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云龙吟前传》第二章苍澜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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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黑暗中,嶙峋的怪石犹如怪兽,朱老头凑过去看了半晌,然後嚷道:“就是这儿!再往前就是雾瘴,要天亮才能走!”
    众人停下来,朱老头一边拴驴一边道:“我说二啊,大爷可被你坑苦了,这山上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要不是二爷,你们能吃上热羊肉?”武二郎也知道这回玩脱了,恬着脸嚷了一声,然後猫腰挨着块石头蹲下,不一会儿就鼾声大作。
    连夜上山,众人都有些精疲力尽。朱老头远远蹲在队尾,笼着手靠着驴子打眯瞪,萧遥逸却打开口袋,把所剩不多的粮食一把一把喂给骡马。
    程宗扬朝他竖了竖拇指。这些人里其实小狐狸才是最心细的一个,小紫倒也能想到,只不过所有的骡马全饿死她也不在乎。
    程宗扬把狼皮垫子铺在岩石上,对小紫道:“还有一两个时辰就天亮,睡不成了,坐一会儿吧。”
    小紫抬起头,“一颗星星都看不到呢。”
    “老头说,这里的雾瘴有好几里深,白天进去都伸手看不到五指,只有谷口这一条路通往苍澜。这地方恐怕就是雾瘴边缘了。”程宗扬伸手抓了抓,指间隐约有薄薄的雾气流动,带着湿冷的感觉。
    “一会儿过雾瘴的时候拉着我的手,千万别走散了。”
    “不要,”小紫抱膝道:“人家跟着你,程头儿怎么好偷香窃玉呢?”
    “喂!”程宗扬一脸不乐意地说道:“别把我说得那么不堪!”
    “谁临走的时候还去翠微园偷吃呢?”
    “我是去跟月霜告个别好不好?”程宗扬厚着脸皮道:“只不过顺便替她治治寒毒——你也不想月丫头冻成冰棍吧?”
    小紫眨了眨眼睛,“不是那些荆溪女人吗?”
    程宗扬怔了一会儿,忽然道:“我帮小狐狸喂驴去!”说着跳起来,一溜烟跑掉了。
    萧遥逸抓了把粮食喂到走骡嘴里,然後拍了拍牲口的脖颈,“情形似乎有些不对啊。”
    程宗扬挑起眉毛,“你也看出来了?”
    萧遥逸道:“太泉古阵几个月也不一定有人来,咱们这趟遇见的人也太多了些。”
    程宗扬也留意到往太泉古阵的人多得蹊跷,摸着下巴道:“难道是有什么热闹被咱们赶上了?”
    萧遥逸道:“刚才我和武二走了一趟,见到来的人大都是北三朝的打扮。宋国离得最近,反而没什么人。晋国更是一个都没看到。”
    程宗扬想了一下,“不管什么热闹,不凑也罢。到了苍澜,咱们就直接进太泉古阵,找到赤阳圣果就走——喂,你怎么样?”
    “来之前五哥和六哥替我续过真气,动真格的不行,装装样子还没问题。”萧遥逸跃跃欲试地说道:“有热闹都不看,圣人兄,你对生活也太没热情了!”
    “有那点热情我先保住命再说!”程宗扬打量了他一眼,“小狐狸,你是不是半个月没风流,按捺不住了吧?”
    萧遥逸撇了撇嘴,“何止半月?自打离开江州,我就没碰过女人!”
    程宗扬一怔,“你在玉露楼都幹嘛了?难道……”
    萧遥逸叹了口气,“白天睡觉,晚上挖地,我容易嘛我!”
    “幹!秋小子那天说出来,我就觉得不对,结果被你岔开了——你跑青楼挖什么地呢?”
    “跟你说也没关系。”萧遥逸梳理着白水驹的鬃毛,一边说道:“江州这一战,孟老大其实是不同意的。玄武湖一战,我就没得到允许,当时看情形不对,直接引禁军入宫。事发仓促,准备也不足,最後还是孟老大替我擦屁股,和几位哥哥一起截住黑魔海的援手,算是打赢了玄武湖一仗。”
    “当初岳帅宣布解散星月湖大营的时候,曾说过没有他的命令不许再集结,所以孟老大一直压着大家,等待岳帅的消息。”萧遥逸道:“可我们已经等了十五年,再等就没有机会了。”明
    “玄武湖之战後,我拿到江州,打算树起星月湖的大旗,告知天下,岳帅的部属还在。你可能不知道,当时我们兄弟大吵一通,这一回五哥、六哥也站在我们这边,只有老大和四哥不同意。”萧遥逸把脸埋在马鬃里,低声道:“三哥不在了,孟老大自己也压不住我们五个。最後各退一步,孟老大同意星月湖大营集结,但江州名义上仍然属于晋国。”
    “江州这一仗我越打越心惊,打到後来我才知道孟老大有多英明。如果没有晋国的名义,宋军毫无顾忌截江攻城,就算能守住江州,大营的兄弟们肯定也伤亡惨重。”萧遥逸呼了口气,“圣人兄,你不知道你在临安那些天,我天天都盼着你的消息。尤其是雲家翻脸之後,援助的物资一下断了,我差点吐血,别说雲家大小姐,你让我娶雲家的老母猪我都愿意!”
    程宗扬没有笑,江州一战,如果不是宋军有所顾忌,鹿死谁手还真不好说。
    “宋军撤退之後,大家都鬆了口气,孟老大却把我叫去,狠狠骂我一顿。”萧遥逸靠在马鞍上,带着一丝自责的苦笑道:“孟老大总是这样,有些事他虽然不同意,但我们都想幹,他就咬牙带我们幹完,然後自己把责任扛下来。这一次他骂我,一是心痛兄弟们的伤亡,更要紧的是担心我们强占江州的举动,打乱了岳帅的布置。”
    程宗扬仔细听着,听到这一句不由道:“岳帅还有布置?”
    萧遥逸道:“岳帅没有透露过,但我们猜他肯定有安排。至于什么安排,”萧遥逸摊开双手,“只有岳帅出现才会知道。对了程兄,江州之战打完,我们兄弟商议过,功劳最大的毫无疑问是你。你的粮战足以顶得上一个星月湖大营。”
    “等会儿,你越扯越远了啊,这跟你跑临安挖地有什么关系?”
    “别急,我马上就说到了——孟老大不是骂了我一顿吗?骂完他告诉我,岳帅曾经透露过,他在临安留了某些东西。孟老大借着鹏翼社的掩护,在临安待了多年,把岳帅待过的地方都找遍了,一直也没找到。我这次要来临安,他才告诉我这件事,让我留意寻找。”
    “孟老大追随岳帅最久,对岳帅待过的地方也知道得最为详细。连他都找不到,会是在什么地方?我仔细想了一路,有个地方孟老大很可能漏掉了。”萧遥逸道:“玉露楼。岳帅在临安时,最喜欢去的就是这处青楼。”
    难怪小狐狸一到临安就直奔玉露楼,原来是冲着岳鸟人的遗物去的。程宗扬道:“找到了吗?”
    萧遥逸摇了摇头,“青楼里的人换得太快,现在楼里根本没有见过岳帅的。我和萧五找遍玉露楼,也没找到线索。”
    程宗扬却知道他们错过了一个地方——迷楼。岳鸟人确实留了些东西,但只有一把不知道用在什么地方的钥匙和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萧遥逸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不过有件事挺邪门。玉露楼有处院子说是被人包下来了,但我和萧五进去过,里面根本没人。”
    程宗扬一怔,连忙道:“不会是梨花院吧?”
    他说的是李师师所在的院子,萧遥逸道:“不是。是另外一处,听说是个大官包下来的。”
    媚娘!程宗扬心里蹦出这个念头。先是人家投奔到府上,然後把人送回来,接着又用个空院当掩护,悄悄把人带走——高俅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
    萧遥逸忽然凑过来,压低声音道:“圣人兄,你对紫姑娘可真不错。我们兄弟算是放心了。”
    “废话!”程宗扬一脸悲愤地说道:“我都给她当牛作马了,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我说死狐狸!你给她送的狗是哪儿来的!”
    看到程宗扬怒火填膺的样子,萧遥逸不禁一愣,“那条小狮子狗?这说起来就话长了。当年岳帅让我回建康,我不乐意,整天又哭又闹,岳帅那时候养的狗正好生了隻小狗,岳帅只好把那狗送给我,才打发我回来。我养了不少年,那狗一直没怎么长,正好紫姑娘也喜欢,我就送给她了。怎么了?”
    萧遥逸忽然想起来,“对了,岳帅交待过,小心别被那狗咬到——圣人兄,你不会是被它咬了吧?那小家伙牙齿有毒,被它咬到,只有南荒一种鱼的鳃液才能解。岳帅当初去南荒,就是找这种鳃液的。”
    程宗扬无语望天,自己被小贱狗咬这一下,还真不冤。岳鸟人从南荒拐走碧姬,八成是因为和自己一样被咬过。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喂着骡马,不知不觉走到队尾。程宗扬脚下忽然“咯”的一声,似乎踩到什么东西。接着便听到朱老头一声惨叫,抱着脚跳了起来。
    程宗扬先声夺人,“好狗不挡道!朱老头,你挡我的道什么意思!”
    朱老头刚想开口,眼睛一下瞪得溜圆,他一手抱着脚,一手指着萧遥逸,嘴里“哎哎”地叫着,像是急得说不出话来。
    萧遥逸莫名其妙,他左右看了看,然後抓了把粮食去喂朱老头的草驴。
    “别喂!”朱老头眼泪都快下来了,哽着嗓子道:“粮食啊……”说着扑过去抱住那隻空了一半的粮食口袋。
    萧遥逸纳闷地说:“我知道这是粮食啊。马上要到苍澜,粮食到镇上再买,这些牲口几日都没吃饱,再饿就掉膘了。”
    “粮食——金贵啊!”朱老头抱着粮袋不撒手,心疼地说不出话来。
    “拿粮食喂牲口,打仗时候的常事,也没见你哭天抹泪的。得,”萧遥逸拍了拍手,“反正就剩你这头驴了,爱喂不喂。”
    “别吵了!天都亮了!”程宗扬眯起眼,望着天际一抹鱼肚白,“我领头!小紫,你跟着我!老头走中间!小狐狸第四个,武二你断後!大伙把骡马的缰绳都连在一起!千万不要走散了!”
    这几位爷伺候起来比一个军都累,好不容易整好队伍,程宗扬一手拉着打头的走骡,一手挽着小紫,朝着谷口走去。
    从山梁往下望去,整座山谷都被浓雾笼罩,缭绕的雾气接天蔽日,仿佛与高天上的白雲相连。浓雾边缘界线分明,就像一道雾墙,竖在昨晚朱老头打量过的那块岩石处。
    程宗扬把手伸进雾中,立刻感受到一股冰冷的寒意。看似轻柔的雾气竟然温度奇低,寒意刺骨,他小心踏入雾中,身体仿佛浸在冰水中一样,不由得狠狠打了个冷战。
    程宗扬连忙催动丹田中的气轮,抵御寒雾的侵蚀。难怪世人把太泉古阵视为畏途,单是穿过这层雾瘴,就不是易事。修为略低,体质稍弱,恐怕都扛不住这种寒冷。
    越往里行,雾气越发浓郁,没走几步,眼前就只剩下浓浓的白雾。雾气仿佛流淌的牛奶或者被涂抹过的蛋清,将视线完全阻隔,走动时,甚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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