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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中午,钱雯雯心怀愤恨又满面笑容地出现在了音乐厅,十多年来,她已经习惯用最完美的形象在众人面前展示。林之亦当然看不破她的表情,依旧热情地为她调试设备。
“班长,昨天你给的谱子不简单哦,我回去练了好久。”说完,钱雯雯就拨动起了琴弦,如同她在大众面前的形象一样,很完美。
“你可真棒。”林之亦发自内心地称赞,只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钱雯雯的演奏就几乎就达到了原贝斯手百分之九十的水平。
“那和袁杉杉比呢?”
“嗯?你们两个走得又不是一个路线,为什么要比。”
“是啊。”钱雯雯为自己又控制不住和袁杉杉比较而懊恼,她和袁杉杉,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有什么好比的呢。
看到钱雯雯挠头的表情,林之亦浅浅一笑。
那抹如清晨的露珠般的俊朗少年的微笑,熨平了少女心上所有的褶皱与不满,只希望时间能永远停留在此刻。
齐柏林却粗暴地打开音乐厅的大门进来了。
“我来了,快开始吧。那个袁杉杉呢?”
离中午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分钟,乐队的主唱却还没有出现。林之亦庆幸自己把那个老旧的4S交给了袁杉杉,他立马拿出手机拨打那个曾经属于他的号码。
“我在这里……”,电话还未拨通,袁杉杉就急匆匆地跑过来了,一条耳机线挂在脖子上,另一条塞在右耳里。“不好意思,我光顾着听音乐了,没注意时间。”
只比她早到了一分钟的齐柏林义正言辞地说到,“迟到还有这么多理由。”
“对不起。”袁杉杉羞愧地低下头。
“别磨蹭了,快上来吧。”林之亦说到。
“剩下时间不多了哦,我们抓紧哦。”钱雯雯附和到。
这次的排练远没有第一次顺利,袁杉杉的歌声总是跟不对节奏,还有齐柏林,竟然破天荒地在solo环节频频弹错音。
林之亦猛地按下键盘,对齐柏林说到,“晚上就要正式PK了,大哥你什么状况啊。”
“是她一直唱错,影响我的状态。”
“袁杉杉,你再唱得慢一下,尽量跟上节奏好吗?”
袁杉杉似懂非懂地盯着林之亦,她把注意力全都放在音准上了,根本就没在意到伴奏。
林之亦用键盘重新示范了一遍,“跟着我唱。”
“SI……”袁杉杉在心里牢牢地记住了键盘的声音,在演奏中,只要紧紧地跟住他就不会出错。
“很好。齐柏林,你再弹一遍吉他部分,大家都不要发声。”
齐柏林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昨天晚上,他可没有把谱子打开过。刚才,是他第一遍视奏,这个谱子绝不简单。钱雯雯用满心期待地眼神望着他,他只好硬着头皮弹上去。可没弹几下,就接连出错了。他从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出过这么多的错误。
“这首歌,我们连个架子鼓都没有怎么弹!这个节奏就是魔鬼。”
“你只要负责好自己演奏的部分,其他的事情不需要你来考虑。”林之亦说到,“如果你昨天晚上有多练习几遍的话,就不会是现在这种状况了。”
而这句简单的事实陈述,在齐柏林听来就像在嘲讽他不够天赋的话,就应该笨鸟先飞,勤能补拙。
“那我们换首歌,凭什么你说弹什么我们就弹什么。”
“我了解胡浩然,他一定会玩重金属,如果我们没有选择直面挑战,选择其他的风格,等他把全场唱HI了,我们就完蛋了。知道吗?”
“是你完蛋,不是我们。你是不想输给胡浩然把。”
“就你刚才的水平,离一线吉他手还差得远呢!”
“轮不到你来评价。”
“齐柏林,你去哪里?”钱雯雯慌张地叫住了他,要是没有吉他手,她和林之亦的乐队就要散了。“离放学没有多少时间了。你要临阵脱逃吗?”
“我齐柏林怎么可能做逃兵,你们等着,放学见。”
“你一定要来啊。”钱雯雯喊到。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齐柏林希望自己的帅气的回首能给钱雯雯留下个深刻的印象。
“别管他了,我们再排一遍就去上课了。”
然而,林之亦却没有出现在下午第一节的课堂上。
志远中学的操场边种了一排梧桐树,夏天的时候茂密的枝叶给上体育课的学生们提供了大片的清凉,只是到了秋天,黄色的树叶就争先恐后地掉落,堆满了跑道,学校不得不专门请人来打扫三个月。
“就是他。”那个清洁工,从他第一天来扫落叶时,林之亦就注意到了他。
“大叔。”
他看上去四十多岁的模样,身形消瘦,头上戴着帽子,脸被口罩捂得严严实实的。
“同学,上课时间到这边来干啥?”
“大叔,你会打鼓吗?”
清洁停下了手里的活儿,迟疑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同学,你为什么这样问?”
“你扫地的时候,和别人不一样。”
“哼。”清洁工苦笑,“不就是扫个落叶嘛,还能扫出花来吗?”
“刚才你是在用四四拍吧。”林之亦指着红色塑胶跑道上扫帚留下的痕迹,一划接着一划,长度也大致相等,“这一划就是一拍,四划就是一个小节,最后一划的时候,你还会跺一下右脚,是在踩地鼓吧。”
清洁工不说话,仿佛在思考一些很久远的事情。
“大叔,我的乐队还缺个鼓手,您愿意加入吗?”
听到林之亦的问话,清洁工才回过神来,“同学,恐怕我要让你失望了,我不会打鼓,更不会加入什么乐队。咳咳。”一阵秋风吹过,清洁工摘下口罩,往纸巾里吐了口痰。
他的面容竟比林之亦想象中的年轻,要是剃掉胡渣,也就三十左右的年纪。他想到了自己远在美国的表哥
,今年也快三十了。
“今天晚上,我要和别的乐队PK,要是输了,这三年,我都没有成立乐队的机会了。拜托您了。”林之亦向着清洁工深深地鞠了一躬。
“同学,不是我不想帮你,是我真的不会打架子鼓。”
“但您的节奏感?”
“不过是随便玩玩吧。一个人扫地多寂寞啊。”说完,清洁工又继续打扫起了地上的落叶,这一次,他故意打乱了原先的节奏。
“大叔,你在这里等一下,我马上回来。”
“喂,”,林之亦根本没有听见他的喊叫,一溜烟跑没影了,“现在的年轻人,不好好学习,竟折腾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不一会儿,林之亦又回来了,还捧着从音乐教室偷来,不,是拿来的一个军鼓和两根鼓槌。
“大叔,你再等一下。”
大约来回跑了四五趟,林之亦就把整个架子鼓,包括踩镲、三个低中高音嗵鼓、军鼓、吊镲,搬到了塑胶跑道上。
“同学,你这是在干什么,要是被老师看到了,可是要挨骂的。”
“大叔,你跟着我学,你节奏感这么好,两个小时就能上手的。”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
林之亦完全不理会清洁工大叔的意见,自己先照着鼓谱打了起来,他只和老师学了一个暑假的架子鼓,后来为了不耽误弹钢琴就放弃了。所以原曲的谱子肯定是打不了了,只能在网上搜个简易版,聊胜于无吧。只要把节奏打出来,加上其他人的配合,演出效果应该不会太差。
“大叔,基本上就是这样。您来试一下吧。”
清洁工嘴上说着不要,双手却很诚实地接过了林之亦递来的两根鼓槌。林之亦看到了他双手虎口那边的伤痕,是有多辛苦的练习才会留下这么深的伤痕,他一定不简单,可刚才为什么要说谎。
大叔坐在林之亦搬来的学生座椅上,矮小得有些滑稽。他把右脚踩在踏板上,没控制好力度,单槌头随即就敲响了地鼓,“这个鼓可真够廉价的。”
林之亦恭敬地当起了人工谱架,为他一一讲解哪种标记对应的是哪个鼓。可大叔却全然没有听进去。
他只是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双手握着鼓槌,对着空气练习。连一声军鼓都没有敲响,林之亦只能通过鼓槌上下运动的轨迹,判断他的节奏,好像和自己的不太一样。但他稳健的节奏,又让林之亦觉得安心。
林之亦小心翼翼地等清洁工大叔睁开眼睛,试探地问到,“大叔,你会了吗?”
清洁工大叔不回答他的问话,放下鼓槌重又拿起扫帚,认真地一笔一画地扫地。
“大叔?你今天晚上愿意来吗?”林之亦心切地问到。
“同学,快走,有老师过来了。”
林之亦回头一看,大腹便便头顶空空的中年音乐老师正气冲冲地向他的方向走来,“到底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敢偷学校的架子鼓。”
林之亦捂住脸拔腿就跑开了,可跑了一半又折了回来。音乐老师郭老师也刚好走到放置架子鼓的树下。
清洁工大叔惊讶地瞪了他一眼,仿佛在说,“你个傻子回来干嘛?”
“你……你把音乐教室的鼓搬到这里干嘛?”
“我想练鼓,又不想打扰别的同学上课。”林之亦装作委屈巴巴的样子说到。
“大家都在上课,你发什么神经要练鼓,说你是哪个班的?”
“高一一班。”
“一班?你竟然还是尖子班的学生,简直不可思议。来,跟我去你们班主任的办公室。”郭老师像押解犯人一样,盯在林之亦的身后逼着他往行政楼走去。
林之亦回过头来,用唇语对清洁工大叔说到,“今晚六点,音乐厅。”
“你,楞着干嘛,还不快帮忙把鼓抬回音乐室。”郭老师对呆愣在原地的清洁工大叔命令道。
“好的,我会的。”清洁工说这话的时候,眼神看着的却是林之亦,当作是对他那句无声提问的回答。他明白,这个学生之所以折返回来是不想让他陷入麻烦。
林之亦对清洁工大叔的回答心领神会,高兴地笑了。
“别嬉皮笑脸的,让你们班主任好好教训你。”郭老师轻拍了一下林之亦的后脑勺。学校就这么一台架子鼓,丢了他可还要自己贴钱陪。
“谢谢。”林之亦说到。
“谢什么谢,你要是高兴,我天天义务来教训你。”郭老师真是被这个脑回路有问题的学生气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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