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画》30.福兮祸兮[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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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倒还真是有办法,早几年让他来给老太太瞧瞧就好了。”红袖道:“我大前天也去看了,那时她可只叫全身酸疼,饭也吃得少,连喝了多年的茶也不喝了。华姨,你说说那福寿膏就这么好吗?”
    张氏压低了声音道:“那自然是好啦,指头大的这么小点点,一百多两银子呢。就这,大宋朝也没有卖的,只能托张大侠从大理那边带。你们说,他这个人会送礼可是出了名的,先是兰贵人,又是这个福寿膏,老老小小都能侍候的欢喜。”封迎疑惑地问:“福寿膏是什么东西?很香吗?”
    “可了不得!”张氏神神叨叨地说,“有一日,我侍候老太太欢喜,她把水烟递给我说‘来,赏你也吸一口’,我以为是又香又甜的好东西,就狠狠地吸了一大口,你们猜怎样?苦的!还有点辣,哎呀,呛得我鼻涕眼泪全下来了。”
    红袖咯咯大笑,叫道:“谁要你贪?”封迎暗忖道:“既然是苦的东西,老太太怎么会那么喜欢?这其中莫不是有古怪?”便起身道:“许久没见老人家啦,怪想得慌,我去瞧瞧,回头再找你们。”张氏笑道:“迎姑娘真是孝顺,老太太算没白疼你。”
    朱子虚之母梁氏年近八旬,住在庄西北的一座幽静院落,见封迎来十分欢喜,招呼在身边坐下,拉着手嘘寒问暖。封迎道:“太婆气色真好,难道吃了仙丹不成?”梁氏笑道:“一张巧嘴倒真会说话,仙丹没吃到,不过太婆有一样东西赛似仙丹。”封迎惊喜道:“能让孙女看看吗?”梁氏神神秘秘道:“除了你,我谁也不给看。”说着话,解下腰间的一个锦囊,从里面摸出一个描金紫檀木盒,轻轻揭开盒盖,里面是一块黑黢黢膏药一样的东西,有一股淡淡的香气。封迎道:“太婆,这黑黢黢的是什么东西?真就好吗?”
    梁氏道:“包子好吃不在褶上,这东西只有放在水烟里吸才见好处。”封迎将信将疑,托起木盒在鼻子下嗅了又嗅,摇摇头盖上了盒盖,说:“一点也不香。”梁氏笑道:“你说不是好东西,太婆眼里可是宝贝呢。去年腊月,送药的人来晚了半天,只误了一顿,哎呀,就如同一万只蚂蚁在啃你的骨头,别提有多难过了。”
    封迎留意到梁氏说这话的时候,不仅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情,身子也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她暗中倒吸了口凉气,一面痛骂张默山用心狠毒,一面又不痛不痒地规劝梁氏戒去不用,梁氏拉着她的手笑道:“太婆还能活几年呀,受用一天算一天吧。”说话时,梁氏突然打了个寒颤,鼻涕眼泪就一起往下流。侍立在廊下的丫鬟飞奔而入,拿过水烟壶,手脚麻利地从紫檀木盒中挖出一耳勺药膏放进去,梁氏迫不及待地抢过去,大口吸起来,只吸了几口,额头上便渗出薄薄的一层细汗,脸色也开始红润起来。
    待她放下水烟壶时,浑然像换了一个人,脸色红润,目光炯炯。于是拉着封迎东长西短地拉呱起来,眼见将到正午,梁氏忽而打了个哈欠,整个人像被抽去了魂魄一般萎顿下来。身旁的丫鬟对封迎说:“该是老太太歇午的时辰了。”封迎便起身告辞,行到廊下,已闻屋中传来酣呼声。
    因婚期未到,紫阳宫一行暂住在城西轩辕客栈。为求清静安全,孤梅山庄将整座客栈包了下来,里里外外都换了庄客照应。封迎易装随一辆送瓜果的马车由后门进入,检点瓜果的是一个叫宋妈妇人,旧时曾做过朱早的乳娘,如今正当家管事,天冷,她懒得动弹,袖着手,与一个叫唐姐的厨娘依着桂花树说话。
    两个都是出了名的长舌,嘀嘀咕咕的哪有个够?声音虽压的极低,仍被封迎听得一清二楚。这个道:“你瞧见新人没有?跟夫人年轻时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我乍一见她,直吓得手脚都凉呢。”那个说:“可不是呢,我也惊怪呢。你说都是从哪寻来的,一个像极她自个,一个又像夫人,左右都拿定咱啦。”宋妈冷笑:“不耍这些手段,哪来她的立足之地?”唐姐听了就吃吃地笑,又问:“‘三羊换宝’的传言究竟是真是假?”宋妈嘿然一笑:“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等事咱还见得少吗?”两个人一起咯咯地笑了起来。
    趁着这个空档,封迎溜出了后厨小院。客栈共前后五进,杨秀住第三进正房,左厢住着岳小枝和几名紫阳宫晚辈弟子,右厢住的是孤梅山庄派来服侍的妇女。封迎闯进第三进正房时,杨秀正和几个女伴说话,她故作随意地问封迎:“你不跟李少冲去落髻山,来这何干?”封迎道:“你偷偷摸摸嫁人,就不许我来讨杯喜酒吃?”说着扑在杨秀怀里,嘻嘻哈哈闹起来。在座的两个孤梅山庄的老家人打趣道:“姑娘既舍不得姐姐,索性也嫁来扬州,文的武的,富的贵的,任姑娘挑,谅谁敢推辞。”
    封迎笑道:“旁人哪入得我眼,除非让出你家朱早,我就嫁过来。”众人一片笑骂。岳小枝闻声赶来,陪笑两声,捏着封迎的手腕说道:“某人不是说要探龙潭虎穴,怎么一转眼的工夫又回来了?心急火燎的,是不是也想嫁过来?”她捏手腕时,力道紧松急缓各有不同,封迎会意,假意跟她混闹,趁机出了屋子。
    走到僻静处,岳小枝丢开她手,喝道:“你还敢回来?你闯了什么祸,自己也不知道?”封迎还要抵赖,岳小枝骤然冷下脸:“你休要装憨,你敢说自己没进再生洞?”封迎这才慌了神,拽着岳小枝的手臂,轻轻地摇。
    “郝三姑把什么都推到了你的头上,如今不比先前,你还是想想斩哪只手留哪只脚吧。”岳小枝板着脸推开了她的手,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她转身正要走开。身后封迎却冷笑了起来:“好一个树倒猢狲散呀……”岳小枝停住脚步,并不回头:“你想说什么?!”封迎走到她面前,镇定地说道:“我要留下来跟他们斗一斗。”
    岳小枝道:“你凭什么?凭你一张嘴?”封迎道:“技不如人,我死而无怨,就这么逃了,我不甘心!”岳小枝闻言吁然一叹,她把封迎搂在怀里,正要说话,恰听东跨院传来陈兆丽放肆的笑声,一行杂乱的脚步声穿过过道向这边走来。岳小枝扣住封迎的手腕拽着她躲到墙角。陈兆丽陪着四个红衣番僧有说有笑地出了东跨院,番僧中为首的正是杨连古真的大弟子吐姬木。
    封迎颤声问道:“师父也吸了福寿膏?”岳小枝默默地点了点头,抚摸封迎的肩头道:“所以你要走。”封迎含泪问:“师父是不是早就察觉张默山就是刺马营的加谟?”
    岳小枝没有吭声,她紧紧攥着封迎的手一路出了轩辕客栈,出了扬州城。在封迎的再三追问下,才说起了事情的原委:三年前,紫阳宫有三名弟子突然口吐白沫、翻滚呼号,继而神情癫狂,最后痛断肝肠而死。陈兆丽查验后说是误食山中毒果,余百花心怀疑虑,遂命谢清仪暗中调查,谢清仪又将此事交代给岳小枝。
    “她们三个是因为偷偷服食福寿膏,瘾发,无解药,才致暴毙。我将此事禀告师父,师父惊恐之下下令彻查,一查才知道山上竟有七成弟子在偷服福寿膏。追查福寿膏的来源,竟说是张默山所供!你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赫赫有名的张大侠竟会是刺马营的佩剑将军。华山论剑前的一个月,他以断药相威胁,逼师父帮他登上十绝宝座,无奈,师父只能违心答应。可人算不如天算,李少冲半路杀出,让他美梦成幻。他迁怒于师父,就让杨连古真带了一盒福寿膏上山,要师父当面服食。”
    “何止是紫阳宫,少林、丐帮、崆峒……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四门八派三十六家早已是一盘散沙……你现在知道师父为何急着要杨师叔下嫁朱师兄了吧?她老人家是想为紫阳宫保留一脉火种,这也是不得已的办法。”
    封迎道:“所以我被李少冲带去落髻山,你们也不管不问?”岳小枝道:“他是七叔的义弟,你的师兄,不会委屈你的。你活着,不是苟且偷生,是为紫阳宫留一丝血脉。”二人抱头痛哭一番,封迎跪下来,向岳小枝磕了三个头,扭身而去。
    雪夜宫变后,余百花倦了江湖是非,她将一干庶务交给陈兆丽、杨秀,自己避居玉笔峰。陈、杨明争暗斗,时刻不宁。后经南宫极乐劝说,余百花意将杨秀下嫁朱早,怎奈朱早心懒,以乳母病故守孝未满为名,百般推脱。
    月前,杨连古真奉蒙古国皇帝诏书上紫阳山,封紫阳真人为护国天真玄清大国师,紫阳真人奉诏北上觐礼,行前交代杨秀统管山中一切庶务,世人猜测余百花将传位于杨秀,续紫阳正统,不想人未过黄河却突然改变了主意,手书一封要杨秀即刻下嫁孤梅山庄,山中庶务尽交陈兆丽管理。其时,朱早正远游高丽,接朱子虚手书后,跨海还回扬州完婚。
    及至婚礼正期,朱家大吹大擂,抬了杨秀过门,诸般风俗礼规一样不差,杨秀早已经神累心累,只盼望着朱早早点回来,但等红烛燃尽,也不见人影。杨秀等的心焦,自己挑了盖头往外走,守候在廊里的侍女们忙劝:“夫人不可以出来。本地的规矩,新人没喝合卺酒就出门会不长命的。”杨秀冷笑:“他不来,我跟你喝吗?去把他找过来。”
    一女低头嗫嚅道:“少主跟着庄主去了后花园,那里住着兰贵人,是禁地,婢子们可不敢进。”杨秀道:“我不为难你们,我自己去。”说完推开众人大步出门来,众婢女不敢拦阻,挪着碎步紧跟在身后。
    侍女们说的后花园名叫静和园,是朱子虚平日清修场所,进门即是一汪大池,杨柳荷花,十足野趣。池中有亭,曲尺回廊相连,朱氏父子在亭中对影而立,似在议论什么事。杨秀走到水边,才觉出自己的唐突来,一时进退两难。忽见庄中管家朱鹤捧着一个紫檀木盒子挪步而来,便移步藏在树后。朱鹤见了礼,开启木盒给朱氏父子看。
    朱早有些惊诧地说:“一千两银子就这么点?欺人太甚。”朱鹤无奈地叹息了声,朱子虚厌恶地摆了摆手,示意朱鹤退下。
    朱早道:“这么下去,哪里是个头,得思量个办法才行。”话说的丝毫没有底气,末了自己先叹息了一声。朱子虚道:“你祖母操劳了几十年,我们做子孙的能让她过几天舒心日子,受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朱早道:“怕只怕他得寸进尺,将来若以此相要挟,又当怎样?”朱子虚咧嘴森然而笑:“无非就是落得一身骂名,还能怎样?”顿了顿,缓了口气说道:“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莫再去见他,早点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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