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花王道文集》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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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凉晨风吹拂，天边浮现渐渐绚烂起来的朝霞。浮云散去，飞鸟在天空俯行。
    ：“他会好么？脸色这么苍白？他会不会，不知道醒了啊？都睡了一天一夜了。”俊美少年一脸孩子气的神情，问出来的问题也略显幼稚。只是中暑晕倒而已，加上劳累过度长久缺少睡眠。睡一觉就会好~
    睡一觉就会好？他听到医生的话微微有点心安，想到那夜在有福城堡见到浓妆艳抹的俊秀，有天觉得缺少睡眠导致他晕倒的确很有说服力。只不过医生不耐烦的表情让他有点不满，把俊秀送进来的时候，明明他哭得很厉害一直喊疼。
    ：“有天，吃早点~吃完你去学校，我会等他醒过来。”清晰而沉稳的声音在脑后响起，允浩提着热豆浆和海蛎煎递给双手撑着脸靠在病床边的弟弟。因为不知道如何联系俊秀的家人，他当机立断把晕倒的人送进最近的“中山”医院。没想到只是轻微中暑的俊秀却睡了一天一夜。误了航班倒是没关系，只是有天也坚持着要留在医院，他只好告诉姨父与有天去环岛路看日出，因为有天的语文作业是观日出有感~幸亏家人也没注意到为什么都高二了还布置小学生水平的作文。
    他在利用家人的信任不断的说着谎，允浩扯动嘴角露出自嘲的微笑。第一次带着有天，遇见了夜妖一样的小小少年。而第二次，因为他如同破碎的娃娃般无助与绝望的眼泪，他又撒了谎！
    这不像他，太不像他了。一向自律又懂分寸的郑允浩，遇到没办法解决的事情时，都可以在大脑中快速又精准地想到最有利的途径。
    但这次，他失算了，可以说，他的人生似乎也失算了。在一个对自己来说只是个陌生人的少年朝向他伸出手，透明的脸溢满眼泪喊他哥的时候。他决定了要等着他醒过来。至于为什么非要等他醒过来，他并不清楚。
    允浩的眼睛深邃而沉稳，弧度里敛着温和有力的光。这让所有见到他的人都第一印象觉得他有绝对的领导力。成熟具有领袖气质却又温柔体贴，这样的性格的确少有。所以少年是认定了他不会抛下自己就走吧？在握住了自己的手之后才安心地停止了啜泣昏睡过去。
    有天有点精神欠佳地抓着一次性筷子，撕了几下撕不开包装纸干脆用牙齿咬住一头使劲拉扯。
    诶？？唇角传来细小的刺疼感~柔软的油纸因为强大的拉力突然就变得锋利无比，血珠染在黄色的筷子上。有天想到自己望着俊秀沉睡的脸，落英缤纷地落在头顶，艳红的颜色也在指尖染开，就这么晕染开来，洗也洗不掉了吗？
    夏天的天气很难琢磨，明明刚才睛空万里朝霞初露，转瞬间太阳雨毫无征兆落下。空气潮湿地压在皮肤上，房间里充斥着海蛎煎的香味。他缓缓睁开眼睛，雨滴落下的声音如蚕吞食桑叶沙沙作响，混和着微小***破节而出清晰地传入耳中。
    他躺在一间病房里，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告诉大脑这个认知。而且，是“中山”医院的B栋病房，透过窗户可以看见那棵巨大的凤凰树。因为与A栋七十度转角的角度，它看起成形成宛如流云般的形状，另一侧对着的是哥哥的病房。
    身体软绵像灌了水的气球，沉甸甸地使不上力气。
    他还是挣扎着努力起身，顾不上有天惊喜还含混着咀嚼食物的声音：“你醒了？好一点没有？”
    高挑少年的清爽笑容绽放如朝阳初生，他却没有心思回应，脚步有些踉跄地奔出了病房。
    哥哥该着急成什么样子啊？昨天晚上没有看到他，哥哥会不会哭？
    他在门口撞到了打电话的允浩，不明白发生什么事的允浩只能跟着有天尾随他朝A栋病房跑去。
    一口气爬上三楼，俊秀的眼前一黑勉强地扶着墙喘气。虚弱的身体不停冒汗，口腔中翻涌着苦涩欲呕的腥气，他舔了舔干燥蜕皮的嘴唇慢慢顺着气。过了十几秒，俊秀直起身子抚平身上皱巴巴的校服。
    灿烂的笑容瞬间绽放，天空顿时放睛，让人睁不开眼睛。就算他现在因为虚弱脸色如此难看，嘴唇青紫眼睛还浮肿着，也让整片天空如七色堇般澄亮起来。允浩呆呆地看着苍白少年小心翼翼地推开病房，轻唤了一句：“哥，早安。”
    除湿器不断地微鸣着，透明的阳台推拉门玻璃上贴着一张碧海蓝天椰子成林的风景画。空气中有潮湿甜腻的蓝莓香味，混合着重病病房一贯充溢的长久缺少生命力的腐朽气息。病床上躺着的男生看起来跟自己差不多年纪，不过也不确定，长久没有晒过太阳的皮肤泛着萎慵的苍白，身形虽然修长却很纤细。
    哥哥在生气么？俊秀温柔地用手指抹去安静沉睡着的男生不断滚落在脸颊上的泪，因为还病着而显得腊黄的脸上露出自责的表情。对不起，昨天晚上一个同学过生日，我拗不过人家就被灌醉了。下次一定不再去了？什么，没关系么？俊秀应该多跟同学一起玩？哥哥自己一个人也行？可是哥哥明明就在生气，你赌气的吧~呵！好啦，不准撅嘴，哥哥真是口是心非。嗯，没有下次了，呵呵，你在偷笑？什么没有，你明明就偷笑~~
    他自说自话的在演独角话剧吗？病床上的人根本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甚至连睫毛都不曾眨动。如果不是旁边的仪哭上显示着心脏跳动的曲线，允浩会认为他是一具人偶娃娃。俊秀还欺骗自己的哥哥，把生病晕倒说成与同学一块玩？他是不想让哥哥担心吧？但是奇迹般的，安静睡着的人儿停止住了不断流淌的眼泪。
    如果有种感觉是叫惊艳，大概就是他跟有天现在的心情写照。允浩自认也算阅人无数，却仍为病床上的人啧啧叹气。他简直美的不像人，水晶雕刻而成的娃娃也没有他的脸孔精致漂亮。
    有天盯着病床上躺着的宛如人偶般毫无生气的俊秀哥哥，心里诧异地打量很久然后又仰头盯着允浩看。真的太奇怪了，明明长得一点也不像，却惊人地相似，是什么相似呢？感觉？是感觉么？人和人之间，会拥有一样气质的感觉吗？
    怪不得俊秀在晕过去的时候，会误把他的哥哥当成自己哥哥。
    眼泪泛滥涌现的幻象中并不是他眼花，原来自己看到俊秀在乌黑的瞳仁中印出的人影，是他的哥哥——金在中。
    他们很像~不是五官，允浩自己也微微感叹，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感觉很像。如果他睁开双眼的话，允浩很想知道那眸子的颜色是不是和自己一样，深深的褐色。也许，笑起来的时候，唇角也会闪现梨涡？
    回B城的飞机上，三万英尺高空，机翼划破蓝色的涟漪，允浩看着窗户外鱼鳞状的云层陷入沉思。
    植物人？他微张着嘴目光收敛投到紧闭的病房门，有天更是满脸的唏嘘觉得自己在看八点档连续剧。护士小姐点着头：真是可惜了，患者从很高的楼梯上滚下撞到大脑，虽然并没有脑死亡，不过中枢神经受损已经昏迷好几年，大概再次醒来的机会渺茫。
    只能做到呼吸和流泪这种事么？甚至连手指也没办法动弹？
    她很肯定地点头，也不是没可能，只是很难，如果能睁开眼睛的话。
    那，允浩觉得自己咽唾沫的动作变得艰难。他们的父母？
    唉，这个啊~说出来都觉得像言情电视剧。母亲死了，因为误杀父亲被判无期徒刑。在父亲准备对俊秀行凶时他的哥哥为了救他滚下楼。都不知道他那个当大学教授的父亲干吗这么做？突然就发了疯似的，唉，这个孩子可怜的~啊，不好意思，我得去工作了~护士小姐朝高挑俊朗的男生点点头，慌张地朝着被呼叫器惊醒沉闷空气的走廊跑远。
    你还只是个孩子，拥有的只有缺少围墙怒放成海的花圃。天空迅速坍塌，赤红火焰烧透你的人生。凤凰树一夜枯萎，可为什么你的双眸仍然平静如水？
    哥~~听到弟弟哽咽着低低唤他的声音，允浩惊觉自己眼角潮湿。
    他们都是幸福家庭的小孩，家境富裕甚至可以说比一般人来得有权力。有天无法想像这种惨烈的事情会发生在真实生活中。从见到金俊秀的第一眼起，他的黑眸就波澜不惊。当那个透明的仿佛纯净水一样冷清的孩子，摊开掌心时，他才知道那骨骼分明的手中，纵横蔓延的生命线如野姜般扎根生长。
    没有人问为什么，柔软的热风纠缠着院子里的树木。滑过炎夏味子末尾的涩气，流金色的太阳雨下个不停。
    空中小姐温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到了送餐的时间。允浩抬起低垂的浓密睫毛收回自己的心绪，礼貌地点头道谢。
    他们从小到大一定极度相爱，俊秀小心翼翼地照顾植物一般毫无反应的在中时，眼睛中流露出来的感情，深的让人为之动容。
    不过，人和人之间，真的很玄妙，彼此撞到又彼此擦身而过。他们只见过两面，彼此之间的定义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只是个陌生人。而人生这么长，也许再也没有交集的机会了。俊秀在拒绝别人，拒绝这个世上的所有人。他的世界里只有自己和沉睡不醒的哥哥！
    允浩扶着下巴无意识地戳着盘中的羊角面包。当他和有天欲上前帮助俊秀时，那个表情柔和的少年推开了他的手，笑着只说了一句：谢谢，我一个人就可以。
    然后他轻轻地在哥哥耳边说到：哥，他们是我的同学和同学的哥哥。像我们一样呢，很好的俩兄弟。哥你很高兴啊？也不是我不想带朋友来啊~怕吵到你嘛~
    当他转身背向沉睡的哥哥时，允浩感觉到他脸上的表情瞬间恢复到了冷漠与平静。他的温柔与灿烂笑容，只对毫无反应的金在中而绽放。
    所有的人对他而言，只不过是生命中的路人甲乙丙丁吗？他郑允浩，也就只是一个不很熟的同学朴有天的哥哥。
    仅此而已
    八月盛夏，强烈的台风会不断侵袭X城。
    远远的天上低鸣着雷声，闪电银光爆开。看样子，大雨马上要倾盆而下。X城炎夏贯有的台风季节来临了~
    教室里光线昏暗，墨云翻滚轰轰作响，“双十”所有的楼房都打开了灯。镇海路的地势偏高，远远望去橙黄灯管荧火虫般在强风里摇曳~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学生的自习，有天在四十分钟里无数次欲言又止偷偷瞄他的表情让金俊秀不耐烦地挑了挑眉：“你有什么想问的，我会告诉你。”
    好歹，他算是帮过我一次吧？我还记得他的怀抱，虽然没有哥哥的温暖，但双臂搂紧身体的时候，自己还是感觉到莫名的安心。要再摆着漠视他的表情，连俊秀觉得自己的脸部肌肉线条也有点办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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