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唐》第一十五章早点·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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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日上，明离大觉睡到天亮，伸了个懒腰，起床将棉被枕头叠好，正要唰口洗脸，只见用具已在桌上摆放整齐，脸盆内热水尚温，浸了一块雪白汗巾，热气腾腾而出，之旁立了只带手把的食盒，乃是陶瓷所造，色泽莹润剔透，花纹美观清晰，盒盖与身子似为一体，瞧不清缝隙，食物存放其中，当能保存六个时辰以上不凉，如此手艺，寻常人家可用不起。
    明离见到此物，却是脸现苦色，下意识得伸手入怀，掏出两粒亮白之物，赫然便是一对牙齿，他看了几眼，摇头叹息，珍而重之的放在桌上，有气无力的开了盒盖，顿时一缕白气扑面而来。
    “倒是挺香的。”明离勉强有了点精神，取出早点盘子，却见盘里盛着的了十余个小巧玲珑的糯米团子。
    “模样有些长进，像师姊做的……”明离取了一个，但觉入手温软，暗想：“却不知味道如何……”正想送入口中，瞥了桌上那两颗断牙一眼，便迟迟不敢下嘴，深怕这一口下去，剩余的牙齿都将赴其后尘……
    “罢了，大不了以后喝粥便是……“明离鼓起勇气，大口咬下来，不禁咦了一声，但觉入口软硬适中，口味得当，肉片等夹料也是分布均匀……总之就是一个好字。
    明离大为惊喜，几下吃完，又试第二个，第三个，却是口味不一，不禁惹得他胃口大增，以风卷残云之势扫去大半。
    “想不到这丫头厨艺精进如斯，却不知是否有人帮枪的……啊，我怎么能这么想，她一个千金小姐难得下亲自下厨，还如此用功，我却这么想她，不该，真是不该……”明离口中细细品尝，心里胡思乱想，待填饱了肚子，却见还剩一个，暗想该有始有终，可拿在手中，感觉相比之前的要大上许多，顿时口胃大倒，勉强咬了一口，便难以为继，心中奇怪：“当日师姊做得我便一口气吃了二十多个，今日怎得如此不济？”实在不行，无奈搁放。
    这时忽听敲门声响，门外柳似水的声音道：“明哥哥，你还没醒吗？今天可是咱们的大日子啊……”说着推门而入。
    明离想起今天便要驾木鸟飞越死灵渊，忙将断齿收入怀中，从床底下整理出个包袱来，见柳似水两手空空如也，惊道：“水儿，你怎么没带那东西？”
    “上死灵渊还要经过我家，回去再拿不迟。”柳似水笑了笑，见糯米团子剩了半个，心底紧张，却故作淡漠道：“这下又咬坏了几颗牙齿？”
    明离忙道：“水儿你厨艺大进，我是胃口大开……”说着哈哈而笑。
    “可是为什么还留了半个。”柳似水狐疑道：“我可是照你平日饭量做的？是不是病了……”忙伸手探他脉搏，却不见有异像，秀眉皱得更紧。
    明离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见她关心自己，心里怪怪的，大有负罪之感，稍稍避开，笑道：“咱们还是快去，免得让你爹久等了……”
    柳似水见他如此，心中更是狐疑，当下也不戳穿，收了食盒，将那半个饭团吃完。
    明离看在眼里，脸上发热，赧然道：“这个……是我方才吃剩的？”
    柳似水看他一眼，淡然道：“你我还分彼此？”不待他回答，径直出门。
    明离一怔，虽觉此言大谬，但又找不到理由反驳，只得闷声跟在她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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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离随着她径直向北，心生奇怪，来到一条岔道，却听柳似水道：“我先回家一趟，取来木鸟，再去死灵渊。”
    明离轻叹一声，点了点头，又见她瞥了自己一眼，欲语还休，向左岔道拐去，心生狐疑，但并不言语，也跟了上去。
    “你可以先去死灵渊见我爹爹，我一会儿便到！”话虽如此说，但她只是扣指轻轻敲了敲食盒，没有挪动脚步，似乎在等待什么。
    明离见她行止古怪，心生不解，奇道：“咱们不是顺道吗？”
    “哦，忘了告诉你，这条路是不顺道的，你须从这边过去。“柳似水向右岔道一指。
    明离大惊，这死灵渊他从未去过，如何识路，赧然道：“可是我不知该怎么走法……”
    “哦，方才你没问，我还以为你都知道呢。”柳似水漠然说道：“自右岔路过去，向东转，走出三两里，再向西五里，笔直向前，过两处丛林，三段小溪，五座桥，其中两座石桥，两座板桥，一座吊桥，然后……”
    她解释详细，明离却听得晕头转向，待她说完，自己也忘的差不多，正要细问，她却淡淡道：“记住吧，我先走了……”说罢径直去了。
    明离呆在当地，向右路连望几眼，一时间彷徨无计，不知所措间，见她又转回来了，大喜上前，叫道：“水儿，我……我……”却又“我”不出什么下文来。
    柳似水看着他，漠然道：“你还什么话要说？”
    “我……我……”明离搔了搔脑袋，赧然道：“我没记住……”
    “什么没记住？”她依旧面无表情。
    明离一愕，重复道：“你刚才指明的路径，我……我没记住……”
    柳似水看他一眼，喜怒难知，冷冷道：“好，我再说一遍……”当下复述一遍。
    这下明离更是雾水一头，她方才还说要过三条小溪，可这次不知为何平白无故的多出了三条，桥梁也是翻了一倍，顿时呆住了。
    柳似水说完，见他呆若木鸡，心头火极，哼了一声，冷然道：“这下都记住了吧，若没有别的问题，我可真要走了……”
    但她没走出几步，突然回头大声道：“明离，你刚才叫我！”
    “没……没有啊，我没有叫你了！”明离浑浑噩噩，迷迷糊糊。
    “好吧，以后你我就不必再说话了！”只听哗啦一下巨响，那食盒给她摔在地上，顿时粉碎。
    这一下似乎是摔在了明离心头，将他整个人震醒，见柳似水去远，急步追上，叫道：“水儿，你先别走，我还有话说，我还有话说……”
    柳似水似乎全没听见，但脚步却突然变快了。
    “哎哟！”明离脚下毕竟不好使，给石子绊住，栽倒在地，顿时头破血流。
    这下柳似水似乎又听得到了，忙赶回来，但又似猛然觉悟到什么，停在他伸手不可及之处，冷冷看着他，漠然道：“别装了，没人会可怜你的。”
    明离见她突然变得如此冷漠，实在是想不明白，她方才还对自己温柔体贴，甚至亲自下厨，做了早点，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想到早点，明离回头向那成了碎片的食盒看去，顿时心中雪亮，不禁暗骂自己真是个白痴，当下晃悠悠得站起来，仔细拍去身上尘土。
    柳似水见他果然假装，怒哼一声，一言不发，转身便走。
    “其实我是觉得你做的糯米团子虽然进步很多，但比起师姊的手艺还稍稍差上一些……”
    柳似水等得便是这样的坦白，但听他说过真话，心里又很是不舒服，幽幽道：“是啊，我终究还比不上你师姊……”
    明离见她如此，心中大乱，没了主意，支支吾吾道：“不是的，你……你也有好啊……”
    柳似水逼视于他，追问道：“你倒说说，我哪里比你师姊好？”
    明离被她看得抬不起头来，更不知如何回答，一张脸涨的通红。
    “哼，口是心非！”柳似水嗔他一眼，转身要走。
    明离见她要走，忙叫道：“水儿，你知道我不会说话。反正再难吃的东西，只要是你做的，以后我都会吃光的……”
    柳似水笑了，骂道：“就不怕咽死你……”脚下丝毫不停。
    明离见她越走越快，以为她还在生气，忙叫道：“水儿，这条路我没走过，真不知道怎么去死灵渊啊。”
    柳似水忍无可忍，扑哧笑了出来，嗔道：“傻子，你走哪条路啊，下辈子也休想到得了死灵渊。”朝他扮个鬼脸，扭身便跑。
    明离才知被骗，怒喝一声，穷力追赶。
    两道人影你追我赶，转眼消失在岔道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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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莱岛本是由无数个正圆拼成的椭圆形岛屿，其极北面的圆形版块却与其他地方大为不同，此地终年黄沙填埋，寸草不生，更有一道深渊横卧其间，将地面刮分成两个半圆，两岸相距甚远，且深不见底，人若坠落其间，只怕尸骨无存，是以岛上千百年来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人死之后，不土埋活葬，而是将尸身直接丢入深渊，使得亲人灵魂得以超度，登仙封神。
    不过这里另外还有一个传说，相传当年墨家弟子与秦军交战，墨家弟子虽精通以一当百的机关术，但众寡悬殊，终是吃了败战，直撤退到死灵渊边，眼见退无可退，族长果断下令连夜赶造木鸟，飞过死灵渊，这个看似不可能完成任务竟给十几个墨家弟子奇迹般的完成了。次日木鸟展翅高翔，秦人无不望洋兴叹，但秦军统帅徐福却并非轻易认输之人，当下手挽强驽，火箭如流星赶月，正中木鸟左翼，木鸟着火，失去平衡，险些落入深渊，墨家弟子齐心协力，才将火焰扑灭，勉强飞越成功，但亦付出惨痛代价，一对男女弟子坠落深渊。据说是他们一双未婚夫妻，而那一天更巧正在七夕……
    后来墨家得胜，为纪念这对战友，每逢七夕便需有人驾木鸟飞跃死灵渊，沿途丢下红装喜字等嫁嫁之物，盼望他们在下边结为夫妻，百年好合，近千年过去，渐渐成了东莱岛岛民的婚嫁习俗，将婚男女必须乘坐自做的木鸟飞跃死灵渊，以求婚后平安喜乐，无灾无难……
    这一日，死灵渊这片荒无之地上聚了近百人，其中除了柳旭、墨氏兄弟与岛主墨天等人外，还有几个墨家德高望重的长老，以及本岛土著。
    柳旭依旧一身紫袍，气质儒雅潇洒，白鹦鹉鲲鹏立于肩头，一派盛气凌人的模样，尖声道：“柳旭，你可要擦亮了眼睛，瞧瞧我亲手教出来的好徒儿能胜过当年的你多少倍。”
    柳旭方才还满脸是笑，乍听此言，脸色微变，但他毕竟是几十年大风大浪过来的，焉会当场失去态，迅速调整过来，笑道：“但愿如此。”
    他这神情的稍微变化，寻常人未必留意，但有一人却要除外，只听墨香笑道：“俗话说得好，女大十八变，当年那个调皮任性的小丫头，如今却要嫁为人妇了……”
    墨笑痴立时插嘴笑道：“姑姑你是惭愧了，还是眼红了？”墨香白他一眼，怒道：“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许插嘴。”墨笑痴忙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