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缅行纪》第四十四章灾民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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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一片金灿灿的斜阳将崇山峻岭点染得层次分明，天空一片清朗。只有那一阵阵的山风，吹得林涛起伏，翻滚着波浪。
    车道上的拐角处，终于露出了马车的身影。刀郎大声喊着“来了来了！”他们就快步迎了上去。
    马车一共有8驾，满载着人和东西。那打头的马车停了下来，只见一个清瘦的小姑娘跳下马车就奔跑了过来，嘴里高喊着“哥哥，哥哥”，一下子就扑在了陈佳永的怀里。陈佳永捧起了她的小脸儿一看，天哪！这不就是他的小妹妹陈红吗。他搂住了小妹，连道：“哥来了，哥来了。妹妹呀，咱到新家了！”
    另一女子约莫三十三四岁，也高喊着“刀郎大哥！”，下车奔向前来，看来那就是陈佳永的小娘了。众人相见，喜极而泣。
    陈佳永扶着怀中的小妹上了马，对车上的人们大声道：“乡亲们，父老兄弟姐妹们，我们到新家了！快跟我走吧。”说完就打马领头而行。
    偏崖入口处早已经站满了翘首以待的人们，车队到达时，立即响起了一遍呼爹喊娘，呼兄唤弟声和哭泣声。刀郎大声喊到：“车队快驶到大厅”！到得大厅，那场面更是失控了。陈佳永一时也急得不得了，周凡却在一旁拉了他一把，低声道：“生死一线，能来到偏崖的这些人都是二世的人了。这三个多月的惊恐和煎熬真不容易，亲人相见，就让他们渲泄一下吧。”周凡说完，就转身去了去了食堂厨房。
    蒋四此刻蜷缩在灶头一角，失声痛哭，他瘦弱的背脊不停地抽动着。刀郎已将他的妻子儿女全没了的消息告诉了他。他心头一直忍着悲痛，但听着大厅里的鼎沸人声，他悲从中来，实在不能自己了。周凡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头道：“哭吧，哭出来了可能心里还好受些。”周凡说着就系上了围腰上灶去了。蒋四却扶着灶头慢慢地站了起来，他擦干了泪水，哽咽了几声，又长叹了一声，道：“唉……死了的就死去了，活着的还要活呵！周部长……一会儿我就不出去传菜了，但灶头上的火会和以往一样旺的。”说完，他就抢过周凡手里的锅铲，又去忙活起来。周凡默默地转过身子，悄悄地擦去了眼角的一滴泪珠。
    偏崖大厅里，己经升起了一炉大火。张春生在忙着在为受伤者清理伤口和重新包扎，胡老财和崔英子忙着在为生病、感冒的人喝中药和打针，安贞子则带着护士们为灾民们量体温，作体检。刀郎亲自为灾民们分发着衣物，领着他们分别去两个“澡堂”洗澡……
    一会儿，张春生来报：灾民中重伤的有8人、重病的有10人，需要住院治疗；轻伤的有几十人，经伤口感染处理后，可以自由活动。只是，他们所有的人都太虚弱了，需要一段时间的休养才行。
    刀郎带着那李老栓汇报来了，李老栓才洗过了澡，换了一身新衣裳，精神好了许多，但仍然掩不住他两眼深陷的憔悴神色。他一口气喝干了缸子里的茶水，就从头讲了起来：
    他们一行5人，翻山越岭，晓行夜宿，只见沿途满目疮痍，饿殍遍地，惨不忍睹。他们紧赶慢赶，饶是如此，赶到了陈家大湾，已是出发时的7天以后了。这里早已是面目全非，昔日良田千顷，富饶百里的陈家大湾，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雍塞湖。富甲一方、门楼巍峨的陈家大院，已经沉入了湖底。
    他们沿着湖岸搜寻，找到了不少陈家大湾的幸存者。于是，就在一处相对安全的地方搭起了窝棚。他们5个人分了工：1人守护窝棚、1人出去找粮或打猎，寻找食物；3人分头出去找人。3天后，他们在灾民中又找到了少奶奶芸娘和她女儿红儿。就这样，陆续10多天里，他们就找到了近200人，幸亏他们带去了消毒药粉，再加上他们有在偏崖时的防疫经验，注意了饮水安全，他们住的窝棚一带没有发生瘟疫。他们5人中有万老二和陈佳明两人懂一些中草药，就采来不少为伤者包扎和熬汤服用，但是，还是有十几人因伤重死去了。
    人搜寻得差不多了，他们就设法往回赶，但老老少少一百好几十口子，还有伤病员，要行动起来还真难。他们组织了十几个体力稍好的人，先去探好路，选地搭好新棚后，然后再将大队人马迁过去。到县城的近100里路，他们就这样一站接着一站，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整整迁移了1个多月。
    李老栓猛吸了几口烟又道：好在他们带了长短10支快枪，千多发子弹。一路上，他们曾遭到过土匪的袭击，灾民的哄抢，都是靠这10条枪护住了大家。为了节省子弹，他们还用新制的弓和驽沿山打猎，去换回粮食、食盐等。待要到县城边时，他们这支灾民队伍己达到了近千人。因为逃难的灾民见跟着他们安全，而且还有他们留下的旧窝棚住，时不时还能匀得一点食物，于是就跟了上来。
    到了县城边上，他和万老二进城去打探情况，在街上看到了“吉祥客货栈”的幌子，试着进去一问，果然就是大队新近在城里设的客栈。要是他们早些知道，就会少死些人，少受不少苦了。
    听完李老栓的简介，陈佳永心里既感动，又感慨：这真可以写成一本叫做《苦难行纪》的书的。他向李老栓连道幸苦，忙让刀郎安排他们好好休息去了。
    陈佳永房间左边的一间，原是刀玛在住，现在空着，正好安置下芸娘和红儿娘俩。贞子这会正在里外忙着收拾，贞子对陈佳永道：“灾民们每人都领到了一套新的或干净的衣裳，除了重伤、病员由护士护理外，他们正在排队洗澡，换下的旧衣衫就只能用开水煮了晾干做鞋底布了。”
    正说着，芸娘和红儿已经浴后回来，陈佳永只好上前去打招呼：“小娘，红儿，你们都洗过了么？”芸娘点点头。陈佳永就道：“那你们就先在房里歇息一会儿吧，过会儿开饭时我来叫你们。”芸娘忙道：“快忙你的去吧。”
    刚才热闹的大厅，现在已清静了下来。刀郎和周凡忙着为灾民们分配房间去了。陈佳永坐在石橙上，望着熊熊燃烧着的火堆，想静下心来想些事儿。忽听身后一声女子轻呼：“这位就是大少爷吧？”陈佳永扭头一看，见是一位30多的妇女，两手牵着一双儿女，站在他身后。他连忙起身，对她道：“都洗过了吧？看，娃儿穿的衣服大了点，你回去改改。”女人激动地对他道：“大少爷，我就罗陈氏呀，娃儿，快喊舅舅！给舅舅磕头。”陈佳永忙道：“使不得。你们快回房间里去吧，这偏崖晚上挺清冷的。”谁知那男孩子却道：“我们在等我爸爸。”正说着呢，一辆马车就急急地驶进了偏崖，那车上跳下的汉子不就是罗大明吗。两个孩子“爸爸，爸爸”地叫着迎了上去。罗大明一把紧紧地搂住了他们，一家人相拥，嚎啕大哭。
    陈佳永过去对罗大明道：“嫂子和孩子才洗了澡，换了衣。乘天还没有黑，快带他们回虎崖吧。”他又嘱咐了驾车的战士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罗大明激动得只“呃、呃”了几声，全家人向陈佳永叩了几个响头。
    马车急急地来，满载着一车的心酸和喜悦，又急急地去了……
    晚上，大队给灾民准备了萝卜炖排骨汤，腊肉丁和青菜熬稀粥，配了几样小菜。这样既有营养，又易消化。
    陈佳永他们又逐门逐户地去看望了灾民们，特别是赵狗子和汪三他们几家，特批了赵狗子他们2天假，让他们和家人好好团聚。随后，他又独自去到了厨房，安排了一桌饭菜，插朱萸当香，与蒋四和失去了所有亲人的几名战士一道，每人向地上洒了了一碗酒，祭奠了死去的亲人们。
    陈佳永回到大队部，只见刀郎和周凡早己等在了会议室。刀郎汇报到：“吉祥寨送来大米1000斤，腊肉100斤；梦醒寨送来布一匹、棉花两包、盐50斤等。100多乡亲们已初步安置下来了。”周凡沉思着说：“关键是下一步怎么办。”正说间，冯吉来电话了，他询问了陈家大湾灾民的安置情况，刀郎一一作了详细汇报。冯吉表示很高兴，说也放心了。他同时也通报了一个情况：近几天来，吉祥寨己经有不少灾民到来，其数量比前一段时间多了不少，给吉祥寨增加了不少压力。他建议大队开一个会，商议解决的办法。
    冯吉的电话内容，与陈佳永他们刚才商议的问题一样，看来得想办法尽快解决这事了。陈佳永对刀郎和周凡道：“今天晚上就再幸苦一下二位，详细地盘点一下大队的老底子，看看我们还有多大能力安置灾民。我们争取明天去到吉祥寨，现场研究和解决问题。”二人就忙活去了。
    陈佳永又对安贞子交侍：要随时关注偏崖新到灾民的情况，偏崖里全部约莫有20多个小孩，待他们熟悉环境后，派一名会华语的护士把他们组织起来，教他们唱歌和识字。对下一代，可不能让他玩耍野道了。
    陈佳永又交给安贞子一份名单，交待医护班学员结业后的分配，他说己和冯政委有了一个初步意见，若没有其他变故，就照分配名单执行：金达莱分配到虎崖卫生所；美惠子分配到1中队；崔立贞分配到吉祥中心寨；金英淑分配到5中队；何智子分配到2中队；全淑英分配到4中队；崔英子仍负责偏崖医务工作。
    陈佳永交待完事儿后，坐在了桌旁，提笔凝思着明天的事儿。只见芸娘从里屋出来，对他道：“佳永呀，你们的事，贞子姑娘给我讲了不少了。刚才，你和刀郎大哥他们说的话我也都听见了。你们也挺难的，大老远地把我们接过来，我们给你们添麻烦来了，心里也是很不好受的。”
    陈佳永忙对芸娘道：“哪里的话呀，有我们的，就有你们的，我们本来不就是亲亲的一家人么。”
    芸娘双眼一红，叹了一口气，道：“陈家大湾没了，你的爹娘也没了，诺大的家业也没了……现今，只剩下你们出来的几十个人，和我们逃出来的这一百多口子人了。”
    陈佳永连忙劝慰着芸娘道：“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芸娘擦了一把泪，看着陈佳永，沉默了好一会儿，咬着牙坚定地对他说：“咱陈家大湾的老少爷们没有一个孬种，只是被地震害苦了。我们是不会吃闲饭的，我们也有两只手，要和咱们大队一起干，不信这苦日子扛不过去！”
    面前这瘦弱的芸娘的形象，在陈佳永心里陡然高大起来，他心里顿时豁然一片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