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盖簪缨》正文卷第一百八十九章姐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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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尚早,陆启微同庾子昭在玄武街逛了半天,回府时已是精疲力竭,是以她一回来,便直奔自己的闺房去了,走到院子里时,丫鬟阿芷也从院子外头追过来,唤道:“娘子回来啦!”
    陆启微仍在往屋门口走,只回头看了一眼,说道:“我快要累死了,你赶紧进来给我捏捏肩膀。”
    话正说着,她已推开房门,今日天阴,纵然是白天,屋内若不掌灯,也颇是昏暗,她两脚跨进屋,惊见那书案前坐了一个身穿藕色衣服的女人,不免给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松了一口气。
    “娘?你怎么一声不吭的坐在我屋里啊,还不掌灯,可叫我吓个半死!”
    这面容清秀端庄,身姿若柳的美妇人,原来就是陆启微的亲娘韦氏,亦是陆己的妾室。
    阿芷跟着陆启微进屋,点起几支蜡烛来,屋内方才亮堂起来。
    韦氏坐在陆启微的书案前,沉默良久,这才开口,却只面无表情的说道一句:“启微,你父亲回来了。”
    “父亲回来了?那我去请安,”陆启微好是欢喜,话一说完,忙就转身要走出去,这时韦氏又道:“他如今被擢升度支尚书,适才一回到建康,就进宫去谢恩了,他一路上赶着回来,舟车劳顿,有些疲惫,你还是晚些时候再过去请安吧。”
    陆启微站在门口,听韦氏说到这话时,话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可她这语气,怎么竟是如此颓废,她皱了皱眉,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于是连忙转身,试探一般的问:“娘,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韦氏又沉默了一会儿,只说:“陛下为你赐婚了。”
    “什么?”陆启微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忐忑的问:“陛下将我……指给谁了?”
    韦氏直到这个时候方才抬眸看着她,回道:“西昌县侯。”
    陆启微怔住,许久才略带哭腔的说:“我……我不愿意!我不愿意!”
    闻听陆启微此言,韦氏并不意外,她的女儿,曾与她提起过的那位郎君,是豫章王,并非西昌县侯,她这做亲娘的,纵然不问,也什么都清楚,所以当她告知陆启微此事时,才那样的绝望失意。
    “圣旨已下,你若不嫁,便是抗旨了……”韦氏说话间,一双细长的柳叶眉微微簇拢,眸底也尽是心疼与无奈。
    陆启微未语,韦氏又道:“那道圣旨,落款时间是上个月月中,庚戌日,直到今日才送到你父亲手里,启微,你可知道,你父亲之所以被擢升为度支尚书,就是因为你这桩婚事。”
    “娘的意思,是要我为了保住父亲的官衔,答应这门亲?”
    韦氏并非此意,却也不忙回她,站起身来,冲阿芷打了个手势,将她给支了出去,而后又走到陆启微跟前来,这才说道:“启微,你是娘唯一的女儿,是娘的命根子,娘怎么可能不心疼你!你心里想的什么,娘都知道,这门亲事,你若是不想嫁,那咱们就不嫁,娘帮你逃出去,娘都替你想好了,你到京兆去投奔你外祖家,在那儿呆上个一年半载的再回来。”
    她说罢,随后又斟酌道:“那西昌县侯年岁不小了,陛下此番赐婚,就是想叫他赶紧完婚,你若是逃了,陛下定还会为他许配别人家的女儿,日后你再回到建康,也就不必担心要嫁给他了。”
    “可……我若逃去外祖家,父亲不会派人找过去么?”
    韦氏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笑容,以作安慰,她道:“娘的母族可是京兆韦氏,怎么可能连外孙女都保不住?”
    陆启微细细思量,忽然轻咬嘴唇,就转过身背对着韦氏,异常沉着冷静的说:“娘,我不走,我嫁。”
    韦氏听言,忽觉鼻子一酸,就已是热泪盈眶,她呜咽道:“启微啊,你可是一辈子的事,你千万要想清楚啊!”
    “我想清楚了,我嫁,”陆启微说着,也已落下两行清泪。
    “你……”韦氏泪眼婆娑的看着陆启微,终是无言以对,陆启微回过身来看着她,说道:“我走是一走了之了,可是娘你呢?陆家呢?娘叫我投奔外祖家,日后再回来,可我今朝若是走了,陆家还会有日后么?”
    抗旨不遵的后果,陆启微向来是清楚的!
    韦氏抹了一把辛酸泪,随后竟对陆启微说道:“你还想着陆家?你凡事都为陆家着想,可陆家呢?去年临川王要将你献给太子做姬妾,他们可曾说过什么?他们可是一句话都没说啊!他们效忠临川王,只想将你嫁给对他们有利用价值的人,何时顾及过你的感受!”
    陆启微缄默良久,言道:“可我始终都是陆家的女儿,我岂能一走了之,弃母族于不顾……”
    “你不是陆家的女儿!你只是陆家用来揽权的工具!”韦氏这话说的,可是一点不假!
    陆启微泣不成声,只道:“娘,你别说了,如今圣旨已下,嫁与不嫁,都由不得我了,何况我心意已决……其实嫁给西昌县侯也没什么不好的,他不恋皇权,闲云野鹤,嫁给他,至少我这一辈子,可以过得安生些。”
    倘若西昌县侯萧鸾真的不贪恋皇权,跟了他,的确可以安生的过一辈子。
    韦氏自知陆启微答应这门亲,只是为了陆家而委曲求全,可她这个做娘亲的,始终是心疼女儿的,她含泪说道:“可难道……难道嫁给豫章王就不能安稳度日么?”
    “娘啊,你别说了,”陆启微拿帕子擦干眼泪,就转身往外走,只道一句:“我去给父亲请安。”
    陆启微已然走远,韦氏瘫软的倚靠着屋门,泪流不止,丫鬟阿芷这时走进屋来,皱着眉头也颇是失落,低声唤:“韦姨娘……”
    韦氏泪眼朦胧的看着她走进来,忙不迭粗略的抹了抹眼泪,而后深吸了一口气,只叮嘱道:“今日之事,不可说出去。”
    阿芷连连颔首,应道:“是。”
    陆启微原想着她父亲回来,定然在他书房中,可转念一想,父亲回来,也得去给爹爹请安,如今必然在爹爹的书房里,于是又掉头往陆己所住的院子里去了。
    果然陆惠林这个时候正呆在陆己的书房里,彼时陆己书房的房门大敞着,陆启微走进院子,起先是走上回廊,顺着回廊往书房走去,却在走到书房外头时,陡然听到陆惠林又怨又恨的说:“这门亲我是不想同意的,我就启微这么一个女儿,怎么能让她嫁给区区一个西昌县侯!”
    诚如陆惠林所言,他的女儿,只有陆启微这么一个,甚至可以说整个陆家,都只有陆启微这一个姑娘,虽只是庶出,可她亲娘的母族毕竟京兆韦氏,这个庶女,陆家也算是当嫡出的教养的。
    陆启微站在书房外,当她听到陆惠林说不想同意这门亲事时,纵然此事已成定局,她心中也甚是宽慰,可当她听到后半句时,心却彻彻底底的凉了。
    原来说到底,他不同意这门亲,还是因为西昌县侯只是个西昌县侯,而非真正关心她,为她着想……
    “你不想同意,谁想同意?如今圣旨都下来了,陛下也亲口跟你提亲了,你除了同意,还能干什么?抗旨不遵?”陆己话里话外,对这门亲事,也是不认可的,可陆启微何尝不知,他不同意,也是因为西昌县侯仅是西昌县侯。
    书房里,陆己与陆惠林父子都站在书案前,两个人皆是负手而立,亲父子动作好似一致,陆惠林急得团团转,一时间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不礼数的,就走到旁边胡凳前坐下,感叹道:“那个西昌县侯,他无权无势,又不是皇子,将来对咱们陆家毫无益处,何况他又不上进,不愿与临川王为伍,若将启微嫁给他,那我岂不是白白养了这么一个闺女!”
    陆启微站在外头,听至此处,已然失望透顶,什么叫“白白养了这么一个闺女”?原来自她出生起,父亲便只当她是一个能嫁出去为陆家拉拢权势的工具,而非自己的骨血……
    里头唯有陆己一声长叹,随后又听陆惠林说道:“说起来,这一切都要怪庾元规那个老东西,这门亲,原本是定了庾子昭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变成我们家启微了!”
    陆启微听到这话,顿时就愣住了,她亦陡然想起来,早上在城北玄武街,衡阳郡主也曾莫名其妙的问她是否与西昌县侯熟识,她答过不识,郡主便叫她提防身边的好姐妹,她那时还听得一头雾水,如今便明白了,她全明白了!
    她捏紧了拳头,当下就转身跑了出去。
    陆己还在慢慢悠悠的回味着陆惠林适才的话,追问道:“你说这门亲,原本定的是庾家那丫头?”
    “是啊,礼部拟了名册送到西昌县侯手里头,他当初可是亲自选中了庾子昭,陛下都叫礼部拟旨了,如今居然落到启微头上了!”
    陆己听罢,一时气不过,就要出门,只说一句:“我去找那个老东西问个清楚!”
    “父亲!”陆惠林见势不妙,赶忙追过来将他拽住,说道:“你知道庾家到底是只把亲事推了,还是推了亲事又叫启微顶上?倘若这事是陛下决定的,你就这么贸然去找庾元规,那这不是伤了咱们两家和气吗?”
    陆己挣脱开陆惠林,最终只是跺脚摊手,又长叹一声:“这……这叫什么事儿嘛!”
    太傅府就在陆家往北不多远,天色将晚,陆启微徒步至此,还未走上府门口台阶,门房就笑眯眯的说:“陆娘子,您来啦!”
    陆启微并不入内,只道:“我找子昭姐姐,有劳你进去请一下。”
    门房笑道:“您同咱家娘子都这么熟了,您直接进去就行啦。”
    “我就不进去了,还有些事情急着回家呢,”陆启微说话时笑容略显僵硬,之所以不进去,也是怕显得尴尬。
    “那行,您在这儿等一下,小人这就进去通传,”门房入内通传,未多时,庾子昭就急急忙忙跑出来了,丫鬟长汀亦紧随其后。
    “启微妹妹!”庾子昭一跑到陆启微跟前,就欢天喜地的拉起了她的手,陆启微却不着痕迹的抽回手,庾子昭不免诧异,忙问:“启微妹妹,你怎么了?”
    陆启微如今不想看见她,于是稍稍侧身不与她面对面,她也不直言,只道:“我父亲回来了。”
    “那这是好事啊,今日天色不早了,我明天就去你家拜访一下陆伯父。”
    “我父亲适才进宫,领了一道圣旨,”陆启微言语间,依然颇是冷漠。
    时隔一个月,庾子昭早已忘了赐婚之事,如今陆启微提及圣旨,她自也没反应过来,不解的问:“什么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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