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报道》第三百八十二章自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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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安府寂静无声，欣儿铺好床铺正要出去，安歌突然叫住她道：“欣儿，你去看看湘儿睡下了么？若是没睡让她过来一下。”
    “哎，奴婢这就去。”
    不多会儿，湘儿便被欣儿带过来了，安歌吩咐欣儿先去休息，只留了湘儿在。
    湘儿跪到了安歌面前，感激道：“今日多谢夫人救命之恩，日后湘儿便是夫人的人，愿为夫人做牛做马报答夫人恩情。”
    安歌没有立即叫她起来，坐在前方，静静地端详了她一会儿。
    白日回来之后，张婶看这侄女穿的单薄，人也单薄，心疼的不行，当即去从欣儿那里拿了两件厚棉衣给她，她如今脸上已多了几分血色，只是欣儿的衣裳宽宽大大的，在她身上显得她更加瘦弱，也更惹人怜爱。
    静默好一会儿，安歌开口问道：“有一件事我一直不解，我今日想见见你，崔老夫人极尽所能寻借口不让见，但那日张婶去见你，他们怎么就让见了，还给你机会和张婶说那么多话？”
    这话问完，安歌明显察觉到湘儿的背脊猛的一僵，放在地上的双手渐渐握起。
    接着，两颗泪啪嗒啪嗒落在地上，她泪眼朦胧地抬头，歉疚不安地对安歌道：“回夫人，使我的错，我耍了心眼……”
    “早三个月，老爷才去，姑母去看过我一次，当时她便告诉我说不久后您和将军会过来。那个时候我已感觉到崔大对我欲行不轨，后来果真如此……我想到了姑母对我说的话，也知道姑母不久会再去见我，便拿出身上所有的银子买通了崔府的门童，告诉他如果有人来见我，不要通知崔老夫人，偷偷带去见我。”
    “我为的就是能有个机会求救。后来我见到了姑母，把我的事告诉了她，就是想着姑母能回来跟夫人您和将军求助。”
    安歌点头，她预想的也差不多是这样。
    她开口又问了一句：“你就那么确定，我一定会出手帮你？”
    湘儿摇头，苦笑道：“我能做的也就那么点儿，我想着若是夫人能去救我最好，若是不能，我也算尽力了，日后只能听天由命。”
    她说完，磕了个响头，道：“夫人，我知道我不实诚，算计了姑母，算计了您，夫人若是将我再送回崔府，我也绝无怨言。”
    她完全交代了，安歌却松了口气，现在才算是信任她了。
    安歌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过去，伸手扶起湘儿，笑道：“你是为了自己能获救才耍心机，又不是为了害人，这不是什么坏事，你先起来。”
    湘儿从地上站起来，神色动容。
    安歌温和道：“你日后怎么打算？你若是不想与我去京城，也可以回家去的。”
    湘儿连连摇头，着急道：“不，我要和夫人一起去京城！”
    “你真的愿意吗？你要知道，扬州和京城并不近，只要你离开了，日后可能几年才能有机会回来一次。”
    安歌怕她有孕多想，又笑着解释了一句，“这问题我也问过欣儿，欣儿说继续留下总会想起她惨死的夫君，所以愿意和我一起去京城，离开这伤心地方重新开始。至于她的爹娘，如今儿孙满堂，有人照顾，她倒是不担心。你呢？你也毫无牵绊吗？”
    湘儿吸吸鼻子，带着哭腔道：“夫人是去过天子脚下的，见得事情多了，所以不觉得我这种死了丈夫还带着个不明不白的孩子的女人有什么，但在这里，我这种女人是要被人说三道四的。”
    “我若是回娘家，我会连累爹娘与我一起被骂，我若是一个人出去过活，我不清不白的，没有好人家会要我，将来我的孩子出世，也会跟着我一起被骂。夫人，我也想跟着你去京城，想去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和我的孩子重新开始。”
    她似乎害怕还不愿带她，又“扑通”一声跪下了，昂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安歌道：“夫人，我一定好好伺候你，只求给我和孩子一口饭吃就成。”
    安歌轻叹一口气，再次将她扶起来，笑道：“我只是问你自己的意思，你若是愿意和我一起去，我自然也是高兴的。我还要在扬州住不短时间，这段日子你可以在安府好好养胎，也可以回去见见你爹娘。安府里人少清静，且你姑母和表姐都在这儿，你不用担心什么。”
    湘儿的神色这才舒朗开，作势又要跪，安歌连忙扶着她，无奈道：“我安家不兴动不动就跪，快回房歇着吧。”
    “是，多谢夫人。”
    湘儿离开后，安歌过去关上门，进了里屋。
    此时景澜抱着小脑袋东倒西歪已经昏昏欲睡的洱洱，见她进来，便将洱洱放到了床上，自己也坐在床边，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安歌过来。
    安歌走到他身边坐下，他面带笑意，瞧着安歌道：“你越来越有大家主母的风范了，对个新来的丫鬟明着施恩，暗中敲打，估计她今后再也不敢在你面前耍什么小心眼了。”
    方才安歌在外屋说的话，他全都听见了。
    安歌靠在他身上，昂着脸冲他笑道：“什么都瞒不住你。”
    景澜哼笑一声，道：“那是，你相公不爱应酬，就是因为懂得太多，一眼就看出旁人假惺惺的，觉得无趣，所以懒得有什么交集。”
    安歌眼珠一转，问道：“那我也被你一眼看穿，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无趣？”
    景澜伸手点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你做什么在我眼里都熠熠生光。”
    说罢，他挑起安歌的下巴亲了一下，旋即又放开，接着问道：“今日除了要回湘儿，那崔二的仇你报了吗？”
    安歌闻言轻叹一声：“本来是咽不下这口气的，但是一想我安家小门小户，我爹贫苦出生，家里连个打手都没有。万一真的惹急了顾家，在我们俩离开后，他们叫人来欺负我爹怎么办？”
    景澜无语地看着她：“你就是想太多，这算什么难事？没有打手，我花点钱给咱爹买几十个。你若是信不过，我写信给常涂之，让他寻些军中退下来的过来，那些人是我绝对信任的。到时候别说他们主动来欺负，就是消无声息地灭了他们也就一句话的事。”
    安歌哭笑不得，抬起拳头砸了他一下：“你就胡说，你有权有势，不是为了用来欺负人的。我想过了，当初的事我也没吃什么亏，就算了。湘儿这事，崔家若是不继续闹事，也就算了，若是他们非要闹，到时候再想办法吧。”
    景澜还是有些不情愿，安歌没给他说话的机会，道：“我爹为官多年，一直问心无愧，估计他过不了几年便会退下来了。崔家又是地头蛇，一旦惹上估计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我何必在这个时候给他找麻烦？让他清清静静地做几年官，回头辞了官和我们一起去京城，多好。”
    景澜默了片刻，微笑道：“行，我都听你的。我也不是那么冲动，我只是想告诉你，别怕事，不管谁惹着你，你身后都有我给你撑腰。”
    “嗯，我知道的。”
    ……
    次日一早，湘儿过来向安歌辞行，说是要回娘家一趟，一来一回估计最起码得五天，安歌怕她一个女子路上出事，便叫将军府带来的车夫和欣儿一起送她回去。
    她才离开没多会儿，张婶过来说崔家二公子求见。
    安歌想都没想便道：“一定是为了湘儿的事情来的，不见。”
    一旁正在陪洱洱玩的景澜听见了，却喊住要回去回话的张婶道：“等等，我去看看。”
    安歌一把拉住他的手，拧眉道：“你想做什么？昨日做好的能不给我爹惹事就不惹事。”
    景澜笑道：“放心，我就去看看多年前为你在雨中站了一夜的痴情男子究竟是个什么样儿，我不揍他。”
    说罢把洱洱把安歌怀里一塞，便跟着张婶过去了。
    安歌起身想追他，洱洱却把嘴巴一瞥，两只眼睛水汪汪地看着安歌，口中叫道：“雁雁，玩……”
    仿佛下一瞬便要哭出来。
    安歌很是无语，只好先哄儿子，先带他出去和雁雁玩去了。
    前厅，崔二坐立不安等了许久，在听见脚步声时立马从凳子上站起，直勾勾地盯着将要来人的方向。
    他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地飞快，几乎跳出嗓子眼。他脑海中不断盘旋着几年前安歌还未长开时的模样，还有昨日的惊鸿一瞥，心里又不安又期盼。
    很快，有人从后面走了出来，崔二一看，来人却不是安歌，而是一个男子，他的整个心又刷的沉到谷底。
    他这些年也听说过些许安歌的传闻，这边的传说是安歌去选妃但是没中，被皇上赐给将军了。所以面前这男子，该是将军吧？
    他呆呆地看了景澜一眼，便从直观上自惭形秽了。
    仅仅只是样貌上，景澜就几乎比他高了一个脑袋，而且景澜不愧是长在战场上的，英武非凡，还有些少年般蓬发的张扬之气。
    再瞧瞧他……个子矮了些还不算什么，因为乡试中举，光宗耀祖之后，便在家待业了，他大哥荒唐，他是全家的希望，所以在家备受宠爱，日子过得有滋有味，也导致他年纪轻轻，长了一生的肥膘懒肉。
    就光说样貌，他就和景澜有天差地别，更别说被甩到天际外的家世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