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上囚徒》作品正文卷12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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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敏许久没有做过如此长时间的梦,感觉自己在梦中不断地坠落,像要跌入到一个永远没有尽头的深渊里。她迷迷糊糊地意识到,这是一个噩梦的征兆。岑敏试图抓住颈上戴着的十字项链进行祈祷,祈祷让她早点抵达那个深渊的底部。她告诉自己,无论那里究竟是什么令人恐惧的梦魇,只要触碰到那里,自己就可以苏醒过来。但她一伸手,却发现自己的脖子上什么也没有。岑敏听到有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尖着嗓子说:“还没到时候,还没到时候……”
    一个似曾相识的场景模模糊糊地显现出来,岑敏感觉自己在梦中竟也会颤抖。在她眼前的,是曾经试图努力去忘记的—在箐里的那个家!
    充满灰尘的房间里,一缕微弱的日光透过飘荡的窗帘从外面泄进屋内,那个她永远不愿意想起的声音开始涌入岑敏的耳朵。
    “敏儿,到我这里来。你说你妈妈?你妈妈今天不回来,可……可能有事情吧……”
    “敏儿你为什么躲着我呢,我难道不如你妈妈爱你吗?你不该……”
    “臭婊子!和你妈一个德性,都是臭婊子!你为什么要出去?你也要去找别的男人是吧?我不许你去!我不许……”
    一个瘦高的影子疯狂挥舞着拳头向岑敏砸来。整个房间霎时天旋地转,扭转成一个灰色的漩涡。光彩四散而逃,眼前的一切变成了暗红色。岑敏发现自己平躺在地上,眼前有好几个影子,有时近在眼前,有时又高高地飞向天花板。上方的吊扇如同她十几年前看到的那样,破旧、肮脏。有一股粘稠而炽热的液体从额头渗了出来,不断沿着脸部的轮廓流淌着。恶心的感觉在她的身体里不停扭动,仿佛随时想要挣脱出来。
    岑敏感觉自己的耳朵似乎变成了漏风的纸糊窗,有许多噼啪作响的噪音鱼贯而入。但是没过多久,这种声音便被一个剧烈的呼吸声所取代。那个声音愈来愈近,最终贴着她的脖子,慢慢往唇边移动着。
    但侵犯的动作却在这个关键时候戛然而止,沉重的呼吸声变得渐渐离得远了。她的视线又落在天花板上,那根连接天花板的钢铁支柱似乎已经无法再勉力支持下去,悬挂在那里的吊扇正摇摇欲坠。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告诉我……这究竟是为什么?”几颗滚烫的泪珠滴落在岑敏的肚子上,她感觉眼泪的温度比血液还要炽热。
    “都是你这个小婊子,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为了你!”那个令人惊惧的声音又骤然响起。
    锋利的指甲忽然抓向岑敏的大腿内侧。岑敏痛苦地蜷缩起身子,恐惧地颤抖起来。而就在这时一张扭曲的面孔贴到她的面前,冲她喊道:“去死吧!”她看到一把剪刀直对着她的下体猛刺了进去。
    “啊!”伴随着一声尖叫,岑敏从床上猛地坐起。
    整洁的房间里除了桑晴的电影海报以外,没有灰尘,没有吊扇,也没有那个她最害怕的人。岑敏长出一口气,她拂过自己的额头,发现上面全是冷汗。
    为什么会梦到那个人呢?岑敏已经记不清,自己已经多久没有想起那个人。她曾努力花了巨大的努力才使自己从那段回忆中走出来,为何现在那个人又会在她的梦中出现?岑敏的心一片混乱。
    “愿主行他的慈悲在地上,如在天上。阿门。”岑敏轻声祷念。她伸手摸向自己的颈部,这回她准确地捏住了那条十字项链。
    “砰砰砰。”
    岑敏敲了敲桑晴的房门,可是房间里的桑晴没有回应自己。连日来,因为圣诞节那天晚上发生在紫星酒店的陌生男子袭击孙绮丽的事件,《冬季恋歌》的势头可以说锐不可当。发行方大幅度地减少了桑晴这边的工作,将重心放到了孙绮丽那一边。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只要孙绮丽将这次的绯闻处理得好,在圣诞电影周之后,她的身价肯定要步上好几个台阶。
    在连续敲了一分钟的门后,桑晴依旧没有做出回应。岑敏远远看向玄关处,桑晴的鞋子还在,人应该在房间里。岑敏想到桑晴很有可能还在自己的焦虑的情绪之中不想要有人打扰到她,于是也不敢再继续敲门。这时,她多么希望自己是陪在桑晴身边的那一个人,为她排忧解难。但既然桑晴没有想要如人谈话的意愿,那自己还是不要勉强比较好。岑敏心想:桑晴一定会重新振作起来的,到那时候,自己一定要陪她扳回一城。
    岑敏在冰箱门上留下一张纸条后离开了绿岸小区。她决定要去一次市中心的教堂,对于她昨夜的那个梦,岑敏心里有着巨大的恐慌。那个她最惧怕的人在她面前杀死那个女警之后,时间已经不知不觉过去二十年。就算在法律的尺度上,也早已过了审判他的时限。现在唯一能惩罚那个人的,仿佛只有她一直笃信的上帝。也正是因为这样,岑敏每当遇到困难,总会到教堂来寻求心灵上片刻的安宁。
    由于还没有到周末,当岑敏来到教堂的时候她没有看到有人在做弥撒,虔诚的教徒们都集中在隔壁的唱诗班里练歌。岑敏对着耶稣的雕像轻声祷念,回忆着圣经里的只言片语在脑海中为自己开解。
    “你是一个人吗?今天可不是周末。”就在岑敏祷念完毕在胸口画十字的时候,她看见一个身穿黑袍的老人从后屋探出头来。
    “你是谁?”
    “我?我是这里的神父,孩子。”
    “神父你能帮帮我吗?”
    “奉主圣灵,我帮不了任何人。每个人的救赎之路都在他自己的手里,我希望你能记住这一点。”神父亲吻了一下颈上的十字项链。
    岑敏的心本就一团乱麻,听了神父的这一番话后更是难过起来。
    “每个人的心都很乱,那里有告解室,你要去吗?”神父看着眉头深锁的岑敏,指着旁边的一件小屋淡淡地说。
    岑敏顺着神父的手向旁边看去,那间告解室她许多年前曾去过一次,她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之后,自己竟然还会迎来这样的一天。岑敏点了点头,低声念道:“奉主圣灵。”接着在神父的指引下,走进了旁边的告解室。
    “孩子,你是什么时候开始信奉主的。”神父的声音在告解室的隔壁缓缓透了过来。
    岑敏的鼻间萦绕着淡淡的木漆味,她似乎想要打喷嚏,可是一股酸意到了心头却没有往鼻子去,而是一直搁在心头久久没有散去。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信主的呢?岑敏对这一块的记忆似乎并不深刻,但是接着她就想到了桑晴。一想到桑晴,她的思路就逐渐通畅了:“是在见到桑晴的时候。”
    “桑晴肯定一个对于你而言,十分重要的人吧?”
    “十分重要的人……”岑敏喃喃自语,“是呀……是十分重要的人。”
    “这位桑晴,也信主吗?”
    “不,她不信主,但是却是她让我信了主。”
    “一个不信主的人,却让你信了主?”神父问。
    “是的神父,也许你不相信,但这确实是事实。”
    “既然你信奉主,自然不会对我这个神父说谎,我相信你。如果那个人是你信主的契机,那也是主行在地上的旨意,是不会错的。”
    岑敏深吸了一口气:“神父我想向你忏悔。”
    神父轻声说:“无论你忏悔什么,主都会宽恕你的,说出你心中的故事吧孩子,大胆地说出来吧。”神父的声音像是在爱抚小动物一般。
    岑敏的神情一阵恍惚,那个她不愿意提起的往事像沉淀已久的一潭污水,又被搅动起来。随着她的回忆,污秽开始缓缓从水底翻上水面。岑敏摇了摇头想要把它从脑海中驱逐出去,可下一秒她的嘴却不由自主地蠕动起,开始娓娓道来那个她既熟悉又陌生的过往。
    “二十八年前的1990年5月9日,我出生于南方的一个小城市:箐里。我的父母都是本地人,他们在我六岁那年离了婚。离异后,我跟着母亲离开了故乡箐里,来到距离故乡以北两百多公里的一个大城市生活……”
    神父适时地鼓励道:“我在听着。”
    “他们离婚以后,我的母亲便很少再管我。那时候我还以为,这种无拘无束的生活会一直延续下去。可是直到有一天,她带回来一个陌生人……他们在床上亲热,这一切我都看在眼里。可是那个人他不是我爸爸……他却,却住在了家里。”
    “继续说下去。”
    “后来,我妈她开始渐渐变得不愿意回家……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偶尔回到家里她也是和那个人吵架,甚至打架。最后那个人开始打我……我就开始喊叫,拼命地喊叫,但没有人来救我,没有人……”岑敏不由自主地啜泣起来,“直到有一天他,一个女警察敲响了我家的门。我以为我能得救,可没有想到……”岑敏一只手抵在隔板上,强忍着心中的痛苦。
    “愿万能的主分担你的苦痛。”神父的声音也低了下去。
    岑敏擦拭着眼泪,停顿了许久后又说:“你知道吗?那个人当着我的面杀害了那个女警察。她是来救我的,却也遭遇了不测。”
    “这……”神父的心跳随着岑敏的叙述逐步加快,他已经许多年没有听过这样凄惨的故事了。
    “孩子,生活总是如此。希望你不要活在痛苦和憎恨中,主终将指引你走出这些记忆的。”
    岑敏听完不置可否,假如自我安慰有用的话,那个梦魇一般的人,就不会时隔这么多年再一次于她的梦境中重现了。岑敏低声说了了一句谢谢,接着便走出了告解室。她似乎听到了身后神父说的“阿门”,但依旧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岑敏不知道神父是否能明白她心中的痛苦,但她感觉到自己已经再也无法继续忍受那些可怕的回忆了。
    岑敏孤身一人在街道上徘徊了许久,她几乎要忘记自己要去向哪里。连她也不敢相信,自己在教堂里会将那些话说出口来。那份心头的沉重感在与神父交流之后,却没有减轻多少,反而更增添了某些奇怪的感受。岑敏发觉向神父,向上帝,向她信仰宣泄情绪,已经满足自己。她迫切地需要一个新的泄欲口,可是这种感觉是从哪里来的?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岑敏不明白,她觉得自己变了,但是又不知道究竟变成了什么样。
    随着日落西斜,岑敏最后终于回到了绿岸小区。桑晴不知什么时候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了,她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向岑敏打了一声招呼,却也没有问她刚才去了哪里。岑敏一声不吭撕下冰箱上的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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