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花西月锦绣》154第一百三十七章长恨水长东(九)[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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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我慵懒地笑了:“我这等残躯,能撑多久?你杀与不杀俱是一样,有何惧之。”
    “□熏心,难成大事?你根本不了解原非白?”我轻哧一声,脑中却是当年在月桂林中锦绣与非白秘会的情形,胸腹中又开始了翻腾。
    “虽是生在钟鸣鼎食之家,他却并没有过着像其他王孙公子那般奢侈的生活,也没有浮华纨绔之气,”我闭上了眼睛,眼前却是一个白衣少年坐在梅雨中对我微笑,我也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嘴角:“他是一个多么优秀的孩子,却因为母亲是庶出,被世俗所轻视,后来连他的母亲也被人害死了,他从天之娇子,众星捧月坠落到人间地狱,在轮椅上度过了童年和少年时代,这几年,每每我一个人旧伤发作的时候就会想,一个十岁的少年,是以怎样的心情在轮椅上去度过那样寂寞和痛苦的整整七年寻常人早疯了,他一个少爷,却能经受这样的磨炼,他的心如磐石,动心忍性,凡事谋定而动,无往不利,所谓智者无双,勇者无敌,便说得是他,你真以为你了解原非白吗?可笑!”我轻哧一声,“为解西安之围,年仅十七岁的他私盗鱼符,救了整个西安城的百姓,这是需要多么大的勇气,仅凭一人之力为母报仇,又是干得如何的漂亮?”
    我的喉间一片腥甜,正待再说下去,眼前却是一片黑暗,跌了下去,有人接住我,焦急地唤着我:“夫人快醒过来。”
    有人在替我背后输入真气活血,那人的手打着颤,我的鼻间一片男性的气息,难道是我大陷到了吗?为何我还隐隐地闻到一股香气,那是龙涎香,原非白的龙涎香,还是我刚才对原非白的回忆录做得太好了,以至于产生了幻觉?
    我眼开了眼睛,眼前是丑陋不堪的张老头,那只独眼布满血丝,藏着惊恐。
    “他经历过人世间最深沉的痛苦,所以所以一般人只要一举手,一投足,甚至只要一个眼神,他便能知道其为人如何,明明他心深似海,可是他的笑容却似在这世上最明媚的阳光一般,能温暖人心,他喜欢梅花,因为那是他母亲最爱的花,平时总要亲自去照顾那些梅花,”我的脑海里不由想起那一年西安皑皑大雪,碎琼乱玉中,他在梅园里拿着剪子仔细地修着冻枝的样子,那时我们还不熟,他对我也很冷谈,当时我明明觉得他比那西安的风雪还要冰冷,然而当我帮他扶着梅枝时,就是忍不住偷偷看他。
    我一次又一次地在心中感叹造物主的神奇。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俊美飘逸的少年!
    然后等到他狭长的凤目转向我时,我赶紧心虚地挪开了眼,等到要离去时,这才发现我的双手挪不开了,于是只好抱着梅枝对着他干瞪眼,他等了一会儿,终是不悦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推我回去。”
    我苦着脸说:“三爷,我的手给冻住了,动不了了,怎么办哪。”
    琉璃世界里,梅花红得异样灿烂,细雪般的少年在梅花雨中怔怔地看着我,同我大眼瞪小眼。
    那是我第一次发现他原来也有除了冷漠没好气以外的表情呢,想到这里,我不由微笑了起来:“人们称他为踏雪公子,实在是名副其实,”我凝视着他的那一只眼,脑中想像着第一次见原非白的样子,不觉柔柔地笑了起来。
    可是张老头却低下头,侧过身子,不再让我看到他的表情,只听到他颤声说道:“夫人别说了。”
    我却看着他话音一转:“然而你有一点说对了,他的确算不上什么好人。”
    他的身体崩紧了,却依然没有回头:“求夫人别说了,你的身体很虚弱的,且休息一下吧。”
    “确然,我恨他同我的妹妹一起联手骗我,禁锢我,折散了我和非珏,他总能猜到我的心思,然而,”我的眼前渐渐模糊了起来,滚烫的泪水终是滑落我的脸颊,我抓紧了张老头的衣襟,逼着他转过头来,我却不由自主地提高了音量,咬牙切齿道“然而我总是琢磨不透他,猜不透他到底怎么想我,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呢?他究竟是为了救我还是为了替母亲报仇才孤身一人潜入暗宫的呢?他明明是因为爱锦绣,所以才收留了我,为什么又要写信求候爷纳我为妾呢?为什么要出版花西诗集,搞得天下沸沸扬扬,难道没有想过,手下的门客会像你一样鄙夷其为贪色之流而离他而去的吗?我死了正是他尚公主的好时机,为什么要拒婚而严受家法呢?这样他至少可以少奋斗十年!不是吗?”
    我一口气说了这些,胸口疼得像撒裂一般,大喘了几口气,面上的泪痕未干,却忍不住自嘲地笑道:“每每想到这里,我又偷偷想,莫非他心里还真得爱上了我?”
    张老头垂下的眼睑,抱着我的双手似有些不稳,只听他讷讷道:“那夫人这几年为何不回来,为何不亲自问问他?”
    “我确实想问他的!可是后来后来那乱世终是烧到了我们身上,我再也没有机会问他了”我凝神细看着他发亮的眼神,那额角微露的乌黑发根,心头却有一角猛地塌陷下来下,压得我整个人都似酸痛得几乎不能再说下去,我哽咽了许久,默然凝视着他如水的目光,几乎语不能声,流泪长叹道:“他是个我所见过最爱干净的人,但是如今却不惜忍受污秽恶臭,他明明是这样一个骄傲的人,现在却不惜忍受屈辱,扮作个独眼驼背的糟老头子,整日在最最瞧不起的突厥人面前卑躬屈膝,点头哈腰我真得很想问问他.”
    我抖着双手伸向他,他似乎退无可退,混身亦颤得厉害,看着我的那一只绿豆眼亦是深深湿润,我终是颤巍巍地摸上他臭陋不堪的脸颊,感受着粗槽的人皮面具下那温热的脉博,泪如泉涌,再不能声,抽泣许久之后,方才启口道:“我想问我想问,原非白,原非白,原非白,你是不是人,你是不是人我你为何到现在还喜欢这样折磨我,你太过份了,你不是人,不是人你你为何这样捉弄人啊,你"
    我没有问出我想问的话来,也许一切早已有答案,也许我已经不再去想这些答案,此时此刻,我还是像七年前一样,扑在他身上无力地踢打,最后扑入他的怀抱放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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