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冠冕》第一百二十二章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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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脚下……是新近被冲刷出的、松软的红土危崖。
    ——周遭骇浪翻腾。
    世界在我眼前一分为二,恍若被一道不可视之线给切开了一样。
    在那团不定形地熊熊燃烧、宛若炬火摇曳的日轮之下,是令我感到仿佛身陷高烧诱发的谵妄的苍穹与海洋。
    两者之中……都存在着一道奇怪的分界。
    倘使面向眼前那扇雕有诸多难以言状之巨物形象的大理石门,这块窄小陆岬两侧的天海竟是呈现出一种世界两极般的景象。
    在我的左侧,是一片温和起伏着的海洋,巨大的、翡翠色的波浪在明亮的阳光下平和地翻腾。
    ——那太阳的位置与模样让我觉得有些不寒而栗,但我说不出是为什么,即使现在也难以言表。
    而我的右侧,同样也是一片海洋,但它的色彩却是宝石蓝,平静祥和,只是微微泛起一些浪花。
    这片湛蓝之海上的天空相较显得更加阴沉,波浪冲刷出的低矮也更接近灰白而非红色。
    就连前方这座主体是由大理石砌成的房屋,也是一样。
    它的建筑风格既怪异又复杂,古典地融合了东西方的技法——转角是科林斯式的立柱,但红色的砖瓦却有些像是中国的宝塔。
    诸多来自于曾经的地上万国的要素,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形式奇妙地杂糅。
    由此而降生的……便是此般不可名状之物。
    我竟一度曾想:“这房屋……会不会也是一种活物?”
    但下一刻……我又硬生生地掐灭了这一令人毛骨悚然的念头。
    毕竟,方才我还置身其中……
    ——意识苏醒在那个挂满色彩变幻的幕帷的、古怪而又美丽的房间,又于此后穿过了那条不知通往何处的狭窄走道中的七扇“门户”。
    再然后……
    我做了一个梦。
    ——那是看起来似乎与眼前、当下我所在的此处毫无关联的、斋王时代的帝头戴天冠、身着朝服举办奉神之典仪的梦。
    我只记得这个梦的开始……却并不知晓它的结束。
    最后……发生了什么?
    有关于此的印象,一点也没能得以残留。
    我只知道……
    ——梦醒之后,我就站在了这块仍在经受着骇浪冲刷的赤红陆岬。
    我想……
    大概,这便是我穿过屋内狭窄走道中的“冥府七门”所抵达的终点。
    同时也是……世界的尽头。
    在我身后,只有无时无刻不在席卷、侵蚀着内陆的、充满恶意的浪涛与涡流。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天空与海仿佛都在向我诉说——
    “这里,即是终点,也是极限,亦是虚无,乃是尽头……”
    “停下吧……否则你将一无所有。”
    这里,就是世界的边界。
    “”。
    ——“世界末日”,亦是“世界尽头”。
    “停下吧……”
    “否则……我将一无所有。”
    如今的我,已然走到了此处。
    那么……
    ——在我身上,究竟还余有何物?
    穿过了那七扇“门户”……
    同时也意味着,我失去了自己身上原本拥有的七样事物——
    穿过“绿之门户”。
    我失去了戴于胸前的领结。
    穿过“青之门户”。
    我失去了系于长发的系带。
    穿过“蓝之门户”。
    我失去了穿于脚下的皮鞋。
    那么……
    ——在穿过其他四扇门的时候,我又失去了什么?
    那些事物的消失,隐秘到一时我也无法察觉的地步。
    但是当下自省,我已发现了其中的三样事物。
    其之一,是那台与我现实之中所用的全然相同的、加载了梦间通信、在过去我曾用以和卡夫卡君取得联系的智能手机。
    其之二,是那张不知何时出现在我上衣的口袋中、其上印满黑色蔓草图案的花纹和十几个奇形怪状的字的绿色门票。
    其之三,是原本穿于我现今已是赤裸的小腿上、长度尚未及膝、符合日本女子高中生仪容仪表礼仪规范的黑色长筒袜。
    可是……
    无论如何,我也无法找出自己身上失却的第七样事物。
    “……那究竟是什么?”
    无从察知。
    毫无线索。
    而如果我的猜想没有出错……
    在我穿越“冥府七门”的旅途之中……
    它必是先悄无声息地将我身上于我来说最为重要的事物剥夺……而后才以夺去一些无关紧要的事物的方式来将这一规则显露。
    最先消失的……也是最为重要的、隐秘的事物。
    于是,我决心要将这一事物找出。
    哪怕徘徊在一个永远也不会醒来的梦。
    沉默在无际蔓延的孤独与潮声中,我以左手轻轻握住了自己的右手。
    *狂风呼啸着,这使你充满了决心。
    *因你心底深知……
    *除了这份决心,你已一无所有。
    ……
    关于鸦片所带来愉悦与苦痛,前人早已做过许多记载。德·昆西所感受到的狂喜与恐惧、以及波德莱尔[注2]曾抵达过的人造天堂都以一种艺术的形式得到了诠释,并被保留了下来,进而变得不朽。而世人也因此对这些被灵感眷顾的梦想家所进入的世界,以及这些隐晦世界所展现出的美妙、恐怖与神秘,有了充分的了解。可是,尽管已有了如此之多的叙述,却仍没有人敢透露那些展现给心灵的幻像所蕴含的真正本质,也没有人敢暗示那些前所未闻的道路通向哪里——虽然分享药物的人总会无法抗拒地顺着这些华丽而又充满异域风情的道路走下去。德·昆西曾因此被带到了亚洲——这片土地上拥挤着朦胧的幽影,它那可畏的古老让人印象深刻,甚至“他们的民族与姓氏所拥有的大把年纪已完全掩盖了单独个体所表现出的年轻感觉。”——但是,有些地方却要比他不胆涉足的区域更加遥远。那些走得太远的人很少能返回现实;即使他们能折返回来,也会从此变得缄默寡言,或者疯癫错乱。我也服用过鸦片,但仅只一次——那时候正值瘟疫横行,医生们会试图用这种东西来缓解那些他们无法治愈的极度痛苦。那次我服用了过量的鸦片——因为治疗我的医师那会而正被担惊受怕和日夜操劳搞得精疲力尽——而这次事故让我旅行到了非常遥远的地方。不过,我最后还是折返回到了现实,并且成功地活了下来。但自那之后的夜晚便充斥着稀奇古怪的记忆,而我再也不允许任何医生对我使用任何鸦片类的药物。
    用药的时候,难以忍受的疼痛与冲击正折磨着我的大脑。因此,我根本没有考虑往后的事情;当时的我只是一心想着要摆脱痛苦与折磨,被治愈也好,不省人事也好,哪怕就此死去也是个不错的结果。由于那时候我已有些神智昏乱了,所以很难确定转变发生的具体时间;但我觉得体内的药物早在那些冲击变得不再疼痛之前便开始生效了。正如前面所提到的一样,我服用了过量的药物;所以我的反应可能也和正常用药者所表现出来的完全不同。当时,一种类似坠落的感觉占据着我脑海,但这种占主要地位的感觉却古怪地却没有任何方向,也不受重力控制;同时,附带着还有一种身边拥挤着不计其数无形事物的感觉——那是一群群拥有着无穷无尽各式各样性质的事物,却又或多或少地与我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有时,似乎并不是我在坠落,而像是宇宙或岁月坠落着经过了我的身边。突然之间,我的疼痛消失了,我开始觉得自己感受到的冲击更像是来自某些外部的力量,而非我身体内部的反应。然后,坠落也跟着停止了,我获得了一段短暂的休息时间,却依旧觉得心神不宁;当进一步仔细倾听时,我幻想着觉得那些冲击就像是浩瀚而又神秘莫测的海洋——这片海洋在一场声势浩大的风暴中掀起了不祥的巍峨巨浪,疯狂撕扯着某些孤立无援的滨岸。于是,我睁开了眼睛。
    短时间内,我身边围绕着的事物似乎颇为模糊混乱,就像是投影仪在无可救药地失焦后映射出的图像。但渐渐地,我意识到自己正一个人待在某间古怪而又漂亮的屋子里。光线从许多扇窗户中透进来,点亮了这个地方。但我对这座房间的确切用途一无所知,因为我的思绪依旧没有稳定下来;不过,我注意到许多颜色变幻莫测的毯子与帏帐,还有一些样式精巧的桌椅、坐垫与沙发床;除此之外,我还看到了一些略带异域风情却又并非完全怪异模式的雅致花瓶与装饰。我注意到了这些东西,但它们却并没有在我的思绪中占据太长的时间。一种茫然的、对于未知的恐惧缓慢却又坚定而冷酷地爬进了我的意识,并且逐渐压倒了其他的感觉;由于完全没办法分析这种恐惧的源头,所以它反而显得更加强烈起来,而且似乎还与一种悄然接近的威胁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那威胁不是死亡,而是某种前所未闻而又难以言说的东西,甚至要比死亡更加骇人与可憎。
    不久,我意识到那些让我战栗的冲击即是这种恐惧的直观象征,而且它们还在反复刺激着我的恐惧——它们不断激起的回荡在我那精疲力竭的大脑中令人发疯地悸动着——让这种恐惧变得越来越强烈。冲击的源头似乎自我所处建筑下方的某个地方,而且让我在脑海里联想起了最为令人战栗胆寒的情景。我觉得某些可怖的场景或事物正潜伏在四周挂着绸缎的高墙之后,皱缩着躲避我从那些令人困惑地开在四周墙上的拱形方格窗户中望出去的视线。当察觉到这些窗户上都装着百叶窗后,我立刻关上了所有的窗户,并且在关闭窗户的时候竭力避免去查看外面的情况。然后,我从一张小桌子上拿起了火石与钢条,点燃了装饰有阿拉伯式蔓藤花纹的壁挂烛台中的蜡烛。关闭的百叶窗与逐渐亮起的人造光源为我增添了几分安全感,也让紧张不安的神经稍稍平稳镇定了下来,但我却无法将那种单调的冲击赶出脑海。而当我变得更加镇定时,那种声音却变得既恐怖而又令人着迷起来。这让我产生了一种矛盾的渴望——尽管我仍就抖得厉害,却开始渴望找出它们的源头。于是,我走向了靠近冲击源头的一侧,拉开了一道门帘。门帘后是一条挂满了布帘的狭窄走道——走道的尽头有一扇经过精心雕刻的大门与一张巨大的凸窗。接着,我被不可抗拒地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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