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画》35.蜀先乱[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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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下大乱了,他还能心思去巡游海外!”一句话说完,李迎眼圈红了,她强忍着泪,半晌方说道:“张总舵主遇难,金叔叔要起兵报仇,这事您管不管?”金岳痛苦地闭上了双眼,摇头苦笑道:“管不了了,这道坎,我是……过不去了。”“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李迎激动起来,双眸中噙满泪花,“去崖州,等父亲回来。”金岳木然不动,昏暗的灯光下面如土灰。金岳的亲随执事推门进来,踮着脚在金岳耳边低语几声,金岳木然地点点头。待执事一走,金岳突然反手扣住李迎的手腕,扯着她快步走到东墙壁柜前,拉开柜门,里面堆满了各式公文。金岳转动门上黄铜兽首,“咯”地一声轻响,壁柜底部突然裂成两半,露出一个三尺见方的暗道入口。“走的越远越好,隐姓埋名等他回来!”金岳把李迎往密道里猛力一推,关了暗门,再将伪装成铜兽首的机关按钮狠命往外一拉,扯断了控制机关的两根细铜丝。李迎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她静立不动,让双目慢慢适应眼前的黑暗,这是一条宽三尺高六尺的隧道,地面铺着碎石,两壁和顶部用木板镶嵌,隧道地面湿漉漉的略有些积水,但并不妨碍行走。李迎没有急着走,她伏在暗门上侧耳倾听屋中的动静。隐隐约约的似乎有一点声音,是一个男人的冷笑声,一个男人操着绵软的江南口音说道:“……这个哪里过分嘛,你金东使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够做的到的啦。”李迎仔细想了想,自己熟悉的人中似乎没有操江南口音的。“你们要老子在成都自立为王,兴兵讨元,老子做不到!老子生在北国,不会向蛮宋称臣。”金岳暴怒地叫道。李迎只觉得脊梁上冷风飕飕:举兵讨元!他们是拭剑堂的人?!落髻山上早有流言说教中某身居高位者是拭剑堂派来的坐底,她先前只当做是别有用心者散步的谣言,“身临绝顶那处不是风”,听的多了,不免也有些疑心。可她万万没想到传言并非虚妄,教中确有拭剑堂的坐底!就在离自己不足一丈远的地方!江南口音呵呵冷笑道:“到如今,你还计较这些!天下大乱,正是英雄并起之时。富贵谁比王侯?提十万兵,克定中原,恢复汉唐!千载之后亦存盛名。退一步讲,纵然出师不利,也还可以去临安享享福嘛。”金岳冷笑道:“金岳自幼喝酒吃肉,耐不得你那黏糊糊的米粥。恕老子不能给赵家人卖命!”李迎心中感慨:“金叔叔到底是个硬骨头。”“你既不答应,我也只好带着你的尸体回去交差了。”“悉听尊便。”金岳决然说道。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后,听得“咕咚”一声闷响,接着又传来搅动水的声音,似有人在洗什么东西。水声断断续续,不多久就传来指甲扣抓木头的“吱吱”响。这时,李迎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雷显声!”她差点叫出声来。是他,操江南口音的男人正是风衣府执法堂堂主雷显声!李迎泪水簌簌直落,雷显声是父亲的亲信,难道竟是父亲要杀金伯伯!不,不,金伯伯显然是知道谁要杀他,他冒死救了自己,怎么可能会是父亲?李迎希望再听到些什么来证实自己的判断,但屋中却突然变的一片死寂,什么声音都没有了。正当李迎有些失落时,却清晰地传来雷显声的怒骂声:“蠢材!蠢材!你见过谁把毒药当饭吃的,一粒就足够了。”伪造了金岳自杀的假象后,雷显声一行开始搜查金岳的书房。他本是捕快出身,寻人查物本是拿手好戏,他很快就找到了密道的入口,却发现开启暗门的机关已被损坏。院门外立着几十名誓死追随金岳的侍卫,他不敢蛮干,僵立了一阵,雷显声转身离去。李迎这才敢稍稍哭出声音,她像被抽去了筋骨,软软地瘫坐了下去。最先赶来奔丧的是川中总舵成都分舵舵主南德隆,他带着一群侍从张牙舞爪地闯进来。南德隆是金岳最得宠信的义子。李久铭进驻双流山庄后,成都城内谣言四起,众人都忙着与金岳撇清关系、拉开距离,惟南德隆仍一如既往,每日早晚必到金府请安。他更放出狠话:谁跟自己义父过不去,自己和自己的八千弟兄就跟他过不去。南德隆一进门就嚎啕痛哭,凄切之声感染了李迎,惹动她又落了一行泪。然而外面的哭声嘎然而止,传来的却是翻箱倒柜的声响。南德隆粗暴地将金岳的书房翻了个底朝天,值钱的、有用的、能拿的,一洗而空。南德隆知道金岳的书房里藏有密室,他寻找的手段颇为野蛮。侍从们抡起铁镐将地砖砸得稀烂,东挖一个坑,西刨一个洞,片刻之间,狼藉一片,却是一无所获。恼羞成怒的南德隆决心拆除四壁,铁镐、斧头齐上阵,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后,南德隆朝地上啐了口痰,恨恨地说:“娘的,真撞鬼了。”挥一挥手,领着随从满载而去。李迎打不开通往书房的铁门,只得往另一头寻找出口,走出四五十丈,见到一扇木门,轻轻一推门就开了,这是一口废弃不用的水井,一条生满绿苔的井绳垂在眼前,仰头向上,依稀可见夜空星辰。水井是建在一丛冬青树中,北面是一座白色的圆顶小楼。这是金岳花费重金为最得宠的一个波斯歌姬修建的楼阁,那歌姬在他未发迹时就与他来往,彼此也算情深意重,金岳出任川中总舵主后将她接来成都,她却不耐南方的湿热,竟一病不起,她死后这里就一直空着,无令任何人不得擅入。李迎回到金岳书房,灯烛早已熄灭,微弱的月光从窗棂间流进来,屋中一片狼藉,金岳的尸体靠在书桌后的椅子上,月色下圆睁的双目发出诡异的绿光。李迎定了定神,朝尸体拜了三拜。一时却想:一生争来争去,到头来不过落得具冷冰冰的尸体。尸体前散落着几片湿漉漉的草纸,金岳的身上又没有任何明显的伤痕,李迎猜想他是被雷显声用浸了水的纸给闷死的。为此,她又仔细查看了书桌,果然找到两处指甲扣抓过的痕迹,想是金岳垂死挣扎时留下的。院中传来一阵打闹声,金岳的几房姬妾厮撕扭成一团,哭哭闹闹闯了进来,面对黑漆漆的屋子,众人又都惊惧不敢往前,你推我我搡你,谁也不敢进来。李迎摇了摇头,隐身到房梁上。几个姬妾乱了一阵,方抖抖索索进屋来,远远地对着金岳的尸体干嚎了几声,眼看着房中早被洗劫一空。众人都停止了嚎哭,先是面面相觑,继而相互挖苦,终是一哄而散。姬妾们前脚刚走,金岳的两个养女小六和古儿又鬼鬼祟祟地溜了进来。关好门窗后二人分开两头,一人一把小木槌在墙上仔细敲击,一边侧耳分辨声音的不同。二人辛苦了一圈在金岳的书桌前碰头,彼此都摇了摇头。小六道:“真见了鬼,我分明听他说过,有个藏珠宝的铁箱子就在这屋里。”古儿道:“会不会让人拿走了?”小六沉吟道:“不会,老东西藏东西可紧的。凭那些蠢货也能寻得?”古儿觉得有理,二人正要再找一遍。忽听院门“吱呀”一声轻响,探头进来一个人。二人连忙蹲伏在地,“哎呀不好,是云儿。”“啊,还有大管家。”二女像老鼠见了猫一般,俱都麻了爪儿,一阵慌乱后,只得硬着头皮蹲在尸体后。推门进来的是被金岳称作粗粗笨笨的金府大管金典,此刻行动依然蠢笨,眼睛却闪着亮光,活像一只夜行的猫。他手提灯笼四下照了一圈,见无异样,便咳嗽了声。一个身材娇小,容颜极美的女子溜了进来,她是金岳的最宠爱的小妾芸儿,因为得宠,一直被其他姬妾排斥冷落。此时她手里挎着一个沉甸甸的大包袱,一副逃难的架势。“在哪?”金典压着嗓子问,目光透着凶狠。芸儿胆怯地打量了一下书房,颤声说道:“这里原本有一副画的……”“啪!”金典狠狠地扇了芸儿一记耳光,“蠢货!一点小事也办不成。”芸儿捂着脸没敢吭声。金典四下扫了一眼,目光落在了书桌上。眼看着金典步步逼近,灯光越来越亮,小六和古儿吓的魂飞魄散。金典心狠手辣在金府是出了名的,下人们稍有过错,轻者挨板子重则砍手剁脚。即使金岳的姬妾也丝毫不敢开罪他,否则必遭横祸。芸儿初入府时因得金岳宠爱,恃宠而骄,言语间对金典有所轻慢,后被他设计陷害,吊打了一天一夜。从此对他俯首帖耳,凡事宁可得罪金岳也不敢得罪他。二人都知道落在金典手里会是什么下场,重压之下,古儿忍不住“哇”地一声尖叫起来,跳起来没命地往外跑。金典冷不丁地见金岳尸体后跳出个人形,只当是诈了尸,直吓得汗毛倒竖,魂飞魄散,丢掉灯笼翻窗便跑,芸儿一口气没上来当场昏死过去。好半晌小六才回过神来,哪还顾得什么密室宝藏,慌慌张张往外逃,顺手牵羊拎走了芸儿的包袱。李迎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朝死不瞑目的金岳又拜了拜,趁乱溜出金府。此刻的成都城还算平静。经年战祸,城中百姓不足万户,其中大半隶属天火教川中总舵。金岳经营川中总舵多年,活着,成都城风平浪静,死了,川中必然大乱。三更后,原本空荡荡的大街上开始出现人,先是三五成群、七八一伙,不久小股变大股,大股汇聚成群。起初这些人只站在街边窃窃私语,一有风吹草动旋即避入临街小巷隐匿起来,人越聚越多,胆子也越来越大,说话的腔调也越来越壮,言语越发激烈,终于传出了第一声嚎哭,金岳被害的消息像长了腿一样迅速传播着,成都城陷入了巨大的悲戚中。有人开始打砸店铺,侵犯民居。成都城的大小衙门关门落锁,公差捕快们捂住耳朵蒙头大睡。终于,李迎看到了火光,沿街店铺被打砸一空后,躁乱的人群开始入室抢劫,放火、杀人、强奸之事也零星发生。李迎虽未入天火教,对教中各种暗号切口却了然于胸,她把李少冲给她的玉质令牌挂在胸前,既打消了不怀好意者的歪思邪念,也尽自己最大所能制止暴行,救助无辜。到下半夜,川中总舵中枢、执法、铁心三堂出动上千人弹压骚乱,当场捕杀数十人后,才将骚乱平息下去。东方泛白时,成都城又恢复了平静。然而李迎却知道这种平静维持不了多久,成都就像一口热的冒烟的油锅,随时可能因为一滴水而引爆。金岳的死讯早已不是秘密,死因也有几十种,暴病而亡、畏罪自杀、被人谋杀是最流行的三种。其中流传最快最广最易被人接受的是被人谋害,至于凶手,流传最快最广最易被人接受的是天火右使李久铭。这种谣言虽粗劣不堪,却很容易被人接受,天火教内贪腐成风已是不争的事实,李久铭推行律法,雷声大雨点小,只拍苍蝇不打老虎,其假反腐之名清除异己之心已昭然若揭。最关键的一点是,值此人人自危之际,实在需要一个借口凝心聚力以自保,毕竟谁也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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