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华》正文卷第一百八十三章黎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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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廿廿无意中朝洞内一瞥,只见里面摆着一幅画像,画像前面放了些糕点水果。只是洞中光线昏暗,所画之人什么样看不真切。
    “这个人是谁?”廿廿走近,蹲下身去,细细地端详着那幅画像,昏暗的光线中,只能看到画像中人的脸庞十分瘦削。
    “这个人是我爹爹,”那女孩儿开口说道,“今日是我爹爹的生日,我们相隔天涯不能见面,我只好在这里遥祝爹爹身体康健。”
    廿廿眨眨眼道:“你的家乡在哪里?我一会儿便对皇上说,放你回家探亲可好?”
    那女孩儿苦笑一声:“我是不能回家的。”
    “为何?”廿廿有些惊讶地问。
    “我的爹爹是安南首领黎利,”那女孩儿说这话时,语气中颇有些自豪,“如今安南与大明交战,我作为人质被马琪太监送到了宫里。我这辈子怕是再也回不了故乡了。”女孩儿说着,语气和神色间都带着一股深深的忧伤。
    廿廿听了,沉默不语,她忽地握住了那女孩儿的手,说道:“你还知道你的爹爹是谁,叫什么,家乡在哪儿。我却什么都记不起来,连要思念谁都不知道。”她说着,一双大眼睛中闪着空落落的悲光。那女孩儿也不说话,两个人呆呆地静默着。
    忽地,只听不远处传来朱瞻基的声音:“我猜廿廿定是在这里。”说着,脚步声越来越近,随着一阵秋日阳光清新的味道,一个明黄色的身影出现在了洞口。
    “可真是让朕好找啊!”果真是朱瞻基的声音。
    那女孩儿听了,一脸慌张,想要藏,却已然来不及了。朱瞻基已经走入山洞中,目光也随即落在了那个女孩儿身上,一脸疑虑。那孩子进宫已有两年之久,对宫里的规矩倒是十分熟悉,见了朱瞻基,忙矮身跪下,磕了一个头,低着脸说道:“奴婢给皇上请安。”
    朱瞻基自然已经注意到黎利的画像。他虽未见过黎利,但对安南人的衣着打扮也还是有了解的,且黎利女儿被送入宫的事情他也是知晓的,随即便猜出了那女孩儿的身份。
    “起来吧。”朱瞻基淡淡地说,心中不由升起一丝不快。倒也不是因为讨厌那个女孩儿,而是在与廿廿独处的欢乐时光中,这个女孩儿和这幅画像让他不得不想起南方边境的战事,而这耗费了大量粮草与银钱的战事无疑是当前最棘手的政事之一。
    “以后不要在宫中祭拜异族人了。”朱瞻基沉着脸说道,话不多,语气却十分严肃。他却不曾去想,对于那女孩儿来说,这宫里众多的人,才是真正的“异族人”。
    廿廿见朱瞻基脸色不太对,忙走到他面前笑道:“你怎么知道我藏在这里?”朱瞻基自然不会说是小德子告诉自己的,拉了廿廿的手道:“你身上有一股香气,我是顺着香气便找到这里来了。”
    廿廿倒真信了,抬起胳膊嗅了嗅自己的衣袖,皱着眉头说道:“定是碧薇给衣服熏香熏得太多了,我早说过不要熏这么多香了。”
    朱瞻基却忽地定定地望着廿廿认真地道:“即使不熏香,不论你走到哪里,朕也是会找到你的。”
    廿廿却没有在意朱瞻基的眼神和说话的语气,大咧咧地说道:“这样的话,那下次还是你来藏,我来找好啦!”
    那女孩儿见廿廿与朱瞻基聊天,自己站在一旁不免尴尬,想告退却插不上话,更不能不和皇上打个招呼便私自走掉,当真是进退两难。廿廿心中却一直记挂着这女孩儿可怜的境地,转头问她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孩儿低声回答:“奴婢叫黎玉。”
    廿廿又转头对朱瞻基说道:“皇上,这个姑娘背井离乡,孤零零一个人在皇宫里很是可怜,要不让她来我这里,跟我做个伴吧。”
    朱瞻基用眼睛的余光瞥了那女孩儿一眼,随即马上又将温柔的目光落在廿廿身上,温和地说了一声:“好,只要廿廿喜欢,什么都好。”
    尹天旷在昌江城住了下来。王通执意要将他安排在大帅府居住,尹天旷倒也没多想,便答应下来,带着果儿在大帅府落脚。那果儿洗了澡,换了干净衣服,倒也出落得清秀可人,只是身子太瘦小了些,已然十来岁的小姑娘,看上去却如七八岁一般。
    那王通待尹天旷倒当真是出手阔绰,不仅平日里好吃好喝的招待,还给尹天旷送了一盘金元宝和四个美女。两个汉族人,两个安南人。尹天旷吩咐果儿将那盘金子收了起来,四个美女则退了回去。当尹天旷吩咐将美女送回给王通的时候,果儿一张瘦瘦的小脸上不由自主地扬起了一丝开心的笑意。
    那果儿对尹天旷确然是一心一意,衣食起居照顾得无微不至。只是尹天旷基本不怎么与果儿说话,常常独自一个人看书,一个人练剑,一个人在深夜中吹笛子。那笛声哀婉凄清,让人听了忍不住要落泪。果儿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满眼的崇敬与爱慕。
    若不是安南军队时不时地攻城骚扰,这昌江城的日子倒也还算得上岁月静好。李忠常常来找尹天旷,一为商议御敌之策,二是已将尹天旷当成了朋友,两个人一起天南地北地闲谈。而尹天旷也只有在与李忠一起喝酒谈天的时候,话才会稍微多一些,但绝口不提自己的真实身份和这些年的往事。李忠见尹天旷不愿提起过往,便也从未问起过。
    安南军队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对昌江城进行一次较大规模进攻,尹天旷便和李忠一起带领军队守城御敌。每当此时,不论外面有多危险,果儿必定站在城楼下,双手捧着一只不知从哪里求来的护身符,口中念念有词地不停地为尹天旷祈祷。而每次当尹天旷平安归来时,果儿总是冲他灿然一笑,两只眼睛闪着泪光。每当这时,尹天旷总会有一丝恍惚,因为那果儿的眼睛长得与廿廿实在是有几分相似,尹天旷恍惚间便觉得站在眼前的小姑娘似乎就是多年以前的廿廿。当初,廿廿也总是这样站在忆梅山庄外面栈道上的那棵大榕树下等着自己回来,也是这样灿烂依恋的笑容。
    如今,却恍若隔世。
    尹天旷的胸口泛起一丝悲凉。
    廿廿这些日子愈发频繁地梦到尹天旷。只是梦中,那人只是一个身着白衣,手执折扇的模糊的影子,温柔地唤着自己廿廿。廿廿在梦中拼命地想看清那个人的脸,拼命地叫着他“天哥”,拼命地追赶着那模糊的影子,却总是徒劳。一觉醒来,浑身汗津津的。
    这段时间,政事不忙的时候,朱瞻基常常会睡在廿廿房间的罗汉床上。每当廿廿梦魇时,他总是马上奔到廿廿床边,心疼地握着她的手,连声轻唤廿廿的名字。只是绝口不提“尹天旷”三个字。
    “只要尹天旷不再出现,她便会慢慢忘记他的。”朱瞻基心中反复这样安慰自己。在他看来,没有什么是时间不能洗刷干净的。只是每当与廿廿提起婚事之时,廿廿总是说要先找到“天哥”,解开自己心中的疑团才行,而这才是令朱瞻基最困扰的事情。
    这一日正值十五,朱瞻基借着上香的由头,带着廿廿出宫散心。此时已近初冬,天地间一片冷寂。到处都是随风飘零的落叶,似秋滚落的泪水。
    廿廿许久没有出过宫,坐在步撵上透过纱帘看着宫外的一切,总有一种似曾相识、恍若隔世的感觉。
    “我好像来过这里。”仪仗队经过汉王府,廿廿的心像被什么重锤了一下,眼前掠过一幅幅模糊的画面,却捕捉不到一丝清晰的影子。“还是等一会儿问问皇上吧。”廿廿心中默想着,忽地只听到外面一阵嘈杂,她掀开轿帘看去,只见一群官兵正在沿路抓人。那些官兵在路上设了一个关卡,凡是路过的人一一盘查,现已抓了不少,都用绳子捆了双手双脚“堆”在墙边。只是他们抓的这些人也是蹊跷,看起来大多都是良民,而且有老有少,有种地的农民、有贩卖的商贾,还有身着长袍的读书人。一个个愁眉苦脸,不知都犯了什么事。
    还有好多人在那里连连喊冤,一时间怨声载道,哀嚎一片。
    廿廿看得奇怪,吩咐碧薇道:“你去问问是怎么回事。”碧薇应声,转身走过去问那些官兵。官兵见是宫女打扮,不敢怠慢,一五一十地详细说了。不一会儿,孙碧薇便走回廿廿的步撵旁躬身回复道:“回禀姑娘,那些官兵说,是朝中下的命令,在全国各地搜捕名字里带‘天’字的人,细细盘问。”
    “名字里带‘天’字的人?”廿廿皱着眉头自言自语。忽地,她心头一紧:“是了,是皇上在帮我找天哥。只是……这样找法,也未免太大动干戈了。”她双手紧紧地攥着一方帕子,心头百般不是滋味。她是万般不愿因为自己梦里的一个影子去连累这么多人的。她觉得自己似是将这些人陷于不堪境地的罪魁祸首一般。
    正纠结着,朱瞻基骑马来到廿廿的步撵前,说道:“朕见你们在这里耽搁了好一会儿了,是有什么事吗?”
    “皇上……”廿廿看着那些被抓的百姓,手中来回地揉着帕子,“你不用再帮我找天哥了。”她终是说出了这句话,心中却涌起一阵酸楚。
    “为何?”朱瞻基佯装出一副疑惑的样子,“不找到你梦里的那个人,你如何能放下心结心甘情愿地嫁与朕?”
    “我不想找了。”廿廿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也许,那真的只是个梦吧。”她的语气似秋风般萧索与失落。
    朱瞻基的脸上却泛起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微笑。
    几个月的坚守,昌江城最终还是被安南军攻破了。安南军的大队人马涌入城内,烧杀抢掠,本来平静的城池瞬间焰火与哀嚎遍地,就似地狱一般。
    尹天旷要去找王通商量御敌之事,却见王通收拾了细软包裹,正背在身上,匆匆向门外走去。他一出门,正好撞见尹天旷,不由有些尴尬,抬头对尹天旷道:“金面大侠,这昌江城保不住啦!你快跟着王某一起逃吧!”
    却不想尹天旷并没有表示反对,而是带着果儿随着王通一起向外走去王通带着尹天旷和果儿来到离大帅府不远处的一处废弃的监狱。那监狱的守卫早就散了,狱中的犯人也早就趁乱逃走了。只剩下一根根冰冷的铁栅栏,和一个个空落落的屋子。王通带着尹天旷和果儿走过一段漆黑深邃的地道,来到一间最深处的地牢。尹天旷不由微微皱起眉头,果儿则下意识地躲到尹天旷背后,一只手轻轻扯着他后面的衣襟。
    漆黑的地牢到处游荡着一股霉烂腐臭的气息。
    王通从腰间拿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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