧看向那颗蔚蓝色的星球,再看向银光闪烁的星界通道:“我不明白你在犹疑什么,你曾经普通过,但自被我选择起,你就注定了不凡,我甚至可以向你许诺,我会限制与平衡新生神祗们的力量,你将成为我的监督者,凌驾于除我之外的任何存在之上,你尽可以偏爱人类,成为他们的保护者,被他们崇敬爱戴……我们可以就许多事情商议、讨论,摈弃缺憾,我们可以创造一个新的,完美的世界。还有,”他说:“在你生命中同样重要的东西也能够被完整地保留下来,你的亲人,你的爱人,你的朋友,你的下属,你的子民,你的造物……你甚至可以成为我的继承者。”
    “嗯,那很好。”异界的灵魂说:“但那个……非常美好的世界——还是我的世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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