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血脉》第91章反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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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人知道,此刻看似轻松的泰尔斯,刚刚经受了怎样的煎熬。
    倒在地上的他,在虚弱和伤痛的双重进攻之下,突然意识到自己忘记了黑剑最后的教诲:狱河之罪往往会激发超过身体负荷的力量。
    即使泰尔斯早已用六年的时间将陨星者的终结之力观察得一清二楚,但模仿命运之折依然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先前拼死抵挡尼寇莱的艰难一战,带给泰尔斯的消耗远超寻常,身体的负荷更是难以想象。
    被陨星者打断手足,倒在地上的他消耗过剧,恢复不足,偏偏又受伤严重,亟待治疗。
    疼痛,这是泰尔斯首先消失的知觉,伤口变得温热麻木,不再难受——但这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少年王子在恍惚中不妙地发现:他的身体渐渐发寒。
    他的手足开始僵硬。
    呼吸越发艰难。
    精神逐步衰弱。
    视野变暗。
    听力减弱。
    他越来越累,越来越困。
    迷惘的泰尔斯在一团浆糊的脑中冒出一个念头:他的生命正在流失。
    但此刻的泰尔斯,已经连呼救的力气都没有了。
    直到那股陌生而熟悉的力量,像是有意识一样,在体内“欢快”地沸腾起来!
    在他即将昏厥过去的时刻,神秘的终结之力仿佛终获甘霖的小草,在他体内茁壮成长,蔓延开去。
    突然回到身体的剧痛,让快要昏迷过去的泰尔斯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他不能睡。
    泰尔斯咬紧牙关,忍受着体内的异常,像溺水者抢夺空气一样,拼命地吸了一口带着烟尘的污浊空气。
    狱河之罪,对,狱河之罪的修复效果!
    泰尔斯死命地回想起六年前的那一幕:血之魔能师消失之后,泰尔斯在巨大的消耗下流血倒地,抽搐不止,剧痛难忍,就像现在一样,濒临死亡。
    那个时候,是黑剑用狱河之罪的古怪波动,修复王子体内的创伤,把他从死亡的边缘捞了回来。
    泰尔斯在岩地上摩擦着脸庞,艰难地回忆起那道特殊的波动,那道与他体内力量同源异途的波动。
    过去六年里,泰尔斯没少在暗地里推敲着狱河之罪的功效,其中就包括黑剑展示过的、促进愈合的那种波动,但每一次的结果都让泰尔斯无比灰心:就像赋予他的力量和速度包括感官都是短暂有限的一样,狱河之罪的修复效果微乎其微,还不如他本身的自愈体质。
    泰尔斯心中忐忑:在无数次失败的试验中,他从未用狱河之罪修复如此严重的损伤——手腕骨折,膝盖脱位,胫骨骨裂,还有遍布全身,不计其数的擦伤、挫伤和肌肉拉伤。
    但这次不一样了。
    很快,狱河之罪泛起熟悉的波动,罕见地从体内的每个角落里生出,汹涌而来!
    泰尔斯生生一颤,这是他从未遇到过的情景:狱河之罪活跃得有些异常。
    不,不止是“有些”。
    相比起进入地狱感官时的滞涩感,和紧张的战斗中才突然出现的流畅感,此刻的终结之力简直是堵塞不住的滔天洪水,压迫他的全身!
    就像平时懒洋洋的鬣狗,突然化身饥饿的野狼!
    泰尔斯根本不用呼唤,就自动进入了地狱感官,周围的一切出现在他的知觉里:风声、打斗、对话、温度,甚至五米外爬过的一只蝎子,唯比受伤之前更加清晰,更为精准,更加细腻——可惜的是,其中也包括了痛觉。
    下一刻,随着地狱感官的增强,他体内的剧痛遽然增大!
    泰尔斯浑身一抽!
    疼!
    疼疼疼!
    “呃呃啊……”
    煎熬中的泰尔斯扭曲了脸颊,只能下意识地咬紧牙根,闷闷地呻吟出声!
    仿佛疼痛不够他受似的,难忍的瘙痒感,不断的眩晕感,相继而来,同步从大脑里发源。
    那感觉,就像有人拿着锤子,从外到内,一寸一寸地敲打他的骨头。
    又像有人拿着利刃,从里到外,一点一点地割开他的血管。
    然后还倒了几万只饥饿不堪的蚂蚁上去!
    我的天,我的天,我的天!
    偏偏泰尔斯动弹不得,只能在颤抖中承受着这种折磨。
    黑剑……他绝望地想:那个家伙,是怎么忍受这一切的?
    泰尔斯发誓,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任何代价,只要有人能伸出援手,帮他停下这一切!
    但没人听得见他心中的惨叫。
    少年冷汗淋漓,浑身哆嗦,只能强迫着自己去旁听陨星者和亡号鸦的战斗,想要以此来转移注意力。
    在抽搐和颤抖中,几乎瘫痪,感官却无比灵敏的泰尔斯被动地感受着这一切:
    他体内仅有的生机被激发起来,消耗着能量,促使着全身上下的创伤以肉眼可见的速率再生、收口、结疤。
    就连被陨星者击伤的骨质也开始窸窣重生,在狱河之罪气势汹汹的压迫下,重新接合在一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泰尔斯终于感觉不到疼痛、奇痒和眩晕了。
    取而代之的,是虚弱和饥饿。
    劫后余生的他趴在地面上,颤抖着伸出疼痛消失的左手,惊魂甫定地喘息着。
    泰尔斯惊喜地发现,自己的双腿恢复如初:右膝盖重新复位,左腿胫骨也不再疼痛,只是摸上去有着些微的凹陷。
    至于少年的左手腕,虽然有些生硬,转圜间还有些难以忽略的滞涩感,但至少不再影响动作了。
    泰尔斯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脚。
    他复原了。
    黑剑的那种特殊波动,生效了。
    只是——泰尔斯心有惴惴地想到刚刚的恐怖折磨——如果那就是治疗的副作用,自己最好还是少受些伤吧。
    那感觉太可怕了。
    惊疑不定的少年缓慢地从地上翻过身来,但他随即微微一愣。
    泰尔斯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不一样了。
    确切地说,是狱河之罪不一样了。
    如果过去的狱河之罪犹如晨间的稀薄雾气,一次次主动或被动地沾染上泰尔斯的身体,满足他相应的渴望,那此时此刻的狱河之罪就像冷秋里的有形寒霜,无需呼唤,就自动自觉如饥似渴地覆盖上他的血肉。
    恍惚中的泰尔斯突然对黑剑的话有所体悟:生死徘徊的时刻才是狱河之罪进步的契机,也是它最适应和最强大的状态。
    一如它的初生。
    泰尔斯看了看场中的局势,吃力地撑起自己,脚步不稳地走向了时光之弩——他非常虚弱,饥饿难忍。
    但他还不能休息。
    不能。
    于是乎,当泰尔斯全手全脚地站起来的时候,陨星者和亡号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而当他举着时光之弩对准蒙蒂的时候,这种惊愕到达了顶峰。
    “殿下,”亡号鸦皱眉看着指向自己的弩箭:“您在做什么?”
    “如你所见,”泰尔斯压下肚子里的饥饿感,不慌不忙地道:“我在质问你。”
    尼寇莱疑惑地看着这两人的反目,目光不断游移。
    蒙蒂露出一个顺从而和蔼的笑容:“泰尔斯殿下,也许您刚刚没有听清,但我是站在您这边的……”
    “我知道。”
    泰尔斯简短地打断了他,语气凝重冷漠。
    “我很早就知道你是秘科的人,”王子淡淡地道:
    “否则,一路上我也不会那么顺服。”
    蒙蒂微微一愣。
    “是么,”亡号鸦若有所思地看着泰尔斯,语气慢慢变得谨慎:“您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秘科提前告诉你了?”
    他问得很小心,很恭谨。
    泰尔斯细细盯着他的神色,手上的弩弓却不曾放松。
    王子摇摇头,轻声开口:“第一次醒来之后,我对你说:你背负的可不是我,而是荒漠里的两千星辰骑兵。”
    “这是秘科告诉我的情报。”
    亡号鸦目光微动:“所以?”
    泰尔斯眯起眼睛:“然而,几天前,你带着祈远城送来的消息打断了听证会议,也打断了伊恩的盘算——你说,星辰有五千骑兵突然出现在边境。”
    蒙蒂的瞳孔瞬间放大!
    “所以,在看到你对我的话,对两千还是五千之间的巨大差别毫无反应之后,”第二王子叹了一口气:“我就知道:你一开始就在对领主们说谎,故意夸大星辰的威胁,只为了让龙霄城把我交出去。”
    “因为你是秘科的人,你清楚这个营救王子的计划。”
    边上的尼寇莱不屑地轻笑一声。
    几天前,当总部里的拉斐尔一再坚持秘科营救王子“自有合适的手段和安排”时,泰尔斯最初是不以为然的。
    但现在看来……
    泰尔斯凝重地看着被压制住的陨星者,扫过同样虚弱扶着岩石的蒙蒂,心情沉闷。
    他终于想通了秘科的营救计划。
    蒙蒂带来星辰异动的消息,通过罗尼大公的名义,催促龙霄城交出泰尔斯,王子将在祈远城使团中前往靠近大荒漠的祈远城。
    离开了英灵宫的严密监视,在大名鼎鼎的亡号鸦名正言顺的亲自陪护下,第二王子大可在途中蹊跷“失踪”,星辰王国则在临近祈远城的大荒漠里重新迎回他们的王室继承人。
    至于事后,是要把丢失王子的罪名嫁祸给查曼王,挑拨愈演愈烈的埃克斯特内斗,抑或借此理由拿捏住祈远城,从而插手龙之国度的内务,就由凯瑟尔王的心情喜好而定了。
    这个过程里,泰尔斯不必担心安全问题,甚至秘科都不用主动现身,因为除了最后一步,一路上所有的交接都将采用北地人明面上的外交途径:龙霄城的西征大军,祈远城的西归使团,亡号鸦麾下的先锋前哨,星辰的荒漠远征军。
    完美,巧妙,平稳。
    如果没有英雄大厅里,最后那点“小小意外”的话。
    泰尔斯在心中暗叹:这个意外中,谁该被指责?
    是私自打着小算盘的自己,是为保护自己却帮了倒忙的塞尔玛,是嗅觉灵敏的查曼王,还是奉行“越少越好”原则的王国秘科?
    蒙蒂先是微微晃神,随即猛吸了一口气,语气里满是赞许和佩服:“不愧是泰尔斯殿下,既然如此,那您为什么……”
    泰尔斯再次打断了他。
    “不仅如此。”
    王子冷冷地道:“我还在你发出信号,射中他第一箭的时候,就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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