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城烟花(清穿)》83相顾[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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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聪明糊涂心……
    两日后,我亲自做了饭菜,说是与仓央嘉措话别,却在白日里吩咐宇成,今夜无论如何都要拜托李德全将康熙引来听壁角。
    看着宇成错愕不解的脸色,我也觉得自己做的有些龌蹉,可随即又想着这两人谁都不肯往前一步,那这个流氓何不由我来做?
    康熙那自认的一句“老了”多少触动了我的心思,既然仓央嘉措就是纳兰性德,我何不全了他们的机缘,说不定对我今后的路也有益处。
    狭隘啊狭隘,果然是无奸不商,一边喝下清欢一边暗自嘲笑着自己初衷不纯,身边的仓央嘉措却笑而不语,只默默夹取菜肴,全然不理会我偶尔的偷瞄。
    “情僧,还记得青海湖畔的那支歌吗?”我估算着康熙差不多应该到了,便凑到近前呵着酒气问道。
    仓央嘉措放下筷子转头看向胤禟,“自然记得。”
    “还想听吗?”我将头靠在他的肩膀,又喝下一杯淡酒。
    “想。”
    “好!”我忽的起身,将长衫系在腰间,接过宇成递上的宝剑,“情僧,我很久没有舞剑了,今儿就算是临别赠礼吧。”
    说罢,挥剑起舞朗声唱起了相思十诫,歌声轻缓,剑锋凌厉,所到之处卷起漫天落叶,衬着月色如银,让仓央嘉措失了神,眼前竟然浮现出自己当年与康熙之间的种种……
    想那时,风雨有你,不再凄凄;月色下,玉笛声处,心神相依,情之所衷,虽无闲情画意,却是心无旁骛,然山水未老,一湖月痕未淡,你孤独的身影,却在我眼前远去。
    曾几何时,心下暗许要陪你看江山如画,陪你上穷碧落,甚至共赴生死,可如今呢?福全、常宁已去,自己形单影只留在这里,看着你高处孤寒,独自老去,自己当真忍心?还是自己不敢去面对曾有的过往?
    “情僧?”
    思绪被胤禟打断,仓央嘉措恍然看向身前人,“怎么?”
    “还记得你离世前泣血所书的那首词吗?”我直直看去,知道刚刚的一切让他陷入过往回忆而不能自拔。
    仓央嘉措的心犹如利剑直刺,嘴边唇间俱是苦涩腥甜,一如当日凄风苦雨般,话不受控制的吐了出来,“薄情转是多情累,曲曲柔肠碎。红笺向壁字模糊,忆共灯前呵手为君书……”
    一首词还未念完,院门便被人大力推开,仓央嘉措闻声看去,整个人顿时僵在当场。
    “你……”康熙步履蹒跚的跨了进来,全然不理会李德全的搀扶,满眼可不思议的看着仓央嘉措,行了几步却又停下,“你怎么……”
    笑慢慢浮现,仓央嘉措就那样坐着,就那样看着康熙,须臾抬手斟了一杯酒,三点壶嘴最后用手指拂去残酒顺势放到嘴边舔去。
    “容若!”康熙再无看分犹豫,疾步上前将人一把揽在怀中,“你可知我等了你多久?”
    佛珠落地,一袭白衣的人缓缓将手环住康熙腰间,“我知道。”
    收剑入鞘,回身向外走去,这里已经不需要我了,这方天地也再容不下我,离去是我最好的选择,跨出院门的瞬间回首看去,遥遥的仓央嘉措颌首浅笑,我亦是以笑回之。
    仓央嘉措,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今后你便心无旁骛的守在他身边吧,且醉,且痴,且相忆,他所剩时光并不多,有你相伴那老去的光阴也会变得没那么残忍……
    李德全见胤禟出来,赶忙上前行礼,“郡王请随老奴来。”
    “有劳安达。”我看着幽深永巷,轻叹一声紧紧跟上了他的脚步……
    李德全将胤禟引到了神武门,那里早有马车伺候,“万岁爷命您即刻离京,九爷此去珍重。”
    “安达,绛雪轩里面的人,今后也要烦劳您多家照拂。”我躬身行礼。
    李德全赶忙退后一步,俯首回道,“九爷说笑了,世间也只有那人才会将酒喝的如此风雅,万岁爷既然入了心,老奴必会尽心竭力的伺候周全。”
    “告辞。”我蹬上车撵,回头问道,“此去是不是姓唐?”
    “唐公子冰雪聪明。”李德全微微颌首,心里暗叹胤禟的缜密,此去并不会辜负了圣意。
    “唐隐明白。”将自己陷在暗处挑落了车帘。
    李德全略作思量,忽的开口说道,“九爷临走……去看看八爷吧,他自苦的紧呢。”
    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斜倚着绣墩,我沉声吩咐道,“走。”
    行了不多时,宇成就在帘外问道,“爷,再往前一个街口就是八爷府了,您……”
    依旧闭着双眸,神思却飘忽起来,李德全是请胤禟去看八爷,而不是唐隐,那就意味着康熙已经首肯了这件事,诚如康熙所言眼下需要的是针锋相对而不是一潭死水,自己既然答应了康熙,那去看看又何妨?
    “去侧门。”
    一别经年侧门的铜环满是锈迹斑斑,可见府邸主人过的并不舒心,我迟疑片刻终是命宇成上前叩门,已是深夜守门人姗姗来迟,少不得一番抱怨,宇成递了银子进去,很快便听得一阵疾步而来。
    “爷。”来人正是八爷身边的小福子,见了胤禟立在不远处,错愕之余赶忙上前行礼,“奴才疏忽,不知九爷深夜到访,让您久等了。”
    “无碍,我去看看你家爷。”说罢,也不待他起身,我自顾自走了进去。
    小径幽幽,景色衰败,我越走心越沉,月色冷清初秋萧索,衬得眼下更是颓然,想着八爷一直未好的身子,唯有一声轻叹,这些年他果然活的不易。
    小福子已经遣去众人,我独自一人进了内院,推开熟悉的房门,迎面便是一股子药气,即便燃着白檀也遮不去,深吸一口气终是一步垮了进去。
    帷帐半落,昏暗的灯火下,八爷向内躺在床上,只一眼我便红了眼眶,那身影竟是廋去了半个人般,若非室内安静呼吸可闻,我差点就以为他……
    缓步上前走到床边,借着烛光看着他消瘦的面庞,伸出手抚上了脸颊,睡梦中的人觉察到不适,眉头微蹙却没有醒来,我见他如此索性坐到了他身边,轻唤,“哥哥。”
    八爷眉头蹙的越发紧了,又是梦吧?不然怎会听见胤禟的呼唤?!不要醒来,不想面对一场虚幻的失落!可……为何脸颊处指尖的温暖如此真实?
    几番纠结终是夹杂着不甘缓缓睁开双眸,帷帐上分明映着人影,不可置信的翻转身体,装入眼帘的可不就是自己盼了多年的身姿?
    抬手握住脸颊上的手,无语泪流,此一刻纵有万千言语却一字也道不出来。
    我垂首看着八爷的失态,那眼中满含的脆弱是从未看到过的,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遂淡然笑道,“八哥,是我。”
    只一笑便有了春风拂面的温暖,这多年渐渐冷去的一颗心,瞬间有了鲜活的感觉,八爷甚至有些贪恋这样的感觉,久久不愿放开胤禟的手,许久这才哑着嗓子说道,“我竟不知还有见你的一日。”
    “我也不知自己还有离开绛雪轩的一日。”我试图让笑意自然些,却发觉经年之后的伤楚,在这一刻弥散在心间,不知不觉泛起无边苦意。
    “皇阿玛下了恩旨?”八爷抬手轻触胤禟的脸颊,眼神一直仔细端详着自己魂牵梦萦的人,“这些年你倒是越发沉稳了,气色竟比之间好了许多。”
    “皇阿玛未曾放胤禟,如今出来的不过是江南唐隐。”我轻声回道,稍稍侧头躲过八爷的触碰,“睿郡王还在绛雪轩,今夜我看过你之后便会离开京师,前往江南之地。”
    八爷手悬在半空,须臾这才缓缓落下,紧紧抓住被角,“你就如此心甘情愿的为皇阿玛所用?”
    “不然呢?”我苦笑着看向案头放着的琉璃点翠镶金彩鸡,心里一暖他竟还留着,“像你这样一病不起?!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圣意难违,我又何苦自己和自己过不去?”
    “曹寅和李煦如今欠下巨款,两江官员借机弹劾,皇阿玛有心相护却无从护起,眼下只能遣你过去,你这一趟可并不好走。”八爷眼神焦急的看向胤禟,眼见他气定神闲心越发乱麻一团,“你怎么就不为自己考虑一下呢?”
    我知道八爷此刻是真的关心胤禟,索性牵起他的手,柔声说道,“哥哥,好起来吧,何苦与自己置这份义气?”
    八爷恍然看着胤禟脸上的暖意,心底泛起无边的恐慌,只觉得这一次胤禟离开便不会再回来,“你……”
    “记得有人说过,人无论在什么处境,都会有其眼前所求,如今的我,只希望家人安好,前路不难,银子可以多赚一些,让我这帐可以还得畅顺点利落点,置于其他我不会考虑也不想考虑,前路是最不能谋划的。”
    “你呢?哥哥,你眼下的所求呢?”我目光澄明的看向八爷,“你有茗烟,还有弘旺,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了他们考虑啊?你我身处紫禁城,自然晓得没有依靠的苦楚,你忍心看着他们苦苦挣扎?!”
    八爷闻言闭了双眸,神色越发凄苦,身子也轻颤起来,“我?皇阿玛如何对我,你应该知道,如今的我还能是谁的依靠?!”
    “你想是谁的依靠就能是谁的依靠,只看你想不想了。”我放开他的手,将他好生安置,“你且想想我说的话,不要让身边的人伤心才好,我想良妃娘娘也不愿你如此活着。”
    说罢,站起身来举步就要往外走去,身后却传来八爷轻唤,“胤禟。”
    我顿住脚步却未回身,“怎么?”
    “对不起。”八爷半坐起身,硬撑着床边悲切说道,“当初细想想,是我负你良多,如今若是我与你赔个不是,可否一切重来?”
    “你没有错,选择在紫禁城里很重要,所以没有人有错,只是我自己不能接受罢了。”脑海中闪回过往种种,心竟似一波镜湖,我知道自己对过往已然放下了。
    “呵呵。”身后的八爷一声苦笑,“我其实也觉得自己虽负你这许多,却没有错,紫禁城谁人不是如此?我认错只是……觉得你……比我的尊严重要,我不愿……失去你……”
    “好好活着吧。”举步向外走去,笑淡淡挂在嘴边,“即便不是为了皇位、权势,也要为你珍视的人活着……有尊严的活着。”
    眼睁睁看着胤禟出离自己的视线,八爷瞬间散去一切力量,人颓然陷在床褥之间,泪自眼角而落,直愣愣将手掌置于鼻翼之间,那人身上淡淡的香气犹如涓涓细流,涌在心间……
    胤禟,我会好好活着的,为了茗烟、弘旺,为了额娘的在天之灵,也为了我珍视的……你……即便从此是路人,我也会永远将你置于心间,风华如你叫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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