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珠》同气连枝第156章雨夜对谈(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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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监撑伞立在一边,雨齐齐打落在头顶的绣飞蟒红底油纸伞上,廊下雨翻飞起烟雾,笼罩得书房朱色高柱后掩着的一丛翠绿芭蕉在烟雨之中随风摆动,如秦楼楚馆内吊着的花魁绿玉牌摇晃不止。
    层层叠叠红格锡纸的宫门一扇扇依次打开,一双品黄缎面绣双蟒腾海胶貂皮里的木底宫靴从一道朱红门槛之后踏出。
    “父皇!父皇!是小郡公陷害我!他图谋夺走司隶府……小郡公……”
    见到那皇帝专用的宫靴,三皇子不顾大雨,膝行而前。
    朱红殿门前的两串红灯被风吹得飘摇。
    “三爷……”小太监脸色大变,劝阻着三皇子,伞微微倾斜,雨水从伞面上一齐滑下,浇落在三皇子肩头。
    “父皇!你听儿臣解释!”
    皇帝身如高山,闻言,并不停顿脚步,仍是一意往前行去。
    廊下候着两排深蓝衣袍,戴乌冠的太监,廊上琉璃瓦挡雨,叮叮当当。
    “父皇!”
    三皇子不顾身上寒冷与雨浇打,依旧膝行往前。
    太子落在端皇之后数步,方才款款踱步,自那一道朱红色门槛后缓缓而出。
    一身鹅黄色绣飞蟒飞空黄衫貂皮里的冬季宫袍,衬得他高挑的身形更为匀称,一张俊朗的容颜上多了些胡须,一双俊眼较之往日更显沧桑,于宫殿的烛火衬托之中,更显身形的高大迫然。
    甫一出来,便听到了三皇子的高喊。
    太子由不得修眉一蹙,转头去看他,只见他跪在一道长廊之外,只有一个瘦高个的蓝袍太监为他撑伞,他跪在外头,肩头早已湿了一大片。
    “哼!哼!”三皇子声音如裂帛,尖刻又傲然:“我断断想不到,你会有今日!”
    太子略带怜悯的目光闻声一冷,倒觉得自己有些委屈了。
    太子微微勾唇,往前走去。
    贴身太监高举绣着飞蟒的品黄色油纸伞,雨水并不落在他身上。
    雨伞之上,还有一层挡雨的长廊琉璃瓦。
    太子迈步而来,长廊之外,雨水从三皇子额头滑下,清晨三王妃给自己挽的整整齐齐的头顶发髻也有些散乱。
    雨水从眉峰滑过,三皇子闭闭眼睛。
    太子在长廊栏杆之后顿住脚步,低头看着三皇子。
    三皇子伸手,狠狠抹过脸上的雨水,太监手中的伞偏了偏,遮住一片雨。
    仰起头,三皇子目中带着一丝狠戾与厌恶:“你,你为何还要回上柔城。”
    太子沉了口气,将目光落在三皇子的肩头,“三哥,你的衣服湿了。还是,早日回去,免得三弟妹忧心难眠吧。”
    “哼,”三皇子的脖子歪了歪,声音带着一丝桀骜与厌恶:“你何必如此假惺惺,此刻,只有你我二人,你又何必花言巧语。你,你不该回上柔城,我,我也不该松懈,当初,就该找江湖刺客,一剑结果了你!”
    太子微微仰头,从栏杆后伸出一只手,手掌摊开,雨水沁凉,落在掌心。
    太子心中温热。
    微低头,心中倦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
    廊下芭蕉如绿玉,摇动如情绪。
    “三弟何以认为,为兄待你从无真情?”太子低头,将手收回,负在背后,一双润目,看着三皇子,道:“天冷了,若是伤寒了,三王妃痛惜伤心,父皇心中也会不豫,明日早朝,三弟边咳嗽边上奏,也属实失态。不如三弟暂且回去吧,何必如此折磨自己。于你有何助益,于父皇也只会气恼。大齐后也会徒增烦恼,三弟何不好好地,也能安了三王妃的心。”
    他自言辞温润,款款有致,亦是除了那些不能说的话之外的肺腑之言。
    三皇子闻言,更觉不忿,一张显得俊俏的脸,因着气恼略显狰狞。
    “好!好!你倒果真是为了我着想,为了我着想,你何必回上柔城!你一辈子待在襄尚城不好么!”三皇子昂起头,直着脖子高喊:“老三,你就是虚伪!你就是虚伪!”
    “是么。情到多处,情到极处,反似伪。”
    太子犹然低头,神色落寞如同秋风枝头将谢落的花苞。
    “老三,”太子不知从何说起,只好顿了顿,方开口:“我若虚伪,此刻由着你跪在此处便罢了,何必要来搭理你。”
    三皇子冷笑:“我派刺客杀你,我要你搭理?你是说什么痴话!”
    三皇子猛然站起,膝盖酸麻,险些又摔倒下去,小太监忙伸手扶起他,雨伞倾斜下来,雨水顺着斜度,一下子又兜头浇了下去。
    太子看着他,微微把头一歪。
    三皇子抚着小太监的手,站起来,冷冷看着太子:“你不会不知道那些刺客是我派去的吧。”
    “知道。我还知道,我离了上柔城后,你血洗上柔城的势力。”
    太子看着他,神色有些倦怠:“老三,你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是不是件件都藏污纳垢,不符合仁义礼智信?既然如此,你又有何脸面去求父皇。你做下的桩桩件件,父皇都清楚明白,不过是为了成全你的面子,父皇装傻不说而已。你还是回你的三爷府,安分守己,等时候到了,我希望你也有能明白的一天。”
    三皇子冷笑一声:“我不符合仁义礼智信?那太子哥哥就桩桩件件仁义礼智信了么。你不也憋着口气呢,等着看着我三王爷府和五王爷府垮掉不是么。”
    太子见他面色狰狞,早已失态,知道他是执迷不悟,便也不肯多说。
    望着天空,仍然是黑沉沉一片,宫里廊檐殿角都挂着宫灯,灯光在雨丝中显得朦胧。
    这冷风夹着冷雨,吹得他也双袖冲寒,倍感寒凉。
    望定了老三那一张怒恨冲突的脸,他沉了心性,淡淡开口:“老三,七弟坟前的草怕是有丈高了吧。他往日最怕冷了。我在襄尚城时,常常以酒果遥祭七弟。你呢,也该多祭祭七弟,不要总是醉心于权术,痴迷于猜忌。”
    太子说着,缓缓转身,便要离开,但想起在书房内端皇说过的那些话,迟早要拿老三开刀,用老三的树倒猢狲散来立威,用老三拔除齐族。
    从七弟死后,老三便只是陛下眼中的棋子了而且是一个迟早被废弃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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