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画》18.踏清秋[3]

江山画最新章节目录
   未语先笑,半晌才止住:“那路就更别提了,笑的肚子痛。他们进了庄,就要讨水喝,讨饭吃,吃饭喝水都给钱,饭后跟庄里几个闲汉赌钱,输光了,就拿刀和皮甲抵押。到天明,十三个人只剩下一把刀,只好灰溜溜地逃下山去。”
    少冲忽问:“他们为何不在山上收买内奸?”怕杨秀生疑,就加了一句:“那样起码不会迷路了。”杨秀笑了会儿,说:“怎么没有,前前后后收买了十来个呢。倒有一半是五姐专门安排去的,她们只收钱不办事。”又问:“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少冲摇头否认,说只是随口问问。杨秀说:“若听到什么,先跟五姐打个招呼,不要擅作主张。”回迎宾馆的路上,少冲反复咂摸杨秀的话,直到推门的一刹那,悬在半空的心才轰然落地。
    解除了对余已己的怀疑后,李少冲反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他急着要见她,见了面就拉着她往玉笔峰西面的那片无人密林走去,他们沿着一条山溪行走,小溪拐了道弯一头钻进密林,眼前是一片绿茸茸的草地。秋日清晨的阳光透过密不透风的树梢,把柔软的阳光洒在那一丛丛一堆堆黄的、绿的、紫色、红的上面。姹紫千红的秋景啊。
    李少冲一身轻松,心情好的不得了。自半个月前接到邵玉清的那张纸条,他的心情从未像今天这么放松过,兴奋之余他唱起一首洪湖里的渔歌:
    ********
    余已己堵住耳朵,笑骂道:“淫词秽语破锣嗓,小心把狼招来。”少冲哈哈大笑,搂抱住她,带着她飞旋起来。不消片刻之后,她的笑声就洒落了一地,飘过黄黄绿绿的树林草窠,飘过重重莽莽的群山,飘向无涯的天尽头。
    余已己挣脱了他的手,微微喘着气,脸颊红艳艳的。她揪了朵山菊花,把花瓣一枚枚揪下来抛向小溪,看着溪水带着她们消失在幽深的密林里。然后她把软融融的草地当做大床,用双臂做枕,以天为幕躺了下来。李少冲摘了一捧红红黄黄的野果凑上去,放在她耳朵边,她看也懒得看一眼。他精心挑选了两枚外形最好,最红艳可人的在溪水里洗干净,放在她鼻子下诱惑她。她说:“看着鲜嫩,小心有毒。”他咧嘴笑道:“我先吃,毒不死,你再吃嘛。”一口咬下去,酸掉一嘴牙。
    她咯咯地笑着,托着腮,饶有兴致地看他选了几个黄澄澄的果子蹲在溪边洗。忽而说道:“昨晚巡山抓了个人,今早被大师父赶下山了。”少冲问:“触犯了哪条戒律?”余已己道:“一个傻丫头,十两银子加一副银耳环,就被天蚕教买去做内应了。”
    李少冲挑了枚红果咬了口,赞道:“这个甜。”递给余已己,余已己不接,仍托着腮,笑问道:“换成我是她,你还会对我好吗?”李少冲换上一副狰狞的面孔说:“那我一定杀了你,正邪岂可并立。”他把一捧山果一股脑塞到她手,挨着她坐下。余已己阴着脸不搭理他。少冲用肘碰碰她:“傻女子,跟你说笑呢。真到那一天,我或许会带你去私奔,天下之大,总有容身之处嘛。”
    “我不信。”余已己歪着头望着他,双眸亮晶晶的。
    “我可以对天发誓。”李少冲举起手来,拉出发誓赌咒的架势。
    “离地三尺有神明,可不敢胡说。”她眯着眼笑,眸子里充满了期盼。
    他真的开始发誓:“我要是说话不算话,我不得好死。”
    她愣怔在那,眼圈里发潮,他狡黠地眨了下眼,向她扑过去。她丝毫不抗拒,柔顺的像溪流里的水,他的动作粗横而蛮野,几乎要碾碎她的骨架了。一块尖锐的石头伏击了他的腰,他皱着眉头停下来,后腰上映出一块青紫,没出血,隐隐作痛。她说算了吧,他捡起石头丢进溪水里,轻蔑地一笑:“小伤,不碍事。”
    不碍事的小伤迅即严重起来,吃晚饭时少冲不得不向门房讨块活血膏药贴,膏药在油灯上烤的吱吱响时。少冲突然挺直了腰,紧咬着嘴唇,豆大的汗珠就布满了脸,他的脸色由青转白,轰地摔在地上,四肢剧烈地抽搐起来。
    门房是个老江湖,临危不乱,掐着人中,含着一口热茶喷在他脸上,待少冲幽幽醒来,他扶他趴在床上,这才喝小厮去报讯。很快惊动了韦素君、杨秀、黄梅、陈南雁。四个人几乎同时赶来探视,谢清仪不久也派明小红来讯问,明小红前脚刚走,岳小枝又代紫阳送跌打药来了。
    郎中诊断说是急痛攻心,无甚大碍,只需卧床静养一月即可。杨秀遂将门房叫来,当面吩咐道:“人我交给你了,一个月内,若让我看到他在外乱跑。你知道怎么办。”门房眼看着少冲答道:“姑娘放心,公子若有差池,尽管砍了小人脑袋。”
    有他这句话,少冲只得老老实实地待在迎宾馆地字号院。窗外的枫叶由绿而青,由青变黄,再一天红似一天,终于飘零在日渐寒冷的秋风中。
    这中间韦素君每日或早或晚都要来探望一次,多数都带些时鲜水果来,陪他说话解闷,再帮收拾一下屋子。杨秀每隔两天来一次,一般都在后晌,总会带着一瓶滋补药汤,天气好的时候她就陪少冲在院中桐树下手谈一局。黄梅隔三差五地来,没有固定时辰,有时太早少冲还没起床,有时半夜他已经睡下,有时她一个人来,有时则带着侍女或者其他什么人。陈南雁来的次数最少,每回来前她都会提前打发小丫头过来招呼一声,来的次数虽少,时间待的却最久,整晌整晌,跟少冲差不多是无话不谈,他们东西南北地说话时,小丫头们已把屋子里里外外收拾的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余已己开头天天都来,有时一天好几趟,少冲也时刻想见到她,就听之任之。一次晚上两人被黄梅堵在屋里,虽应对机巧,没露破绽,却也着实吓了一大跳。为策安全,二人约定了会面暗号,屋里有外人则关闭后窗,无人则开窗。半个月后的一天,门房陪少冲下棋时忽意犹所指地说山上最近正在整肃法纪,某某某在幽会时被逮个正着,双双受了重罚,又都被逐下山去了。
    当晚少冲把这话说给余已己听,余已己沉默了一阵说:“人是我抓的,我也是迫不得已,她们升我做四庄巡查总管,多少双眼盯着我呢。”李少冲默然无语,许久才从鼻子里喷出一股闷气。此后余已己再没来过。
    腊月二十三民间俗称祭灶,在厨房灶间供上果点菜蔬,让灶王爷享用了好“上天奏好事”。紫阳宫是道家清修之地,不拘这些俗礼,东西南北四庄的上万百姓是要过的。庄户们一面要打发灶王爷“上天奏好事”,一面又要小心翼翼地侍候下山巡庄的“仙女”,她们不能“上天奏好事”,却总能下山坏你的事。
    余已己出身低微,晓得庄民疾苦,升任四山巡山总管后,就向杨秀建议取消一年一度的巡庄,以节省民力。这恰暗合了杨秀的心思,杨秀现在是大总管协理,谢清仪的唯一助手。谢清仪已成挂名宰相,大事小情如今全凭她一言决断。杨秀是个心气很高的人,一心想做出点与众不同的事来。然而紫阳宫终究是清门,地位虽在八大门派之上,管的却都是些虚事。坐而论道是功成名就者的权利,对于资历尚浅的杨秀,她还沾不上边。
    想在小事上出彩终究不是件容易的事,杨秀耐着性子在等待时机,现在机会自己找上门来了,她没有理由放过去。于是在一次暖意融融的家宴上,趁着紫阳喝了几杯黄酒,杨秀婉转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紫阳竖起一根手指:“我只说三个字:想做就去做吧。”岳小枝就跟她闹起来,说老祖宗你这三个字,怎么比别人多些呢。紫阳怔了怔,拧着她的脸说:“你是谁的人,不帮我,倒帮她们?”
    众人就一起哄闹起来,闹了一阵子,谢清仪说:“一个人都不去,怕那些乡里人又要胡说咱们瞧不上他们。我看还是要去个人表达慰问之意。让君儿和南雁去吧,让两个病秧子出去走走,都是清口道人,只吃素,不吃荤。”杨秀道:“南雁身子沉,去不了。让冲儿陪七姐去。他如今已无大碍,憋了一个多月,人都发霉了,出去走走正好。”紫阳笑道:“就让他去,姐姐看着弟弟,弟弟看着姐姐,大眼瞪小眼,谁也吃不着。”笑的岳小枝前仰后俯。
    出发这天,原本晴朗的天,突然彤云密布,北风一吹,纷纷扬扬地下起雪来。少冲赶到北大门时,余已己带着两个人已迎候在那,她向少冲行礼问好,一板一眼,规规矩矩,连个交流的眼神也不给。韦素君一身紫红披风,梳着高高的发髻,富贵的近乎俗气。少冲料是黄梅的主意,她常嘲弄素君一身的山野气,将来嫁到扬州定要被那帮眼里只认金银富贵的浅薄之徒轻视。杨秀驳斥她:“既知是些浅薄之辈,理他作甚?”黄梅没了话,撺掇之心却丝毫不减。
    余已己迎上去拉着素君的手,夸她富贵如牡丹,臊的素君的脸红扑扑的,真像一朵牡丹花。一路上那些大惊小怪的护林工、花匠们,个个伸长脖子,瞪着眼,看西洋景似的盯住素君看。素君紧张起来,咬着唇,手足失措,到最后竟低了头不敢看人。
    少冲走过去问:“姐姐不舒服吗?”素君尴尬地笑笑,小声问他:“我今天装束是不是太俗气了?他们都看什么?”少冲道:“这些人都该挖了眼,不知道轻重。哪有这么盯着人看的?我要是我哥,非上去一拳一个砸扁了。”素君啐他一口,眼眉弯成了月牙,慢慢地她直起了腰,又抬起了头。
    北庄有庄户近千,这庄子远看平常,近看却暗藏乾坤。庄子正中是一口涝池,形似一只太极鱼,与之对应的社场,用青石板铺就,也呈太极鱼的形状。涝池里筑了座灯台,社场上则修了口水井,恰似阴阳太极鱼的鱼眼。以此为圆心八条石板街向四方伸展,彼此间又有无数小巷横穿,将这整个庄子围成了九宫八卦的图阵。那些庄户人家的庭院莫不修着高墙,开着小窗,门包铜皮钉铁钉,窗涂层层隔火漆。关门闭户,处处皆为堡垒,门敞窗开,四方皆可呼应。
    韦素君一行到时,阖庄男女在长老的率领下跪在庄口迎候。慌的素君忙让少冲和余已己把人劝起来,当众重申了紫阳的问候之意,又阐释了不扰民的新政。素君说的每句话都是少冲提前写出来由她熟记在心里的。村民激奋欢喜起来,高呼紫阳真人为老神仙,他们要祝老神仙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随后诸长老又引素君在村里转了一圈,看村景观民风,或进门入户,喝一杯野山茶,尝一块甜柿饼,或观少男少女歌舞,与白头苍者拉拉呱。将近午时,素君起身道别。十八个年轻后生将十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