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雨中的蝴蝶》第一章晨风吹拂的审判庭(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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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里面只剩下两个男人。曾经使用“耐门”这个名字的中年人,和正在使用“耐门”这个名字的年轻人。
    中年人默默地脱下那件华贵的黑色正装,挂在墙上,重新换上了自己的黑色法师袍:“好了。把真话告诉我吧。过去的这个月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索莱顿咬了咬牙,抵赖道:“就是如我们之前所说的。我赶到了佛提堡,参加了那里的大战,并立下了功劳。”
    “哦。”扎尔特慢慢地坐下,拿起一枚酸奶酪,在指尖上把玩着,“其实,我们今天早上收到了黛妮卡新寄来的一封信。”
    少年嘴角抽动着:“哦?今天早上?”
    “当然,里面说的事情,和你们所叙述的事情有微妙的偏差。我不想野蛮地逼问真相,也没有这个必要。把真相说出来吧。没什么好隐瞒的,对吧?”法师一下一下地咀嚼着那枚奶酪,气定神闲。
    索莱顿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在扎尔特吃到第五枚奶酪和第三块巧克力的时候,他才挤出下一句话:“你试图诓我,老师?根本就没有什么信。如果有信的话,你就不会像这样用言语诱骗我了。”
    “你还太嫩。”扎尔特不慌不忙地从口袋里掏出今天早上才到的信,摆在桌上,“确实有这封信。”
    索莱顿的气势一馁:“那、那这封信里就不可能有和我们所说冲突的东西!要不然你早就拿出来了吧?”
    “未必。我只是出于师徒情谊,不想这么野蛮地揭破你的谎言而已。”佛兰微微一笑,加重了语气,“其实你现在所说的这些,已经完全证明你之前所说的只是个故事了。说吧。”
    少年猛咬住嘴唇,低下头来。他明白自己的心理防线已经被击溃了,但是他不能说出真相。
    说出自己为了保命而可耻地混在叛军队伍里面,丢下黛妮卡和家人逃走,把他的青梅竹马丢在一群不认识的冒险者手里?或者说出他像没头苍蝇一样在战场上乱逃、背叛后碰巧抓了自己军队的总司令官、想贪功送给克拉德却被友军打成重伤,最后被安妮所救?还是说出他可耻地从女孩子身上偷窃东西以后陷入了迷惘、在逃避和面对现实之间挣扎的现况?
    不能说;娇妻凶猛。哪个也不能说。这些事情在黛妮卡的信上绝不会写,但是要解释他现在的状况却不能不说。他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请安妮来替他作证了……他每次碰到这个笑容如阳光般灿烂、带来的厄运却像风暴般猛烈的少女都没有好结果,看来这次也是一样。
    “其实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青春都是这样……”
    “啊?信上到底说了什么?”听到这里,索莱顿逐渐觉得有些不对。他突然起身,劈手夺过桌面上那封信,在他老师反应过来以前展开。他一目十行地浏览着黛妮卡的笔迹,逐渐憋不住嘴角的笑意。
    “这、这都是什么啊……冒险队伍?居然还有我说的话……我爱上了个女孩子,所以决定去其他城市定居?我?……所以你们就以为安妮就是那个女孩子?……怎么可能?别开玩笑了,那个厄运星……黛妮卡也是,她编谎话其实一点都不比我差吗!”
    索莱顿终于大笑起来,一直笑到捂着肚子弯下腰,一直狂笑到笑出泪来。他就那样捂着肚子,一直笑啊笑啊,笑了大约有五分钟之久才慢慢停住。
    “这信里面关于我的部分根本就没有一句真话,没想到还让你们会错了意。过去的三周里面,我根本就不在肯格勒,一直在佛提堡。我们在七号那一天失散了,大概她以为我在乱军中战死了吧……这真是太可笑了,居然连结婚都编出来了,她是言情小说看多了吗?哈哈……”
    扎尔特望着一直低着头的徒弟,却没有跟着他一起笑。他轻叹了一口气:“你抬起头来。”
    索莱顿抬起头来。刚才笑出来的泪水并没有停住,还一直在他的脸颊边流淌着。那是笑的泪,也是自嘲的泪;他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扎尔特走到门边,悄悄关上门。“如果要哭的话,就趁现在躲在角落偷偷地哭吧。这是我们男人间的秘密,不要让女人们看到你的泪水。我会替你看着,在这里一次把悔恨的泪流个够吧。”
    “为什么呢?为什么她要编造这种谎呢?我值得她编造这种谎吗?如果她知道我是背叛了多少信任我的人、欺骗了多少曾是同伴的人、曾经如何地为了贪欲而同友军战斗的,还会编造这种谎吗?我为什么会是个这样的人呢?我明明曾经坚信过自己与众不同!可是为什么我没有能力率领那些信任我的人?为什么我没有能力拯救他们?我没有才能、没有天赋、没有胆量,我不能扭转局势,只敢在失败时掉转枪口!我只是个背叛者、懦夫、胆小鬼……”
    “这并不奇怪;索情觅爱:娇俏人鱼恋上你。我们每个人都曾经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回首时,我们会发现自己并没有成为自己想成为的那种人。或许是没有才能,或许是没有机会,或许是没有意志。你过去的一个月并没有虚度,也不用去后悔。选择活下来并没有错。”扎尔特低沉的男中音听起来像突兀插入的旁白。
    “但我确实……背叛了。一次、两次、三次……我的亲人、我的战友、我的恩人。”索莱顿带着痛苦道,“我看到更多的、没有任何错误的人都死去了。他们的死,就和我的背叛和欺骗一样毫无意义!”
    “但你确实活了下来,这就足够了。我当初也面临着和你差不多……不,或许有些区别的选择。但我也选择了背叛,因为我相信那是对的。只要你相信自己是对的,就去做吧,不必懊悔。”
    扎尔特在衣服内袋摸索着,摸出了一枚铁制的镂空徽章。徽章磨损得很厉害,但是勉强还能看出它当初的形状:外框是两个交叉的等边三角形,中间则是三条相交的线,将整个图案分为六个菱形。镂空的六芒星。
    “这是帝国仲裁协会的徽章?”少年一眼认出了这枚徽章。他第一次见到扎尔特时,法师的钱包中就放着这枚徽章。
    “四处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从不失败。一般人不敢承认失败。而真正的魔法师会坦然面对失败,并从中汲取他继续前进的力量。这是仲裁协会的创立者,‘最后和最初的魔法师’阿坎恩.洛尔说的。这也是他给魔法师自治组织起名叫‘仲裁协会’而不叫‘法师评议会’或者‘法师公会’之类名称的原因:没有人可以用‘成功’或者‘失败’之类的标准来评价魔法师,每个不屈不挠的法师都是值得尊敬的。”
    扎尔特带着落寞神情回忆道。说完,他将那枚铁质徽章弹到了趴在桌边的索莱顿眼前。
    “奥术魔法的根源是‘理性’。一名法师需要有坚强的意志和承认失败的决心。现在它是你的了。”
    少年用食指和中指轻轻挟起那枚徽章,打量着它。铁质的徽章上带着不多的一点象征性魔力,仅够证明它的身份。很明显,这枚徽章不像那些高级徽章那样拥有各种各样的特殊效果。
    “可我不是一名仲裁协会的会员。”他提出异议,“我听说要成为仲裁协会会员都要经过试炼什么的……”
    “它不是身份的证明,只是允许你接触协会大门的钥匙。我已经没有再持有它的必要了,但你没准还有用到它的一天。”扎尔特看了看屋外的阳光,“她们该快回来了,擦干眼泪吧。”
    “谢谢你的教诲和帮助,老师;末世桃源记。”
    索莱顿将徽章放在另一只手的掌心里,用力握住。
    “我会回到自由军,为我自己和自己的祖国而战,在那里得到我的公民权。我想我现在窃取来的功劳恐怕已经快够了。”
    扎尔特装作没有听到他用的动词似的:“啊,公民权。你也快十八岁了吧?说起来,你也该给自己决定个全名了吧。索莱顿这种含义不怎么好的绰号,你没打算刻到公民徽章上去吧?”
    “啊,名字我早就决定了,但恐怕还要取得老师你的许可才行。我想用你的名字。”
    听到这个答案,扎尔特愉快地笑了起来:“早说啊!你要用‘小扎尔特.佛兰’还是用‘扎尔特.佛兰二世’?要不要我登记为你的养父?薇伦听到一定会很高兴的……”
    见老师如此高兴,索莱顿有点尴尬的纠正道:“啊,不,老师你会错意了……我是要用你过去的名字。说实话,小扎尔特.佛兰这种名字很逊耶。”
    听到这样的批评,中年法师如遭当头一棒。“很……很逊吗。可是在帝国是不能选择自己名字的……”
    他的情绪当即低落下来。见状,索莱顿忍不住遐想着:难道老师是因为帝国不能自由取名才叛逃到南方来的?
    “过去的名字是……哪个?”扎尔特用微弱低沉的声音碎碎念着。
    少年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了自己选定的全名。
    “耐门。耐门.索莱顿。”
    “耐门.索莱顿……不存在的孤独者?干吗要用这种怪名?你该不会是觉得这种名字会让女孩子喜欢你吧?”扎尔特立刻抓住机会反击,“我觉得那女孩恐怕不会喜欢这种名字呢。”
    索莱顿大窘,急忙反驳道:“什、什么那女孩!我跟安妮根本就不可能有任何关系啊,那种厄运女!”
    “喂,喂,小声点儿;末世随身小空间。没准她就在门外听着呢……”佛兰说笑着拉开门。
    “啊……!”
    少女清脆的尖叫。门外传来铁盘坠地和瓷器粉碎的声音,扎尔特的手僵在门把上。安妮.塞菲尔颤抖着站在门口,半张着嘴,喃喃自语着什么。还没等法师反应过来,金色短发已经消失在院子的拐角处。
    耐门也站起身来,愕然地盯着她的背影。“居然真的在……”
    “女孩子都哭着跑开了,还不赶紧追过去?”
    扎尔特转过头斥责道。少年如梦方醒,急忙追了过去。
    *** *** ***
    安妮.瑞丝.塞菲尔奔跑着。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失落的链条接起来了,一切都已经很明显。这么古怪的名字,不会再有别人用了,年龄和经历也基本对得上。
    “为什么是这样的人?我所认识的,并不是这样的……”
    她所认识的他有着许多的名字。无冕的皇帝、政坛的不死鸟、最后的独裁者、帝国的阴影、绝对的计算者、改良主义的奠基人……再加上近代最伟大的魔法师和不死生物之主,加起来就是那个人。
    耐门.休.柯曼——意为“柯曼尼亚的不存在者”。这个名字本身就像对他地位的一种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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