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唐》第一十八章命运·背叛[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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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旋即便觉一道强绝真气扑面而来。
    柳似水看清此人相貌,正是那孙蜚。他武功比水冰寒明星都有不同,水冰寒的武功正派,举手抬足间自有法度,明星则偏于阴狠毒辣,招招致人死命,而这孙蜚的武功却是介于两者之间,亦正亦邪,飘逸狠辣兼而有之,杂驳而瞧不出家数如此。
    柳似水人在马上,闪避不便,只觉那道真气一旦入体,体内筋脉便有冻结之象,心中大骇,知他用得是对付史窣于的故计,当即默运真气,将霜冻消去。
    但这一缓,已失去了冲出重围的绝佳机会,契丹兵便如潮水般涌了上来,将她左右四周团团围住。
    张缺见此情状,强提了口气,一握手中长剑,喘声道:“缰绳给我,我……我带你杀出去。”
    柳似水见他连说话都是极难,如何能战?再瞧他神情间分明有轻视之意,不由好胜心起,冷哼道:“本姑娘想走便走,谁人能阻得了!”
    但以她武功,要强行突围,那是不切实际,需得另想其他更为巧妙得法子。她想起自己几次解范阳之围,借得都是音律,今日也未尝不可一试。
    孙蜚见她落困,心中大喜,笑眯眯得道:“小美人,今日你已插翅难逃,若肯乖乖投降,在下自然不会亏待于你。”
    柳似水大怒,但她深知此时绝非动怒之际,化怒为笑道:“那得看你是否真有擒我的本事了。”说着竖箫及口,吹了首曲子。
    众人包括张缺在内见她临敌之际,还有空吹曲,都是吃惊不已,但那曲音一经入耳,众人心中都是一荡,倒不是这曲子如何悦耳,而是这中间却有股极为霸道的蛊惑之力,叫他们忘乎所以,只依着那音符旋律行动。
    柳似水见此奇效,也是吃惊不已,她本想像重演在范阳城头一幕,借箫声化去众人心中戾气,哪想今日适得其反,反是控制住了他们的思维!可事已至此,不能半途而废,她想:“既然他们能为我所用,倒不如借他们之手杀死孙蜚,那自是更好。”
    她这念头刚动,曲调中立时生出杀伐之意,众契丹人便如木偶一般,完全不由自主,手中刀枪剑戟均往孙蜚身上杀去。
    孙蜚内功深厚,虽也受那箫声影响,但是还不至于彻底迷失心智,见得手下兵卒倒戈相向,心头惊骇,寻思:“这丫头使得什么妖法,当真邪门?我不如照样画葫芦,与她相抗!”想着一提真气,作声长啸,啸声激越高昂,震得四面山谷轰隆作响,回音不绝。
    孙蜚真气固然强绝,柳似水也非等闲,更有化生神树千千万年灵力相佐,虽说此时所用不到千万分之一,但与孙蜚对抗,还算等闲。
    如此一来苦得就是那些契丹兵士,他们内力本就聊胜于无,受此折腾,不是肝胆俱裂而亡,便是七孔流血而死,连张缺也不能幸免,伤势加重,伏在马鞍上不住呕血。
    柳似水哪料到会是这等局面,想立刻停止,但此时她体内真气激昂澎湃,完全失控,神树木箫受其引导,灵力愈加强大,脱出她的掌握,反过来控制她的意识!
    如此折腾近半个时辰,契丹人死伤殆尽,张缺也已昏迷,死生不知,忽听孙蜚惨呼一声,口喷黑血,就此倒地,动弹不得,想是真气耗尽,受了极重内伤。
    柳似水这边也好不到哪去,孙蜚啸声一顿,她体内与之相抗的真气立时反噬,脸色刹得一片雪白,浑身乏力,抓不住缰绳,从马背上摔下来,昏死过去。
    ※※※
    这时,一道血光疾冲而至,来到柳似水身边,光芒散去,现出人影,正是明离。他俯身将柳似水抱起,捏她人中穴,柳似水轻哼一声,苏醒回来,见是他,眉开眼笑,可转眼见到张缺,脸现愧色,叹道:“明哥哥,你去瞧瞧张公子是否还活着?”
    明离方才施计引开半数敌兵,可旋即后听见柳似水的箫声,心觉不对,便即以绝快身法摆脱敌人纠缠,刚一回来,就见柳似水重伤堕马,大惊之下,冲上去将她抱起,这时听她所言,才想起张缺,上前一探,松了口气,笑道:“他没事,只是重伤昏迷了,稍后便醒。”
    柳似水心下稍宽,可转眼见那满地尸骸,不由一怔,想到这些人都因自己而死,心中自责远胜恐惧,可事已至此,她亦无可奈何!其实她早已深刻的懂得,这个人世、这场战争本来就是如此,不是你杀人,便是人杀你,你若想活下去,就只能双手沾满鲜血,至于懊悔、愧疚、怜悯,那都是以后的事了。
    明离见她望着满地的死尸呆呆出神,嘴角边若隐若现苦涩而又冰冷的微笑,这神情以往从未见过,完全陌生,他不觉心底涌起股寒意,下意识伸臂将她搂在怀里,在她耳边叹道:“水儿,你在想什么,咱们快些离开此地吧。”
    柳似水给他抱着,但觉身心俱暖。方才她为抗孙蜚,仅靠本身修为,尚不足够,于是使用了韩冰儿所授的“冷心诀”,功力固然大有提升,但也因此身心俱冷,已非往日的自己,如今偎在明离怀中,却觉冰消雪融,眼眶一热,两行清泪悄然滑落。
    明离抱她上了马背,将张缺及张守珪的遗体安放自己那骑上,拉了缰绳,将两匹马拴在一起,便向山谷口奔去。
    这时,忽听山谷口隐约传来马蹄之声,明离心中一惊,暗想:“难道追兵这么快就回来了?”当即催马上得左侧山坡,居高临下,果见一支契丹骑兵驰进山谷,想来他们也未料到此地竟会死去这许多战友,顿时一片哗然。
    明离趁着敌军军心不稳,从另侧山坡奔下,直夺谷口而去,身后契丹人发现来追,却已不及。
    “三弟弟妹,何必走得这么急?”这时忽听有人说话,旋即明柳二人便见谷口两侧山头突然各奔下一队骑兵,统帅之赫然便是康胡儿与可突于,而在康胡儿坐骑旁还拴着一骑,马上乘客五花大绑,动弹不得,此人相貌分明,赫然就是柳似水的丫鬟小箩!
    明离柳似水见之无不大惊,明离骇然道:“二哥,你抓她做什么?冰儿呢,她在哪里?”
    康胡儿叹道:“三弟,不是为兄说你,你那多情的毛病怎得始终不改。你放心,韩副堡主武功高强,且足智多谋,我等人数再多,也拿她不下,如今她为韩堡主缠住,才使我等得空请来小箩……不过你们也不必担忧,我决没有伤害小箩的意思,只想和你们做场交易,换一个人而已。”说着他目光一转,落到张守珪的尸身上。
    明离摇头道:“二哥,我不明白,张元帅已死,你还要他的尸身做什么?”
    “自然有用!”康胡儿笑道:“张守珪身为范阳节度使,三军统帅,我只须将他的尸身往旗杆上一挂,让城中唐军瞧见,范阳自然不攻既破。”
    柳似水脸色大变,怒道:“康胡儿,你疯了么,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康胡儿嘿然而笑:“我自然没疯,我从没如今日一般清醒过。弟妹,你不是厌极了这场战争,只想快些结束,随三弟离开此地双宿双飞么?为兄今日之举便是要圆你心愿,又有什么不好的?”
    柳似水一怔,明离接口道:“二哥,你的好意我能明白,可是……可是咱们的敌人明明是契丹人,理应将他们逐出关外才动,你怎能反助敌军来攻占自家领土,这又是何道理?”
    “自家领土?”康胡儿像是听到这世上最可笑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旋即笑声一顿,冷冷道:“三弟,你难道忘了我本就不是唐人,又何必为他们效力?以前的康胡儿已死,如今你可以叫我做宇文禄山或安禄山……罢了,闲话休提,你们到底愿不愿一命换一命?”
    明离气得浑身发抖,这时忽觉柳似水伸手握住自己手掌,耳语道:“瞧样子你二哥怕是真的疯了,咱们不须对他客气,径直将小箩抢回来。”
    明离摇了摇头,叹道:“二哥,不论你这么做到底出于什么目的,但张元帅必须送回范阳入土为安,至于小箩,她是水儿的丫鬟,也决计不能有事!”
    康胡儿未料他态度如此强硬,冷哼道:“以三弟你的武功,杀我自然不费吹灰之力,只是我若死了,可突于自然不会尚罢甘休,那时这千军万马之中,你和弟妹或许能全身而退,但这娇滴滴的小丫头怕是终难逃一死,既然如此不如早早送她西去,免得多受苦楚!”说话间手中金枪已抵在小箩喉咙处。
    柳似水忍无可忍,狂怒喝道:“你若真敢动她,我定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我本无心如此,都是你们逼我的。”康胡儿手中金枪已在小箩雪白的肌肤划出一道血痕,小箩浑身被绑,动弹不得,口中也出不了声,唯见她眼眶通红,热泪不住自眼角溢出滑落。
    “好,我跟你换!”明离一鞭打在张缺坐骑臀部,自己和柳似水则催马走在后面。
    康胡儿眼中闪过一抹自嘲,笑道:“三弟,还是你懂得怜香惜玉。”当下也带着小箩,向着他们走去。
    可突于出现后就一直旁观不出声,这时他似警觉到什么,忽然开口道:“少主,小心张缺未死!”
    康胡儿明离柳似水等三人都是吃了一惊,之前他们一个只道张缺已死,另二个却以为他重伤昏迷,不至这么快醒,这时乍听可突于之言,立觉不对,忙出手要将自己的人质拉回。
    “你们这些叛徒,休想拿本公子为质!”张缺果然醒了,却一直隐忍不发,这是突然睁眼跳起,向临近他的小箩扑去,即刻便将她拿在手中当作自己的人质。
    康胡儿这时面对着他,羞怒交迸,双枪一并,径直向他胸口捅去。张缺闪避不得,下意识得就拿小箩身体来挡。
    “不要!”柳似水尖叫着扑上来,却哪里追得上康胡儿那势难回头的一枪,眼睁睁得看着那枪头从小箩前胸透入,自后背钻出,鲜血飞溅,落了她满脸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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