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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煜没抬头,他已经听出田田语气中的波动,不是不抬而是不敢抬,怕控制不住自己情绪,一个劲的往嘴里扒饭。
田田使劲抽了下鼻涕,然后抬起手背擦了擦自己溢出的几滴眼泪,这个姑娘就是这样,倔强,倔强的很,她挤出一抹笑容,再次伸筷子夹起菜,放到丁煜碗里。
太阳逐渐下移,饭厅里没开灯,不免有些昏暗,只不过还没到看不见人的地步。
丁煜吃着菜,鼻子吸入的除了菜香之外,还有田田身上的淡淡香味,这香味是如此的熟悉,让曾经的自己为之着迷,甚至要贪婪的嗅遍每寸肌肤。
思绪是很虚无缥缈的东西,丁煜控制却控制不住,他看似津津有味,实则毫无味道可言,他低下头,从未敢正视田田的眼睛。
田田也控制不住自己情感,她能把流出来的眼泪擦掉,却不能让眼泪停止流出来,就这么看着丁煜吃,没有菜就会夹。
“当啷…”她在低头,发现盘子已经空掉。
“你等等,我再去给你做菜…”她有些着急,更有些慌张的站起来。
“不用了!”丁煜把饭碗放到桌子上,深吸一口气“我吃饱了…”
“吃饱了…”田田呆呆的站在原地,嘴里呢喃一声,迟迟不知该如何继续。
“如果你饿,可以再去做…”丁煜说道。
“我晚上不吃饭,减肥,胖胖的姑娘没人要…”她低下头,双手不断摆弄自己衣角,看起来有些手足无措,就听他嘴里缓缓又说“你以前不是这个饭量啊,很能吃的,是不是怕我麻烦,没事,我现在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女孩了,我会做很多菜,做的很快…”
丁煜心头像是被狠狠锤了一拳头,他眼角余光中,像是还坐着一位女孩,那女孩正坐在沙发上看着动画片,手里拿着苹果,把脚放到茶几上,桀骜不逊的喊“小丁丁,本姑奶奶今天减肥,等会做肉的时候,少放点油!”
往死附上心头,占据着每一缕神经,流满每一条血管。
田田仍旧低着头,她看着自己的衣角,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没有声。
丁煜伸手拿起桌子上的纸巾,伸手递过去。
田田没接,也没看丁煜,而是声音哽咽的问道“丁煜,你还记得说爱我的那天么?在步行街上,你拉着我照相,后来还臭不要脸的亲我,你让我坐你女朋友,我没有拒绝…”
丁煜抬着的手臂瞬间僵在半空中。
“我以为你说的爱我是爱我到永远,我以为你说的爱我是等我闭眼那天,我以为你说的爱我是等到你老年痴呆,也能记得回家的路…”田田声音极其委屈,两侧嘴角有些向下“如果我知道你会把我扔到半路,如果我知道你不能陪我到最后,我不会答应你的…”
不可否认,丁煜眼睛也湿润了。
在两个人的世界中,没有任何社会地位可言,也没有任何王权富贵可比。
“你还记得咱们般到这个房子么,当时我以为就咱俩,后来尚垠和馨曼姐臭不要脸的住进来,不过这也没打扰到咱们的二人世界,为什么一切都好好的,你要让我一个人住在这空旷的房子里?”
田田仍旧低着头,双手摆弄衣角,字字扎心。
“啪嗒…”丁煜眼泪也落下来,他站起身,看着这个比自己矮了小半头的女孩子。
“我叫田甜,你可以叫我田甜!”她淑女的介绍自己。
“叫田姐,小丁丁!”她趾高气昂。
“叫我别人的媳妇!大兄弟…”她又很粗狂。
“叫我女王大人!”她掐着腰,睥睨一切。
往事一幕幕在丁煜脑中浮现,那个破门而入,身着暴露的女孩,画着烟熏妆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她会躲在自己的身后说“有人要抓我”那个在自己受伤的时候,偷偷在自己腿上绑卫生巾,却脸红的把自己藏在被子中的女孩。
他抬起手,要紧牙关,尽量让自己掉下来的眼泪不伴有一点声音。
他还知道,卧室的窗户漏风,自己走的时候是冬季,不敢想象这个女孩如何在需要两人依偎取暖的床上,一个人辗转反侧,是在黑夜里不能寐?又或是在阳光下睡不着。
“丁煜,我知道你离开不是你的错,我也和田震生气,可他是我爸,我改变不了血缘,你知道么,在你刚刚离开的那几天,我爬上三次屋顶,他们说这世界上有鬼魂,如果我要变成鬼魂就能陪在你身边,不是我不敢,只是听人说:你还会回来,我怕你回来之后看到的第一眼不是我,又担心你过得太长时间,找不到回来的路,我得等你…”
田田已经开始抽泣,声音不大,她在尽力控制,有几缕青丝下垂,伴随她震动,在眼前摇摇曳曳。
丁煜捂着嘴,不想出声,声音却从手指缝里跑出来,此时已经看不清田田的模样,很黑,只能分辨出那是轮廓。
可这是睁眼,如果闭上眼睛,那个女孩有清晰可见。
“丁煜,你别走了行么?我以后听话,再也不气你了…”
“对不起!”
倒不是这哀求的声音不能触动,而是他不能辜负一位女孩,又辜负另一名女孩,都是好人,只有他一个恶人。
“我不想听对不起,你以前发过誓,这辈子都不会跟我说对不起的!你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你怎么能忘了呢…”田田的声音简直无法用语言来描述,像是在乞求、像是在叙述、更像是在无助的哀鸣。
丁煜像是孙猴子被念紧箍咒一般,全身有扭曲的难捱。
他缓缓抬起头,恰好,田田也抬起,她的眼睛已经哭红,楚楚可怜,那算眼睛像是婴儿第一次睁眼看世界,清澈透明。
“你怎么能骗我呢,你说过不骗我的,我们不分手好不好,你在滨海和梦涵,在惠南和我,你可以陪她,哪怕一年能回来看我两次就好,丁煜,我真的喜欢你…”田田说着,情绪彻底控制不住,所有感情在瞬间爆发出来。
她一头扎到丁煜怀里,死死抱住丁煜。
异常倔强的喊“我不让你走,我不想让你走,你不能走…”
丁煜没有反抗也是彻底爆发出来,完全没了别人眼中丁总、煜哥的模样,哭的像个孩子,他也伸手抱住田田,搂的很紧很紧。
此时他没有要占据田田的温柔,也没要侵略她的心扉,更没有感染她的温度。
只是对过去的感情缅怀,对当下情感的宣泄。
“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丁煜声音已经严重变了样。
“我要的不多,只要你在我身边,不分手好不好…”田田一个劲的往丁煜怀里拱。
丁煜努力把自己眼睛睁开,他怀里抱得是田田,眼里看的又是田田,这房间内像是充斥着田田,有在那里开心笑的,有在那里噘嘴生气的,有在那里跳舞的,有在那里歌唱的。
他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不是自己心软就是田田伤的更深,咬紧牙关,像是自己把利剑扎到心扉一样,强行推开田田。
“对不起…”
“啊…怎么会这样,好好的两个人怎么就分手了,你不是我老公么?”田田推开之后并没继续上前,而是弯腰在原地来回转圈,眼睛非常无助的张望,像是在什么。
“你可以找到更好的!”丁煜牙齿都快咬碎,他转过身,就要离开。
“丁煜!”田田站在原地。
丁煜背影猛然停住。
“你还会记得有一位叫田田的女孩,陪你走过青春么?”田田的眼皮已经水肿,眼袋也有些下陷,她看着丁煜不算清晰的背影,异常执着。
“我爱过你…”丁煜极其严肃的说道,随即继续迈步离开。
“嘭…”田田闻言,瞬间瘫坐在地上,哭泣声再次充满整个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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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煜抬起头,把自己即将流出来的泪水给倒流回去,他想了想,想说如果下辈子当牛做马的承诺,可万一没有呢?
再次把心横下来,走出去,关门…
从此,两人之间多了一道无法打开的防盗门…
丁煜回到车里,并没立即离开,他向上看着那个还没有开灯的窗户,这里承载了他多数的悲欢离合,那个女孩又分担了他全部的喜怒哀乐。
画上句号就是句号了。
事实上,人生哪能没了分合,即使相爱一生的两人最后也得先走一位,悲伤留给一人罢了。
悲伤,是对逝去感情最狭隘的伪装。
微笑,是对逝去感情最诚挚的祈祷。
他坐在车里又打开天窗,望着窗外的漫天星辰,他在试图用这星罗密布的夜空,勾勒出一副纯真的笑脸。
他不知道在多少年后会再想起田田,更无法算到想的那个女孩是什么模样。
想的是初见的腼腆?想的欢脱时的笑脸?想的生气时的容颜?又或是在床上的婉转…
他勾勒出的田田容颜,在天空中眨眼。
他嘴里呢喃: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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