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血脉》第104章谋反(中)[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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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有所思。
    “弥补?”
    那一刻,基尔伯特幽幽望着国王,个中滋味实难言喻。
    “是么,”星辰狡狐语气疲惫:
    “六年前,泰尔斯殿下北上的使团,在桦树林遭遇吸血鬼的袭击之后,您和他也是这样‘解决’和‘弥补’的吧。”
    不知道这段故事的臣属们顿时一惊。
    六年前。
    吸血鬼。
    “即便您知道,凯文迪尔公爵与袭击者有关?”基尔伯特的语气近乎逼问。
    无人敢于开口。
    这一次,长桌尽头的星辰国王沉默了很久。
    “政治的精髓,我的朋友,”凯瑟尔王缓缓道:
    “是利益的捆绑。”
    听见这个名字,库伦公爵轻蹙眉头。
    基尔伯特的表情越发苦涩:
    “是啊,我记得,这是米迪尔殿下的原话。”
    听见这个名字,所有人纷纷一凛。
    “所以,基尔伯特,我的朋友,若你想要快意恩仇,以直报怨……”
    铁腕王冷哼一声,语气急转直下。
    “不妨多读骑士。”
    面对国王不留情面的话,基尔伯特的表情黯淡下去。
    “很好,很对,陛下。”
    外交大臣垂下手中的信件,闭上眼睛。
    “但是。”
    基尔伯特的声音弱如蚊蝇:
    “泰尔斯殿下,他知道吗?”
    不少人眼神一动。
    凯瑟尔王沉默了一霎。
    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瞥过秘科的疤脸探子:
    “他现在知道了。”
    基尔伯特颓然后仰,不再言语。
    黄昏已至,阳光的色泽渐次加重,从金黄变成黯红。
    那一刻,沐浴在夕阳中的至高国王甚至显得有些腥红。
    唯有他的面孔,依旧在逆光下晦暗不明。
    御前会议一片沉寂。
    “够了,诸位。”
    就在与会者们不知所措的时候,另一个声音适时响起,它坚决果断,打破沉闷:
    “无论这封信是怎么来的,既然它都已经在这里了,我们就不能让它白白浪费。”
    军事顾问,梭铎·雷德怒目圆睁:
    “无论是自愿还是非自愿,无论是弥补还是交易,既然凯文迪尔公爵‘好心’牺牲自己的名望和利益,不惜成千夫所指,也要上书陛下,缴税替役,替我们分担政治压力,为复兴宫摇旗呐喊……”
    “他没有。”
    梭铎·雷德愕然扭头,只基尔伯特依旧闭着眼,揉搓着自己的前额。
    “抱歉?”
    基尔伯特深吸一口气。
    “据我所知,早在先王艾迪统治末期,在前任南岸守护公爵,也就是伦斯特·凯文迪尔的治下,翡翠城的定期兵役制度,就已破坏松散,乃至名存实亡。”
    御前会议上,不了解南岸领的大臣们齐齐一愣。
    倒是库伦首相眉头一动。
    “原来如此,后生可畏啊。”
    “南岸,终究不是西荒。”王国首相哑然失笑。
    其他人依旧不解,直到基尔伯特叹了口气。
    “血色之年后,因领地萧条,也为修补创伤,老伦斯特公爵更是恩准他的部分封臣不必响应强制征召,不贡献壮龄兵员,而改缴代役金,好让他雇佣职业雇佣兵,以应付剿匪等规模战事。”
    基尔伯特耐心地解释着,慢慢回到为国王建言献策的谋臣角色:
    “直到今日,翡翠城下辖的兵役制度已经不再完整健全——特例渐成惯例,层层下延,甚至征兵令到来时,每个家庭只要贿赂足数就能免役,征召制度反而变成了征兵官们靠着征兵册搜刮百姓,中饱私囊的律法空子。”
    军事顾问梭铎·雷德若有所思。
    在座众人的表情慢慢变了。
    凯瑟尔王静静地听着外交大臣的讲解,未知所想。
    “我想起来了,六年前的国是会议,当大家在合计出兵的时候……”
    库伦首相摇头晃脑,似乎略有所得:
    “看来当时,詹恩也不全然是说谎啊。”
    基尔伯特点点头,心事重重。
    “换言之,这份看似代价不小的请愿书,不过是顺水人情。”
    “南岸公爵把翡翠城的既定现况,揽述成自己的牺牲与忠诚,把心照不宣的惯例提到台面,变成白纸黑字的法令,还声称这是国王和常备军的需要。”
    “他什么都不用付出。”
    基尔伯特把那封《替役请愿书》推到议事桌中央:
    “纵然此令得到陛下允准,凯文迪尔也没有实际损失,兴许还可以顺便肃清腐败和低效的吏治,规范缴税替役的乱象,让苦代役金久矣的百姓拍手称快,赞美一心为民的鸢尾花公爵。”
    另一边,“钱袋子”裘可轻哼一声,补充道:
    “还能把下面的人征兵时搜刮来的脏钱,全数吞了自肥——当然,是以凯瑟尔陛下和王室常备军的名义。”
    财政总管眼红地搓着手:
    “凯文迪尔多年来富甲一方,真的有一套。”
    基尔伯特冷着脸:
    “还有,正如库伦大人所言,下一次再要打仗,南岸领就能在国是会议上理据十足地反驳:他们得了国王恩准,缴税替役,不用出兵。”
    胖首相慈祥地点点头。
    基尔伯特转向一脸惊讶的梭铎顾问:
    “至于你所说的,梭铎,鸢尾花为复兴宫站队,政治支持和声援……”
    基尔伯特顿了一下。
    “别忘了,詹恩是在宴会上,被泰尔斯殿下当众指责为幕后黑手之后,才向陛下上呈的《请愿书》。”
    库伦首相接过基尔伯特的话头,摇头晃脑,看上去心情不错:
    “若消息传出,只要运作得当,这就不会是鸢尾花站队王室的象征,而仅仅是凯文迪尔迫于复兴宫压力,不得不尔的无奈之举。翡翠城非但不会被怪责,反而能收到麾下封臣乃至国内广大领主的同情——‘一定是国王逼他做的’。”
    首相耐人寻味地眨眨眼:
    “是吗?”
    没有人回答他。
    “反倒是复兴宫。”
    基尔伯特的声音响起,重新变得不紧不慢,温和绵长:
    “此事本就敏感,若背上‘逼迫封臣’的骂名,无论是削减征召兵,还是扩编常备军,我们面对的压力唯有更大……”
    他没说下去,但御前会议上的气氛又沉重了一些。
    “可惜。”
    财政总管裘可懊恼地一拍大腿:
    “要是泰尔斯殿下在找到真相后,没对凯文迪尔嚎那一嗓子,而是压住脾气,悄悄来禀报陛下就好了。”
    “所以说,”库伦有意无意地道望向长桌尽头:
    “年轻人,做事不能太急。”
    基尔伯特的一番剖析,将御前会议因此信而得的振奋赶得干干净净,不留半分。
    众人本就疲惫,至此更是失望。
    “但是,诸位。”
    军事顾问深吸一口气,重新振作起来,举手吸引御前会议的注意:
    “也许鸢尾花自有算盘,但这不影响我们的选择。”
    梭铎竭力说服大家:
    “最重要的是,此信所言若成,我们就有了凯文迪尔将上缴的替役税金,扩编常备军……”
    但他被打断了。
    “我可不是泼冷水,大兵。”
    财政总管那熟悉的嘲讽语调再次传来,让梭铎狠狠皱眉:
    “但是,免除每级领主征兵助战的义务,改以特设的税目代替,拿收上来的钱扩编常备军,再反过来填补征召兵解散的防务,维护治安,听上去是很不错……”
    裘可总管皮笑肉不笑地歪了歪脸颊,道:
    “然而,我跟那群翡翠城的奸商领主们每个季度都要打交道,相信我,他们别的不行,每次收税的时候……”
    梭铎怒哼一声:
    “他们敢偷税?”
    “更糟。”
    裘可眯起眼:
    “他们会做账。”
    梭铎一愣:
    “什么?”
    许多人皱起眉头,库伦首相向基尔伯特看了一眼,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
    裘可不屑地摇头:
    “我说,他们手下会计的本事丝毫不亚于康玛斯人,缴税账目可谓清清楚楚,一笔隐瞒都没有,但是无论税率的计算,税目的选择,税金的流动都异常复杂……”
    “你能相信吗,明明翡翠城富得流油,海陆贸易的生意连年增长,流动的总资金足够买下好几个小公国,但他们的账面数字依旧是亏损!而我们的税吏翻遍他们的账本都找不出一个错数,没地方刮钱不说,指不定还要倒退税费……”
    财政总管翻开《请愿书》,嫌恶地盯了一眼复又扔下:
    “至于这里所说的,缴税替役,告诉我,梭铎,你觉得他们这次会良心发现,凭空给你送一大笔钱?”
    梭铎瞪大了眼睛,似乎难以置信世上还有这样的事情。
    裘可转向国王,语气变得恭敬许多。
    “如果这就是你们在等的‘预算’,陛下,梭铎。”
    “恕我直言,它没能成功。”
    “扩编常备军的事情,看看下个季度的收入再说吧。”
    国王没有说话。
    梭铎则狠狠攥紧了拳头。
    财政总管的话语,让整个御前会议清醒过来,陷入失望的沉默。
    “所以,翡翠城这封信只是空口吆喝?我是说,如果我们的真的通过了,那他们既没损失什么,还显得通情达理,更赚得盆满钵满。”
    农牧大臣,克拉彭勋爵颤巍巍地开口:
    “反倒是我们,看似得了便宜,却做了恶人,亏得内裤都没了?”
    “狡猾的南方佬。”康尼子爵扔下桌上的《请愿书》,不快地骂了一句:
    “你们说,鸢尾花是事到临头见招拆招,还是老早准备好这一手,就等着这个时机?”
    众臣面面相觑,没有答案。
    直到国王的声音响起,
    “这当然不是最优解。”
    凯瑟尔王的语气很平静,把话题拉回他想要的方向:“但已经是翡翠城能给出的最大让步了。”
    铁腕王幽幽地望着那封信。
    “光凭宴会上的那把剑,份量还不够。”
    基尔伯特只得在内心叹息。
    “该死的,那个宴会上的西荒公子哥儿,怎么就只是绑架宾客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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