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山往事》六十三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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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三
    我去的很不巧，正赶上尹雪红她老爹拉了一车煤卸到院门口，看交钱的时候，是按五吨煤算的，可以我的眼力，最多只有四吨一二，并且还只是筛过一遍的，这样表现的机会怎能放过，另外煤拉回去的话，还可以逃避干活，可没想到……
    “爸，我看这煤少，不够五吨，还只筛过一遍。”我在他给我找锹的时候提醒。
    她老爹岁数确实不小了，在尹雪红之前还有一个大儿子，在地震中被砸死了。他的头发已经全部灰白，有着典型农民长期劳作而拥有的红红脸膛儿，牙也由于缺乏保养吧，没剩几颗了。他对我没皮拉脸地上来就叫爸，勉强接受着，不是看的上我，而是不会拒绝人，或许有人骂他，他也会“嘿嘿”一笑。这不，他对我的话咪咪一笑，“我知道，以前我拉五吨煤，煤卸了，煤堆边儿，会挨住门前两边乘凉坐的大条石，你看，现在一边差三指，一边差一巴掌。”
    “真是老狐狸！”我心里好笑，随他很隐藏的怕人家发现的目光看去，果真是这个样子，“爸，姜真是老的辣，我现在就找他说去……”
    她老爹，一只生硬生硬的手抓住了我的胳膊，“算了，都是远亲近邻的，下次不找他就行了。”他看了眼在屋做饭的老伴，“都是小红她妈瞎张罗的。”
    这是我没有想到的，好意外的。不过，回头一想也是可以理解的，只好努力表现，和她弟，还有她老爹，把煤一锹一锹铲到院里的煤棚子。虽只有四五步远，可也给我累惨了，这是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干过的活。小时候烧煤，自己和哥也只会捣乱着帮忙，根本没出过力。缺乏锻练的结果就是，当完活后，我的两只手一手出了一个大水泡，还算不错干到一半的时候，尹雪红好不容易给我找了双破帆布的手套，不然，一手两三泡都不止了。
    虽然累的半死，可我对农村的这种生活状态并不无法接受或是讨厌，相反有一种天生的亲切感，特别是脚踩到松软的土地上的感觉。在这里，春天的来到更加的生动，开化的泥土如同发起来的面团，踩上去能陷到脚面；不远处的树上一连好几个喜鹊窝，喜鹊们不停地飞上飞下，叼捡树枝修理被积雪压扁的窝；有的农户已经开始翻地，准备第一轮的耕种；尹雪红的老妈忙给大灶烧火，又忙把煮好的豆子放到酱缸里，准备发酵做酸酱；还有院里的韭菜已经长出一指长；菠菜也挤满了畦，随时都可以拔下来炒鸡蛋了；还有蒙膜的黄瓜秧；还有……
    他们这儿也许是山多的原因吧，村子比较零散，每家每户并不紧挨着，并且家和地就在一起，像尹雪红家一共八亩地，前院两亩，后院六亩，不像市郊的农村，地离家至少还有四五里路呢，下趟地没摩托车都懒得去。
    虽说喜欢农村吧，可这地里的活儿没完没了，也真是让人脑袋疼。刚歇了一颗老旱烟，她老爹就要到后院给新栽的日本核桃施肥去，还好俺丈母娘心疼人，招呼我帮她生火去，逃过一劫呀！只剩他老儿子，非常不情愿地跟着去了。我虽刚到这儿，就发现俺这个小舅子不怎么样，长的黑不溜秋，穿的却相当时髦，头型新潮，前面的一绺头发可以不停的甩，一双挺亮的皮鞋，连个土渣都不想沾，大眼珠子也不小，可总是叽里咕噜的乱转，很少有定住的时候，烟是一根接一根，还是九块一包的红塔山。我心里早都开骂了，“你有啥呀，整天还他妈抽红塔山，没见你爸你妈的衣服，除了绿就是蓝……”第一印象给我不好的人，估计一辈子都别想进我的眼了。
    遗传基因可真是神奇，俺的这个老丈母娘和我这个不进眼的小舅子是一个模子的，年岁不小了，可大眼珠子又贼又亮，这样说虽不恰当，可俺就是想损损他们，以下的对话才有意思呢！不过也是，那个母亲不想给女儿找个好对象呢！
    “妈，我干点啥。”我来到堂屋地上。
    “这妈叫的甜的，比我儿子闺女叫的都甜。”她正在舀水缸的水往大锅里倒，刷锅“听着舒坦。丫儿，你也学学。”
    正在和面的尹雪红“哼！”笑了一下。
    “丫啊！”我打她的屁股，新奇的称呼，被狠狠瞪了一眼。
    老丈母娘不会放过这些，“小军呀！下回来，来就来，千万别瞎买东西了，那学习机多贵呀！”
    “哦，听丫儿说……”屁股挨了尹雪红一脚“……丫儿说，惦着让大浩练练打字啥的，以后出去就不用只能找体力活干了。”
    “还是她姐想着她弟弟。”她把刷锅的水舀出来往院里泼“你这是从哪上班啊！看你大手大脚的，工资一定不少吧！”
    “我现在……”尹雪红拼命给我使眼色，我用眼神好笑地询问她的意思“……没正式的班上，就批发点内衣，袜子啥的卖。”这是尹雪红在给我手套的时候交待下来的，要不评书里总说，女大不中留。
    “哦。正式工最大的好就是有保险。不过，买卖做好了，多挣些钱攒着也可以防老。你这批发一个月也不少来钱吧！”
    “妈，我们一般都不一个月一个月的算账，半年，一年的看看吧！”
    “是……”丈母娘看向了我，等着我继续往下说。
    “现在……正常的时候，一年纯落手儿……也就几百万块钱吧！”
    “啥！”丈母娘一激灵，眼睛差点瞪掉了。
    尹雪红趁拿锅盖的空，走到我身后，狠狠在后背上掐了我一把。
    我心里笑出声来。
    在我帮尹雪红擀饺子皮，老丈母娘到院里作酱的时候，丫儿狠狠地批评了我。
    “有你这样的嘛！真欠再给你一擀面杖。”
    “咋了？”我笑。
    “胡说八道呗！”她急得可爱“我发现你变了。”
    “我，哪变了？”
    “会吹牛了呗！和社会上的人学的。”
    “我看挺好，你看你妈美的屁颠屁颠的。”
    “你还说……”她举起了擀面杖。
    我做躲避的姿态，“这不都是为了娶你嘛！丫儿……”我忍不住地笑。
    “娶你个大头鬼。你看以后露馅了怎么办。”
    我看她手中的饺子，“哎，真露馅了。”
    “我知道啊！就你老擀的这皮儿，奇形怪状，还薄厚不一……”说到这儿她自己也笑了，看我还保持着躲避的姿态，“快擀吧！都快十二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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