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士》第四百二十九章平生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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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门。
    正是卯时,天还黑着,黎明前的黑暗最是要命,竟浓得如墨汁一般粘稠。
    若不是宫城上灿烂的灯火,根本就是举步难行。
    此刻,若在别处,百姓都还在沉睡之中。古人虽然都有早睡早起的习惯,可现在才后世北京时间四点整。就算要起床做事,也得等到天光大亮。
    可这生活习惯却不适合大明朝的朝官和京畿地区的官员。因为,按照制度,他们每日卯时都会来午门前集合,然后参加早朝。当然,春节十五天和每月初一、十五两天不在此列,这几日乃是国家的法定休假日。
    午门前的广场上已经沸反盈天,不断有马车和官轿过来,然后穿着各色官服的官员们乱糟糟地走了过来,有的吆三喝四,有的则默默低头前行。
    午门的两个侧门洞开,只正门还关着。正门乃是天子出行的通道,一年之中也难得开几回。
    “静远,静远。”当孙淡刚下了马车,就听到有一个老者的声音在喊自己。
    他忙转头看过去,正是只会试时的座师,现任刑部尚书赵鉴。
    赵鉴还是那副和蔼的模样,一看到自己的得意门生,面上就禁不住带着微笑。他身上穿着一件簇新的二品官服,上面的锦鸡补子栩栩如生,直欲展翅飞起来一般。赵鉴的腰上系着花犀束带,脚上穿着厚底官靴,走起路来四平八稳,看起来相当的精神。
    孙淡拱手施礼:“原来是恩师大人,学生孙淡见过恩师。”
    “不用不用。”赵鉴一把将孙淡扶起,道:“朝堂之上,你我同殿为臣,乃是同僚。”
    孙淡道:“是,下官见过赵大人。”
    赵鉴呵呵一笑,问:“静远,这可是你第一次上早朝。”
    “正是。”孙淡以前品级不够,没有资格来这里,如今做了翰林院编修,这个点卯的任务却逃不掉了。
    “其实着早朝就是一个仪式,看看就可以了。这还是开始,以后每日都要过来的,也不觉着希奇。”赵鉴笑着说了一些注意事项,有嘱咐他说:“等下在奉天殿广场点完卯之后,四品以下的官员都各回各的衙门做事,四品以上的官员则进殿与陛下议事。你如今也有资格进殿,可却要记着一点,凡事多看多想,少说。”
    这是赵鉴为官多年的经验之谈,孙淡也懂得这个道理,点点头:“大人说得是,孙淡资历浅薄,自然是以学习为主。”
    “如此,我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赵鉴抚摩着胡须欣慰地笑了起来:“走,我们一到进去,督察院的人也该点卯了。”
    二人一边说话,一边进了午门。
    这也是孙淡第一次早朝,所有一切对他来说得透着新鲜。老实说,他还真不知道这早朝究竟有什么规矩,好在有赵尚书这个识途老马在,也少了许多麻烦。
    进了午门,就是一个宽阔的广场,广场对面则是奉天门。
    这个时候,响亮的钟声响了起来,奉天门也徐徐打开。
    孙淡和赵鉴也不耽搁,径直穿过广场,进了奉天门。
    沿途,官员越来越多,总数达到惊人的上千,可见这大明朝的财政负担有多重,光负责这么多京官的俸禄银子就够户部头疼的了。
    人群中有不少熟人,比如翟銮、杨廷和、杨慎等人。
    因为大家都在鱼贯进入,没人说话,孙淡也不好意思上去攀谈。
    就这么又走了几百步,穿过奉天门,迎面就是一道清晨的凉风吹来,满世界都官服猎猎做响的声音。
    眼前顿时开阔起来。
    只见,一个更大的广场出现在眼前。
    广场的宽度比外面的午门广场还要大上几分,一千多官员在广场中一杵,顿时显得稀疏起来。
    这么多官员乱糟糟地站在广场显然有损失朝廷脸面,于是,各部各衙门都有官吏过来招呼本部官员整队。
    按照排队的规矩,文官在左,武官在右。孙淡很自然地随赵鉴一道去了左边。
    整个过程都没有人说话,到处都是沙沙的脚步声。
    等到了左边广场,孙淡才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翰林院没有人来按照站位秩序,他也不知道怎么该站在什么位置。
    赵鉴见孙淡有些茫然,笑道:“静远,你们翰林元的编纂和编修们地位然,不用单独列队,同六部的尚书和内阁宰辅们一起即可。且随我一起去吧。”
    孙淡:“多谢大人指点。”
    于是,孙淡就同赵鉴一道来到队伍的前例,正好看到翰林院的另外两个同事杨慎和王元正。他们正陪同着内阁的三老和六部尚书以及顺天府尹,在广场前站成一个小方阵。这个小方阵总共不过十一人,却是整个大明朝官僚系统的核心组成部分。
    还被说,这十一人同孙淡都非常熟悉,见孙淡过来,皆点头示意。
    站在他们中间,孙淡这才突然察觉,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地走进了这个核心决策层中。这个感觉怪怪的,说不出究竟是怎么滋味。
    刚站定,督察院的御使们就开始点名了,到处都是御使们响亮的唱名的声音。
    这些御使们虽然职位低,可权力却大,态度也非常恶劣,有的时候甚至有不近人情的嫌疑,一遇到事情,无论你官职多大,劈头盖脑就是一通训斥。
    “黄大人,你究竟是怎么回事,早朝大殿,你竟然大声咳嗽?”
    那个黄大人是一个五品官,大概是受了风寒,咳得厉害,可被七品的御使一声呵斥,竟然不敢回嘴,连连道:“下官,下官受了凉,刚才是忍……忍不住……咳、咳。”
    御使更是恼怒:“黄大人,朝廷有制度,早朝官员若是受了风寒,得了痨病或者其他恶疾,一律不许上朝。否则,将病过给了其他官员,甚至过给了陛下,你吃罪得起吗?”
    那黄姓官使劲地用手掩着嘴,解释说:“下官不过是受了凉,不是传染病,咳咳……”
    御使铁青着脸,正要再次教训那个黄姓官员,这个时候,又见有一个官员低头吐痰,立即放过黄姓官,大步走到那个吐痰的官员面前,伸出脚在那口痰上使劲地抹了几下,喝骂道:“注意你的官仪,在奉天殿起吐痰,成何体统?”
    御使一边训斥这犯纪的官员,一边在牙板上记下他们的名字,等待议处。
    孙淡看得心中惊奇,对明朝的监察部门他是早有耳闻的,也知道他们的厉害。可孙淡平日里也没听督察院的人结识,六科给事中之中也只认识一个孙应奎,就这个孙应奎而言,人还是不错的,同孙淡也熟。可看今日的情形,这才知道御使的厉害,这可是一股强大的政治势力啊!
    时间还早,好在现在已经是初夏,天气已经不冷了,在这里站了半天倒也挺拔得住。
    也没有人说话,就那么默默地站着。
    可孙淡还是察觉到不对,他所站的这个小方阵中的几大官员都在用眼神交流着,还有意无意地将目光落到自己身上。
    孙淡心中突然这么想,难道这些阁老和尚书们有话要对自己说,否则,也不可能那么巧就让自己碰到了赵尚书?
    果然,只不片刻,赵鉴突然开口,小声道:“静远。”
    孙淡:“下官在。”
    赵鉴:“静远,这次接太后进宫团聚一事,前前后后近一个月。京城、通州两头跑,情况也很熟悉。就你看来,在太后的尊号上加一个皇字合适不?”
    他这是在试探孙淡的政治态度啊。
    孙淡立即明白过来,这次早朝是朝臣同皇帝最后摊牌的时候,否则也不可能都到齐了。孙淡如今是皇帝的御用私人秘书,执掌机要,有的时候也能代表皇帝的观点。虽然杨慎和王员正也是皇帝的秘书,可只负责起草诏书,又因为他们同杨廷和关系特殊,要害的事务却不接触。
    孙淡也知道赵尚书这个问题很要命,一个回答不好,就会变成整个文官系统的敌人。他耍了滑头:“赵大人,孙淡不过是副使,这事情你可问毛尚书。”
    毛澄也站在方阵中,他转头看了孙淡一眼:“孙大人,毛澄是断然不会答应这种事情的,皇考问题关系国本,丝毫妥协不得。”
    孙淡无奈,只得回答说:“其实,尊兴王为兴献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至于在帝前加一个皇字……各位阁老和大人应该同陛下再商议一下,总归能达成共识的。”
    “说得好。”一直没有说话的内阁辅杨廷和突然转头对孙淡说:“孙淡你说得不错,议一议总归能达成共识。如果单单就在兴王尊号上加一个献字,也不是不可以。”他长长地叹息一声:“此事纠缠太久,也该到了解决的时候。至于再加一个皇字,我下来也查过,完全是黄锦自作主张,想向陛下邀宠献媚。国家大事,竟然用来讨价还价,断断不可为之。”
    “是啊,黄锦小人,我大明朝的国事就要坏到这个无耻竖阉头上了。”几个尚书也都同时点头,并小声地痛骂起来。
    “今次绝对不能妥协。”乔宇声音大了起来,“我等当据理力争,务必请陛下打消这个念头。”
    “对对对,此事不能再议,诸公当站稳立场。”赵鉴也同时点头。
    可杨廷和却叹息一声,连连摇头。
    杨慎却有些不快,不禁说道:“辅,大礼一事乃是大是大非的问题,寸步不可退让啊!”他和杨廷和虽然是父子,可在正式场合却只称呼对方的头衔。
    杨廷和细声细气地对儿子说:“杨大人,一味用强,固然能显出我等的风骨,也有正本清源的作用。只可惜,国家大事情关系巨大,有些事情并不是一句孰是孰非就能说清楚的。你们是没到我这个位置这个年龄,到了我这一步,就清楚要维持这个朝局是多么的艰难。时世惟艰,尽力支撑吧。凡事都要往好的方面去做,真理个对错,分个黑白,却未必是国家之福,朝廷之福。”
    杨廷和这句话明面上上教训儿子,实际上却有说给众二品大员听的意思。
    大家都不觉得将头点了下去。
    可杨慎还是觉得父亲的话说得不对,张开嘴想再说些什么,可一见杨廷和将手摆了几下,就只好将嘴巴闭上了。
    良久,他才叹息一声:“辅大人的意思杨慎也明白,可如今……”
    毛澄这个时候突然插嘴:“其实,在兴王的头上家一个献字也不是不可以接受,但不能配享太庙,可另在安陆新建帝陵四时祭祀。辅大人说得是,此事再议下去,何时才是个了局?”
    毛尚书乃是朝中请流的代表,反对皇帝要给兴王上尊号的事情态度最为坚决,且前一段时间同黄锦在通州又彻底翻脸。他现在这么一说,倒有些出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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