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铠》三百零散临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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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聚一愣,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是要——请降?”
    史文庭摘下了头上的头盔,双膝跪倒,匍匐在地:“是。 www.”
    “哦?其他将军也有此意吗?”
    “是,军中托我来问话的旅帅就有七、八个——这趟是因为我担当了先锋。大家都托我来跟大都督联系。”
    “史将军,你说的大家是指谁呢?”
    “前军的白虎旅旅帅洛小成、中军的熊霸旅旅帅熊罡、中军的猛禽旅旅帅高飞、后军的横山旅旅帅李澈,还有城下与我一同担当前锋的飞鹤旅旅帅黄旻。。。还有不少人,他们都托我向大都督递个话,想连人带兵马一同投过来,就是没得大都督的同意,他们不敢贸然行动。只要大都督您给罪将一个准信。末将传信回去,他们都会举义反正的。”
    孟聚和文先生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早先收容溃兵时候就知道边军士气低落军无斗志了,但不料竟到了这地步,旅帅一级的将领都纷纷想着叛变投敌。
    但孟聚还有个疑问:这帮边军将领要投降的话。他们投靠慕容家那边不是更好吗?慕容家那边毕竟还有个正统朝廷的名分,无论地盘还是实力都远比自己雄厚得多,边军将领们为什么不肯叛去那边?
    史文庭答道:“大都督垂询,罪将也不敢隐瞒:其实先前战况不利时候,也有一些弟兄归降了朝廷。但我们后来得到消息,他们都没得什么好下场。
    刘渡旅帅是第一个投过去的,但他过去那边不久就被人吞掉了兵马,吃饭时莫名其妙地吐血死了;陈雨笋将军,他赴宴时候被一帮蒙面人乱刀砍死了;还有明阳旅帅,咱们都听说他哪天晚上就失踪了,有传言说是被人做掉抛尸湖里了。。。”
    说着,史文庭打了个寒战,他摇头道:“反正,投朝廷那边去的,没一个好收场的,弟兄们都寒了心,不敢再试了。”
    “这。。。不至于吧?归降时,既然保证既往不咎了,难道朝廷会出尔反尔吗?”
    “这个。。。罪将私下跟亲近的弟兄也商议过,大家都觉得:皇上英明刚毅,气度恢宏,肯定是不会言而无信的。只是先前咱们跟朝廷打得太狠了,杀了金吾卫不少将官。虽然皇上答应咱们既往不咎的,但那些金吾卫的将门世家同气连枝,彼此沾亲带故的,他们怎肯放过这笔血仇?
    而朝廷现在也是用兵之际,皇上不可能为了咱们这些降将去得罪金吾卫的宿将和元老,所以也只能是睁一眼闭一眼,任他们为所欲为了。
    相比朝廷那边,大都督这边就好多了。罪将等都听说了,沃野李赤眉、东平易小刀、关山河、白御边等将军投了大都督这边,都得到大都督的信任和重用,不但让他们继续统带原来兵马,待遇甚至比从前更加优厚,甚至还被委以了方面重任。
    大都督宽宏仁厚,信义昭著,罪将和众袍泽兄弟都是心悦诚服,所以甘冒巨险前来投靠,托庇于大都督麾下。”
    孟聚和文先生对视一眼,都是恍然。文先生又问:“那,史将军,归降后,你想要什么样的条件和待遇?有什么条件吗?”
    史文庭的态度表现得很谦逊,只说:“末将自知罪孽深重,不敢妄言条件。归降后,只要大都督给末将一碗饭吃就好,干啥都无所谓——呃,当然,末将这种行伍中人,这辈子除了厮杀以外,再无他长。倘若大都督信得过,让末将继续统带原来兵马的话,末将愿为大都督戍守边疆,护卫一方安宁,稍洗昔日罪孽,这是最好了。”
    “原来如此,将军的心意,我们知道了。还请将军下去歇息,我们先商议一番再答复将军,如何?”
    “是,罪将告退。”
    史文庭鞠躬退下,但他犹豫了下,站住了脚步,哀求地望着孟聚:“大都督,请恕末将多嘴一句,此事十万火急,容不得拖延了。现在前锋兵马是由末将和黄旻旅帅统领,我们二人都是仰慕大都督,诚心愿意归降的。但倘若皇叔到了,在他积威之下,只怕军中有一些顽冥不化的死忠分子出来捣乱,那归降之事只怕要横生波折了。”
    “拓跋雄还有多久抵达?”
    “皇叔统领中军,离我们只有半天行程。按照皇叔的命令,我们前锋本该是在离城二十里外扎营的,等候中军抵达后再全师共进与大都督交战。但我们违抗命令,轻师急进,径直奔到了大都督军前,就是为了摆脱中军的控制。现在,中军那边应该已经发现不对了——恳请大都督体恤末将等的为难,从速决断,罪将和麾下全体将士皆感大都督再生盛德。”
    史文庭退下了,孟聚望向文先生:“文先生,你怎么看?这位史将军,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呢?”
    文先生沉吟着,望着远处那一片灿烂的营火,久久没有说话。
    良久,他回转了身子,肃容道:“主公,史旅帅突然到访,此事太过突兀。但若按学生的看法,史将军说的该是真话,他不是诈降。”
    “何以见得?”
    “其一,学生昔日在元帅帐中,也听过史将军的名字。史将军是沃野的将领,并非元帅的嫡系和亲信。边军大势已去,史将军为寻出路来归降我军,此是合情合理的。”
    孟聚微微颌首,没有出声,但王虎却是忍不住插口道:“说不定这是拓跋雄故意在使诈呢?他知道派嫡系将领来归降,咱们肯定是信不过的,于是就故意派一个外系的将军过来诈降,骗得我军的信任后再里应外合,偷袭我军?”
    文先生望望王虎,笑道:“王将军此说倒也有些道理,但学生觉得,元帅此刻已没有施展计谋的余地了。”
    “为何?”
    “现在,边军末日已近,分崩之势已现,将领离心,士气低迷,士卒逃散——短短半月,单是咱们楚南府就抓获了三千多逃兵,甚至有管领一级的军官也当了逃兵,这就是边军人心不稳的明证了。
    这种情形下,元帅怎么还敢派那些本就动摇不稳的外系将领来诈降咱们?即使他真的派人过来——那些外系将来本来就心怀二意了,得此机会脱离控制,只怕诈降也会变成真降了。元帅这样做,什么效果也没有,只会白白损折了兵马,这是原因其二了。”
    文先生剖析得条理分明,孟聚不禁出声赞同:“先生言之甚是,王虎你不要吵,让先生好好说——先生,敢问还有其三吗?”
    文先生捋着长须,微笑着说:“其三就是,这事太过仓促,太不合理,所以学生倒以为,这是真的。”
    “这又是怎么说呢?”
    “学生在元帅帐下多年,也揣摩到一点元帅的用谋风格。倘若元帅真要有心使人诈降,他会做得很周全,会事先设好伏笔,会显得非常合情合理。
    比方说,元帅真要诈降的话,他会事先遣人来跟大都督您多次接触,双方经历多次谈判,约好归降各项事宜,显得非常有诚意的样子。
    但象史将军这样,事先没有约定,也没打过招呼,这样直愣愣冲过来忽然就说要投降了,太突兀,太出人意料,令人没法接受——元帅以己度人,他觉得自己不可能相信的事,大都督您也不可能相信的。所以,先生觉得,这不会是元帅的诈降之计。”
    孟聚一愣,拊掌大笑:“说得好!”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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