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血脉》第76章说谎[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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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恶魔血肉都剧烈抖动起来。
    黑先知表情微变。
    “让这该死的、吵嚷不完的玩意儿,闭,嘴。”
    狱河之罪涌动,泰尔斯咬住牙齿狠狠用力,硬生生将它扯出一截,随手摔到地面。
    “或者我来。”
    他冷冷道。
    效果立竿见影,恶魔的血肉立刻远离泰尔斯的方向,向轮椅上的其他部位“逃”去。
    窸窣声消失了。
    整个过程,泰尔斯都死死盯着黑先知,目光未曾移动。
    莫拉特平稳了自己的呼吸,却毫不在意地望着那截在地上挣扎、渐渐失去活性、最后化为枯枝的藤蔓。
    目光深远。
    几秒钟后,他转过头来,重新看向泰尔斯。
    “北地之旅果然非同凡响,公爵阁下。”
    “在过去,你可没这么硬气,即使主动出击,也难免忐忑仓皇,滞涩生疏。”
    莫拉特眯起眼睛,既有感慨,也有惊奇:
    “但是,看看你:威胁也好勒索也罢,强硬也好刺探也罢,可谓得心应手,犹如本能。”
    “是什么改变了你?”
    什么改变了我?
    【那么仔细想一想,你成为王子之后,变成了什么模样?】
    【你还是你,还是泰尔斯吗?】
    【还是已经……变成了别的东西?】
    泰尔斯眉头一紧,抛开快绳曾经的话。
    “什么都不是。”
    他直起腰,迫使自己强硬道:
    “唯我生来如此。”
    “而你醒悟太迟。”
    莫拉特沉默了一阵。
    “他们一定对你很重要,是吧,”轮椅上的老人饶有兴趣:
    “那些要犯们。”
    泰尔斯冷哼一声。
    “省省吧,如果你又要提六年前那套‘消灭弱点’的说法,”王子回想起巴拉德室里的坦诚相对,不屑道:
    “我父亲已经喋喋不休一上午了。”
    黑先知没有说话,依然在等待他的回答。
    泰尔斯望向别处,竭力忘记那些白骨之牢里的人们。
    “重要的不是他们。”
    “而是我自己,”他咬牙道:“我的原则,我的规矩,我的选择。”
    “忠诚必有肥——咳——回报。”
    星湖公爵低下头,直视莫拉特:
    “而伤害我的人,必有代价。”
    “你明白了吗,勋爵?”
    这一次的沉默持续得尤其久。
    直到默默注视他的莫拉特勾起嘴角,诡异地笑了起来。
    他双腿上的藤蔓依旧在蠕动,但幅度却收敛许多。
    望着对方的笑容,泰尔斯努力忍住心中的忐忑。
    “别担心,公爵阁下,我不是那么无情的人。”
    黑先知把双手放上膝头,眯眼道:
    “既然您开了尊口,且以身担保,那我们无论如何都会给个面子。”
    那个瞬间,泰尔斯在心底松脱一口气。
    “再说,十八年了。”
    莫拉特轻轻敲着轮椅,似乎在安抚它,同时目光出神:
    “那帮复兴宫旧人早就过时了,损害有限,翻不起大浪,我自然没必要再浪费预算,签发追缉令。”
    嗯,也许一个人除外。
    情报总管回过神来,咧嘴一笑:
    “只是,公爵阁下,下次请给我们多点信任。”
    信任?
    泰尔斯皱起眉头。
    “威廉姆斯毕竟不专业,”黑先知淡淡道:
    “像假死这种事情,秘科也不是不能安排。”
    他瞥视着泰尔斯:
    “而您也不必用这副视死如归的方式,来陈情避祸?”
    泰尔斯思维一僵,艰难开口:
    “当然。”
    黑先知一笑:
    “但您父亲迟早会知道,你明白吗?”
    泰尔斯一滞:
    “当然。”
    “那我们能继续了吗,公爵阁下?”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重新握住轮椅的椅背(黑脉藤蔓再次向另一边逃去),把它转到正确的方向,也把莫拉特的面孔隐藏在看不见的黑暗中:
    “当然。”
    泰尔斯迈开脚步,他们重新向前。
    “很好,您开始上道了。”莫拉特悠闲地道。
    泰尔斯一动:
    “什么?”
    “我在秘科很久了,孩子。”
    这一次,莫拉特的话带着几分唏嘘:
    “不知从何时开始,在我面前无论是谁,人人都变得谨小慎微,畏畏缩缩。”
    “而至于一个心安理得毫无负担,不惮于对我说谎的人?”
    不惮于对黑先知说慌的人……
    泰尔斯细想着这句话。
    莫拉特继续道:
    “自从血色之年,先王和米迪尔王储逝世后,只有落日知晓,我的生命里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人了。”
    他轻笑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缓缓摇头。
    泰尔斯面色古怪。
    不敢相信,他居然在这个凶名赫赫的情报头子的话语里感觉到了……怀念与感伤?
    “所以在那之前呢?”
    泰尔斯顺势问道:
    “我的大伯,我的祖父,当他们站在你面前时,你们是如何相处的?”
    黑先知沉默了一秒。
    “像方才的您一样。”
    泰尔斯脚步一滞,但他极快地调整回来。
    “无论是先王还是先王储,他们从不忌惮也不顾虑在我面前说谎——即便他们知道我有这样的能力,能识别他们所说的谎言。”
    无尽的黑暗与冷清中,莫拉特幽幽地道:
    “而您知道为什么吗?”
    泰尔斯思维一顿。
    艾迪二世,以及米迪尔王储……
    他们从不忌惮也不顾虑,在黑先知面前说谎?
    泰尔斯有些惊讶。
    那一刻,他突然回想起凯瑟尔王在星辰墓室里讲述的两人形象,也回想起萨克埃尔在白骨之牢里提及的那位与世界为敌的君王。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
    “权力。”
    泰尔斯思考着道:
    “因为他们有权力。”
    “他们不怕你。”
    “也就不在乎你知道什么。”
    他怔怔地看着黑先知的后脑勺:
    “而身为权力下游的臣仆,你更没有动机和必要,去揭穿他们的谎言。”
    不知为何,此时此刻,泰尔斯想起的是那个他与快绳揭穿彼此身份的夜晚。
    【这与你的力量无关,泰尔斯,相反,你力量越大,权力越大,这副锁链就锁得越紧,箍得越深,越是无法挣脱。】
    【就像我们的父亲。】
    “说得好!”
    黑先知突兀地抚掌大笑。
    他笑了好几秒,方才放缓语气。
    “权力。”
    “唯有权力。”
    莫拉特的话里充满了感叹:
    “权力不惮于说谎。”
    “某种程度上,它喜欢说谎,乐于说谎,擅长说谎,它所拥有的力量唯有在谎言中才能流动起来,辨别敌我,彰显存在。”
    他的语气慢慢收紧,教泰尔斯无来由地警觉起来:
    “当它真正令人违背意愿与天性,让那些心觉不妥的人也开始麻木不仁,说服自我,让他们放弃追问,相信谎言的时候,它才能成为真正的权力。”
    泰尔斯听得有些出神。
    “皇帝的新衣,房间的大象。”
    王子幽幽地道:
    “他们对我们说谎,我们知道他们在说谎,他们也清楚我们知道他们在说谎,但是他们就这样一直说谎下去,我们就这样一直假装相信他们。”
    黑先知品味了一阵子,疑惑地“嗯”了一声。
    “不是我说的,”泰尔斯回过神来,咳嗽一声:
    “而是一个女作者说的……某个来自北地的说法。”
    莫拉特沉默一阵,似乎在回忆,随后否定道:
    “不,北地绝对没有这样的说法。”
    泰尔斯先是一窘,随后一笑释然。
    “确实没有,”他毫无顾忌地道:
    “我在说谎。”
    黑先知一笑:
    “我知道。”
    泰尔斯轻哼一声:
    “是的,我知道你知道。”
    他抬起头,看向前方的路,廊道的尽头露出一扇门:
    “所以,当我下次说谎的时候,还请你多多理解。”
    莫拉特呼出一口气,似乎甚为满意:
    “欢迎上船,泰尔斯公爵。”
    泰尔斯沉默了一阵:
    “我的荣幸,汉森勋爵。”
    黑先知点了点头,啧声道:
    “只是,您得明白,当我心知肚明却没有揭穿您的时候——我也是在说谎。”
    他的语句带着深意:
    “可别太习惯了。”
    泰尔斯眼前一阵虚幻。
    【扭曲,泰尔斯,扭曲。】
    【他们都被扭曲,被俘虏了,包括我的父亲和兄长,泰尔斯,被权力俘虏了,奴役了,迷失了。】
    【在那副锁链里,他们变成别的模样:冷漠的工具,冷血的人渣,多疑的暴君,却唯独不再是他们自己。】
    “当然,”泰尔斯一凛,不再去想快绳的话:
    “当然。”
    少年的脚步稳稳向前。
    不知为何,经过与黑先知的一番交涉和试探,他明明替那些卫队囚犯和快绳解除了危机,挡下了威胁。
    可与以前的每一次脱险不同。
    这一次,他不觉有丝毫轻松。
    不觉有片刻释然。
    恰恰相反,这一次,特别是在黑先知大笑的时刻,泰尔斯只觉得,身上的负担越来越重。
    越来越紧。
    难以逃脱。
    他不自觉地捏紧了轮椅。
    “最后一个问题,孩子。”
    泰尔斯耳朵一紧,心中提起无限警惕。
    “能平稳些吗?”
    在泰尔斯的古怪表情下,秘科的老总管靠上椅背,长出一口无奈的气:
    “你快把我推散架了。”
    ————
    终于,在尴尬与忐忑并存的复杂心情中,泰尔斯按照指示,推着莫拉特进入了一个昏暗的房间。
    泰尔斯松开轮椅,不无疑惑地打量起这个奇怪的房间——装潢简单,面积狭小,能见度差,最大的特色就是他们正对的墙上镶嵌了一面巨大的镜子,勉强反映出他和莫拉特一坐一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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