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画》36.失荆湖[2]

江山画最新章节目录
   来,可要多喝几杯。”
    梨花木桌上青玉碗碟盛放着四样小菜:鸡蛋炒韭菜,虾皮鸡蛋羹,红油豆腐干,竹笋香菇汤。雕花嵌木的金银壶里装着本地乡村酿制的米酒。苏清河夹菜时,手指微微颤抖,镂花包金的象牙筷子就滑落下来,他去捡筷子时袖子落入汤碗里。
    顾青阳望之凄然难言,阮清秀默默地收拾好一切,取了个木碗挑了些菜放在苏清河面前,苏清河几次未能将菜放进嘴里,便放下筷子邀顾青阳饮酒,一边自嘲道:“都是酒色过度留下的祸根。”阮清秀忙打断他的话:“都过去了,还提他作甚?顾师兄你不要听掌门乱说,那些都是以前的事了,掌门这两年可真变了。”顾青阳道:“师兄一肩挑着洪湖十万弟子,不易啊。”苏清河眼圈含泪,哽咽了一声:“喝酒。”
    饭后,阮清秀搬了两把藤椅放在庭院中,二人品茗闲谈。这时,知客领着一个满头大汗的信使进来,信使单膝跪地哽咽道:“大帅,襄阳城破了……”
    襄阳乃是荆湖门户,失襄阳荆湖无险可守,元荆湖行省左丞相伯颜、平章政事阿术率军二十万顺汉水南下,荆湖烽烟弥漫,各路官军如潮水般溃败下来,刘青发、荣清泉率部奋起迎击伯颜大军,混战三日迫使伯颜绕道向东南进发。苏清河集结两万人欲尾随追击,被阿术部将张弘范所拦,激战数日不能取胜。
    顾青阳随军参谋,见元军直奔鄂州而去,建议苏清河沿途层层阻击,为官军布防争取时间。苏清河道:“敌势凶猛,只有调二弟的江陵水师前往接战,再令三弟四弟追击其尾。”计议刚定,忽报康青山献了均州城,正领兵万余南下攻略江陵各地。苏清河痛心疾首,又听刘青烈按兵不动更是焦躁。对顾青阳说道:“性命攸关,恳请师弟火速赶往江陵,催清烈速往鄂州布防,再迟回天无力了。”
    顾青阳连夜启程赶赴江陵,路上遇到好几路官军也往江陵去。顾青阳拿住一个副将来问。副将熬刑不过答道:“江陵知府密报刘青烈谋反,我等奉命前去围剿。”顾青阳怒道:“刘将军忠心报国,何来谋反之说?大敌当前,你们不知携手对外,偏爱误信谗言自己内讧,这是何道理?”江陵城东,各路官军正在紧张布防,顾青阳有从副将身上夺来的信物,一路畅行,刚到十里庙门口,前方忽然传来消息:刘青烈献城归降了。
    刘青烈并无叛宋之意,他见襄阳失守,伯颜顺汉江南下鄂州,便要起兵去增援鄂州,江陵知府朱玉彤和守备将军则恐康青山南下夺了江陵,他们要担失地之责,皆坚持不肯。一怒之下斩了守备,反出城去。兵马尚未齐备,各路官军就把江陵城围了起来。原来是江陵知府朱玉彤探知刘青烈欲杀守备出兵救援鄂州,便暗中密报刘青烈造反,引来各路大军云集江陵,一则逼刘青烈留下,二是借兵壮胆,阻止康青山南下。
    顾青阳赶到江陵东门时,旌旗招展,鼓乐喧天,刘青烈的乡军已换上官军旗号,整齐地列队在临时搭建的拜将台下,刘青烈手捧长剑,带领一干部属走上拜将台纳剑归降,受降官扶起刘青烈,好言宽慰,命其统领旧部驻守江陵,防备康青山。
    庆功典礼已毕,刘青烈垂头丧气地回到府中,解下衣甲刚刚坐定,眼前就晃出一人。见是顾青阳,羞愧的满面通红。顾青阳道:“师兄能为天下苍生再尽一份力吗?”
    唉……”刘青烈长叹一声,羞愧难言。忽一人冷笑道:“顾叔叔来的好及时呀。”只见朱雨菡挺着僵硬的腰杆走了出来,望着垂头丧气的刘青烈冷笑了一声,说道:“大敌当前,天下军民都该听从朝廷的号令,各自为战,岂不正遂了蒙古人的心愿?顾叔叔你说呢?”
    顾青阳道:“二嫂所言,小弟不敢苟同。伯颜兵锋直指鄂州,鄂州若失江南半壁势必不保。覆巢无完卵,江南朱家也难逃劫数。”朱雨菡冷笑道:“我当叔叔是个有见识的人,原来也这般短浅。鞑子擅骑射不习水战,纵然夺了鄂州,水师夺回来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我们朱家世沐皇恩,岂能忘恩负义、见危不扶?倒是叔叔你一个局外人,其心可疑啊。”
    刘青烈道:“你这说的什么话?师兄他一片赤诚之心,岂会有诈。”朱雨菡厉声道:“即是如此,为何做了幽冥教的右使?”丢个眼色,身后几个家臣跨前两步围住了刘青烈。“将军累了,送将军下去休息。”朱雨菡一声令下,众人强行拖走了暴跳如雷奋力挥拳的刘青烈。顾青阳道:“二嫂不肯出兵,我走便是,何必自家斗气。”甩开大步往外走。一声唿哨响,一张大网当头罩下,顾青阳一时不备陷身于网中。
    这网又名“天地罩”,通体用金线银丝混合而成,内嵌无数钢钩,索拿猎物后将主绳一拉,钢钩便根根竖立起来,猎物稍一活动就会被钢钩勾住皮肉,痛苦难当。顾青阳识得厉害,立身不敢动弹。朱家家臣趁机扫了他一棒,逼迫他跪向朱雨菡。朱雨菡得意洋洋,吩咐左右家臣道:“请顾右使到水牢里歇息!”转身正要走,眼前飘过一条白影,一个白衣蒙面女子站在了她的面前,脸上随即火辣辣地挨了两记耳光。朱雨菡还没缓过神的时候,白衣女子就拽着她的头发,将她拖到了金钩银丝网前。
    家臣们被迫打开丝网放出顾青阳自己钻了进去,白衣女子示意朱雨菡也钻进去,朱雨菡站着不动身,白衣女子就扬起手要抽她的脸,朱雨菡一张脸羞的通红,弯腰往里钻的时候,白衣女子就在她屁股上踢了一脚。
    在顾青阳日夜兼程赶往江陵搬兵的同时,苏清河纠集七千余众南下拦截元军,一战大败,再战又败,第三次是阮清秀护着他从死人堆里逃出一条命。苏清河连声哀叹道:“十年之功,竟是如此不堪。”忽又传来刘青发、荣清泉南下途中被官军伏击,刘青发死难,荣清泉突出重围,被乡勇误当奸细活埋的消息。苏清河禁不住大口吐血。阮清秀劝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咱们在江北败了,还有江南呢,江南还有数万洪湖弟子呢?”苏清河道:“不错,此刻渡过江,胜败未可知也。”
    临江镇是沿江北岸的一个小村镇,地理偏僻,荆襄大战如火如荼时这里的居民竟是一无所知。这日午后,两个公差飞马闯入镇中,在十字街口敲锣高喊:“各路军民都知晓了,今有洪湖县妖道苏清河叛国通敌,勾结鞑靼,犯下十恶不赦之大罪。有知情告发者赏银五百两,扭送官府者赏银一千两。”把两张告示贴在路口的树干上,拨马走了。
    阮清秀撕下一张告示带回茶棚时,苏清河正挺直腰杆端坐品茶。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把告示拿给苏清河看,看了会难受,不看窝在心里会更难受。苏清河的发应超出了阮清秀的预想,苏清河只扫了一眼告示上自己的画像,顿时面如灰土,呼吸急促,手臂也急剧颤抖起来。阮清秀跨前一步来扶持他,苏清河却“哇”地喷一口血箭,手中一碗黄汤染成血红。
    众弟子一阵大哗。这一乱,就有几个乡民认出苏清河来,纷纷操枪拿棒围过来。阮清秀含泪大骂道:“你们都瞎了眼吗,好坏都不分了。师兄这些年呕心沥血,练兵保家,龙精虎猛的身子弄成这样,你们还忍心来气他……”说到伤心处,竟是泪光闪闪。苏清河呼出一口腥气,挣起身来,笑道:“不要说了,过江——去!”强挣着要上马,勉强踩上马镫,却怎么也抬不起另一只脚来。阮清秀俯腰蹲下用肩将他扛了上去。苏清河勉强坐直身子,马一抬腿,他竟身子一歪,跌落下来。阮清秀扑上去,嚎哭起来。
    苏清河睁开眼笑着说道:“我又没死,你倒哭什么?”乡民见苏清河重伤在身,阮清秀又懦弱可欺,胆子便大了起来,大声鼓噪向前。阮清秀搀扶起苏清河退到茶棚中,眼见众人紧逼不舍,便把牙一咬,狠心叫道:“为了掌门你们就破次戒吧。”洪湖弟子们早已忍耐不住,一声呐喊,挥剑杀入人群中。寒光过处,人头纷纷坠地。苏清河见势大惊,急挣起身叫道:“不可杀人……”才喊了一句,又吐起血来。一干乡民或死或伤,纷纷遁逃。只剩下两个大汉立在原地不动。
    阮清秀喝令道:“放他们走罢。”一个汉子冷笑道:“放我们走就不怕把你们的行踪抖搂出来?”阮清秀剑指那汉,冷笑道:“我认出你们了,夏丙章,公孙欠课。”二人将身上的土布衣裳一扯,纵声大笑起来。阮清秀顿足大叫:“你们还等什么,杀了他们。”六人奋勇拼杀,却被夏丙章、公孙欠课一剑一人,转眼间杀个干净。阮清秀把牙一咬,纵身要上前拼杀,被苏清河扯住,沉声说道:“你不是他们的对手。”说话时盘膝打坐闭目凝神。
    夏丙章冷笑一声道:“苏清河,夏某敬佩你是个英雄。却又为你不值,你一心辅佐赵家,到头来得到了什么?猜忌、掣肘、赶尽杀绝,连猫狗一样的老百姓也要拿你,你还保这样的朝廷做什么?”苏清河冷笑道:“依你之见,我当效法康青山投靠大元朝咯。”夏丙章笑道:“至少那样能保住你的小平山。”苏清河猛然睁开眼:“小平山怎么啦?”夏丙章大笑道:“已被康青山烧成平地,连墓室里的冰棺也被砸的稀烂。”苏清河蓦然间双目发直,一口鲜血喷射而出。阮清秀慌忙去扶他,却被他一声暴喝推倒在一边,阮清秀的头撞在一块石头上,昏昏沉沉半晌才醒来。苏清河早已和夏丙章、公孙欠课缠杀在一起,他披头散发,暴喝如雷,手中的剑却全无章法。
    小平山先是被宋军攻下,大肆劫掠后,一把火烧个精光。康青山赶来时,眼见一片焦土,一腔怨恨无处发泄,便将苏清河的正妻阮氏、侍妾穆晓霞的坟墓挖开,二人尸体当日用冰棺盛敛,重见天日时面目栩栩如生,宛若生前。康青山挥锤破棺,逼迫降卒奸尸,又将尸体环首吊在树上鞭打,直至变成两团烂肉。
    顾青阳听闻康青山在小平山的所作所为,又恨又悔,正想连夜赶去割了康青山的头,却又见到苏清河在临江镇被捕拿,三日后将被凌迟处死的告闻。顾青阳一口气跑垮两匹马才赶到临江镇。十字街口架起了一座高台,苏清河赤身裸体地绑在木桩上,一个刽子手正跪在他的脚下,手持尖刀正在小心翼翼地切割他右大腿上的肉,苏清河双乳、手臂上的肉已被切割殆尽,经脉外露,白骨森森。
    刽子手将割下来的指甲盖大小的肉片仔细地码放在一个白瓷盘中,然后由书吏检验记录,再由他的徒弟抛向台下。台下围观的百姓有数百人,有来看热闹的,多半是被迫来受教化的。被鼓动的百姓,每见有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