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环在骨掌之间的痛》正文90-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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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昼变短,原来四十五分钟的一节课变成了现在的四十分钟,每天都像在坐滑滑梯一样,刚坐上不知不觉就到头了。
    记不清楚是哪一个早晨了,全班出去扫雪,李强堆起了一个超大号的雪人模型,正在安鼻子眼睛的时候,老班从后面冲过来,一扫把把他的雪人打得粉碎,李强当时僵在那儿,被一句“快去给我扫雪”结束了沉默,赶紧跑去扫地上的雪。
    记不得是周几的数学课了,薛刚由于昨晚包夜上网而笼罩在了一种瞌睡的氛围中,老班让他站起来,不期薛刚的睡功已经练得炉火纯青,站着都睡着了,老班沉着一张河马脸,跑过去一脚把他跺翻。
    记不得是哪一天,刘毅和杨曦放学后一同往家走,在一个T字形路口被五个小流氓拦住了去路,其中一个盯着杨曦道:“你就是杨曦吧,抢别人的女朋友,快说,你跟许瑶什么关系?”说实在的,那架势对于像杨曦这种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人而言真的能让他磕头求饶了。
    “他女朋友,咋了?”刘毅代替杨曦说了。
    不说还好,一说这五个小流氓就下车冲过来把杨曦和刘毅围住,拳脚齐上。刘毅和杨曦人力单薄,招架不住,挨了好几拳。
    “他妈的,敢欺负我们班的好学生。”
    杨曦转头看去,是三霸。薛刚把车往路边一撂,冲过去,先跺翻一个,而后刘希和伍顺也来了。场上一下子变成了五对五,对方看这边来了一个有万夫不当之勇的薛刚,不敢恋战,赶紧蹬上车,临走前丢下一句“别让我们下次见到你们”。
    “下次见到,老子打得你妈都不认识你。”刘毅道。
    这些就是这个冬天发生在校园里的大事,林林总总,也只有这些事值得一提了,其余的都是些鸡毛蒜皮,比如哪个女孩被哪个男孩亲了,比如哪个人又收到了一封情书……无关紧要。
    还有最可恨的一件事,那就是学校既没有通知元旦放假,也没有搞元旦晚会。
    时间走得就是这么快,过完了这个学期的最后几天,寒假以一个温文尔雅的美女形象走进每一个学生的生活,美中不足的是她似乎只具备温婉的外表,内心却如同蛇蝎。
    平时温习好了功课,杨曦也和父亲一起走家串户。男男女女的话就像一个缠绕着不同颜色的线团,什么样的色彩都有。
    比如“这孩子几天不见长得越发英俊了,怪不得在学校有女孩子喜欢。”
    “听说你给女孩子写情书了,给我们说说吧。”
    “不错啊,期末考试又得了全班第一,比我那个不争气的娃儿不知道强了多少。”
    “听说你以前考试作弊了,还在卷子上自称大爷,是怎么回事?”
    ……
    哎,地球上传播声音的介质就是这样多而复杂,无论你躲在哪个角落,用怎样的手段去隐瞒,都无法阻止它跑向别人的耳朵。
    杨曦也只能自认晦气,很有礼貌地笑而不答。
    但是这种不该出现在农民人家的绅士风度往往招来的是一句“这孩子一副女孩子心性”。杨曦无可奈何,只能接受这样的“美誉”。
    然后去找鲁家兄弟和刘毅,一出门就看到鲁文抱着一本书作小跑状,靠,鲁文是有名的厌学者,竟然拿着书,莫成世界颠倒了。
    “鲁文,干嘛去?”杨曦在后面疾呼道。
    “洋妞,走,赌博去。”
    “赌书吗?”
    “不是,赌纸,一本书够赌一天了。走,一起去嘛。”鲁文道。
    “我没纸啊。”
    “我有啊,借你点儿。”鲁文招手示意杨曦快走。
    杨曦跟了上去,两人进了一间宽绰的房子,光线不甚明亮,一张破烂的桌子边坐满了人,最大的不过十六七岁,他们有的手中拿着一叠书纸,有的拿了大半本书,需要时便撕下一张。
    “让个位儿。”鲁文把身边的人往外拨,挤出来仅容两个人的位置,把一本书撕成两半,一半给了杨曦。
    杨曦运气不佳,赌术也极差,纸张只有出去的,没有回来的。
    反观鲁文,手气好得不得了,又是驰骋赌场的熟手,老马识途,才一会儿就赢了厚厚一塌纸张。
    搞不懂为什么这群小兔崽子赌瘾那么大,一天不吃饭不喝水都撑得下来。其实,这些人之所以拿书纸当作赌本,除了娱乐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泄恨,泄老师给的恨。
    当刘毅和鲁文走出赌场的时候,外面的天空业已擦黑了,上面是又浓又厚的云朵,把天空压得很低,这样的景色,如果发生在夏天,那一定是风雨欲来的前兆。
    鲁文今天赢的书纸总合起来约莫有一市斤了,很厚很厚的一摞,但是鲁文不留恋于这些战利品,掏出打火机就在雪地上点起来,火苗燃起来,把周围的雪都烧化,那些用了大半天赢回来的东西瞬间就灰飞烟灭了。
    鲁文拍了拍手,道:“我喜欢的就是这种感觉,蔑视胜利的感觉。”
    你这种感觉真奇怪,杨曦在心里这么说,发现鲁文竟然还有这么扭曲的一面。
    走在回家的路上,两人才觉得肚子饿,接着各回各家,都怪《孙子兵法》上没有第三十七计——吃饱肚子为上策,不然也不犯这么傻着去无谓的赌博。
    回到家,一屋子的光明,一炉火,父母在围炉一边夜话一边烫火锅。
    在这个家里,谁都不必等谁回来吃饭,好像谁也不必要为谁做无谓的付出似的。
    “到哪儿去了,大半天的都不回来,真以为自己是不吃饭的神仙。”杨父没好气地问道。
    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在赌博,一定会扒了自己的皮,烧烤蒸煮油煎一起上。
    “我在打游戏,在刘毅家。”这个理由合情合理,既减轻了罪行,又没有完全开脱自己,很有说服力。
    “一天到晚就知道打游戏,赶快去拿碗吃饭,下次在打游戏打这么晚就别回来了。”杨父急匆匆地道,明显是生气而霸道的语气。
    杨曦没回应,去厨房里拿碗筷去了,灯光照着的身影落到院子里,像一颗几十米高的白杨树,挺拔得生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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