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冠冕》第四十一章最美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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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不会不告而别……
    即使她要独自先走,也必然会有一些讯息遗留。
    一直以来,女孩都不希望让季木担忧。
    也正是知晓了这一点,季木才没有直接踏上前往高层的路途。
    在这一层——傲慢之狱中,如果他无法见到女孩,那么应该能够在哪里找到女孩留下的一些事物。
    他的步伐坚忍,如同文辞掷地有声,又仿若敲击琴键的铿锵音色。
    群星的光色将季木笼罩在其间,而后他的身上也开始散发出光晕,仿佛炽阳的热浪一般波动起伏。
    他的情绪不再波动,恍若寂静的恒流。
    绵延亘古的奏鸣之声响彻在他的心间,光与暗的大浪起此彼伏。
    “那么你曾得到
    你从此生想要的了,甚至到这地步?
    我得到了。
    那么你要了什么?
    自谓为人所爱,感到自己
    在地上时为人所爱……”
    轻声念着雷蒙德·卡佛的《已故断章》,季木在心中念想,经此一生,可有何物值得称“爱”。
    爱是地狱冥犬,徘徊在冥河的岸边……
    他未曾向任何人言爱,哪怕是这一年来朝夕相伴的女孩。
    因为……这简单的一词一旦说出口,便没有了心中的那种韵味。
    正如莎士比亚的《第十二夜》所言:
    “又弹起这曲调,节奏逐渐消沉,
    经我耳畔,如微风吹拂紫罗兰;
    声音轻柔,偷走紫罗兰的清芬,
    偷走还奉送。够了,不要再弹;
    现在听来,不如从前那样香甜。”
    最美的话语,只能深藏在心。
    倘若以口言说,便会如同绽开的昙花一般,在片刻之间枯萎、零落……
    “于是爱尔美差说:请给我们谈爱。
    他举头望着民众,他们一时静默了。他用洪亮的声音说:
    当爱向你们召唤的时候,跟随着他,
    虽然他的路程艰险而陡峻。
    当他的翅翼围卷你们的时候,屈服于他,
    虽然那藏在羽翮中间的剑刃许会伤毁你们。
    当他对你们说话的时候,信从他,
    虽然他的声音也许会把你们的梦魂击碎,如同北风吹荒了林园。
    爱虽给你加冠,他也要将你钉在十字架上。他虽栽培你,他也刈剪你。
    他虽升到你的最高处,抚惜你在日中颤动的枝叶,
    他也要降到你的根下,摇动你紧握住泥土的根柢。
    如同一捆稻粟,他把你束聚起来。
    他春打你使你赤裸。
    他筛分你使你脱壳。
    他磨碾你直至洁白。
    他揉搓你直至柔韧。
    然后他送你到他的圣火上去,使你成为上帝圣筵上的圣饼。
    这些都是爱要给你们做的事情,使你知道自己心中的秘密,在这知识中你便成了‘生命’心中的一屑。
    假如你在你的疑惧中,只寻求爱的和平与逸乐,
    那不如掩盖你的裸露,而躲过爱的筛打,
    而走入那没有季候的世界,在那里你将欢笑,却不是尽情的笑悦;你将哭泣,却没有流干了眼泪。
    爱除自身外无施与,除自身外无接受。
    爱不占有,也不被占有。
    因为爱在爱中满足了。
    当你爱的时候,你不要说‘上帝在我的心中’,却要说‘我在上帝的心里’。
    不要想你能导引爱的路程,因为若是他觉得你配,他就导引你。
    爱没有别的愿望,只要成全自己。
    但若是你爱,而且需求愿望,就让以下的做你的愿望罢:
    溶化了你自己,像溪流般对清夜吟唱着歌曲。
    要知道过度温存的痛苦。
    让你对爱的了解毁伤了你自己。
    而且甘愿地喜乐地流血。
    清晨醒起,以喜飏的心来致谢这爱的又一日;
    日中静息,默念爱的浓欢;
    晚潮退时,感谢地回家;
    然后在睡时祈祷,因为有被爱者在你的心中,有赞美之歌在你的唇上。
    爱不占有,也不被占有……”
    他又念起纪伯伦的《先知》中的《论爱》。
    时光若白驹过隙。
    恍惚之间,季木就已经抵达了炼狱的另一边——另一扇炼狱山门的所在。
    此刻,那扇巍峨的大门并未敞开,因为它在试炼之人入门之后便会再次关闭。
    站在昏暗而又狭窄的通道,自身闪耀的光芒令他看清了黑暗之中有何物存在。
    少许的纸张被摆放在了门前的道路上。
    那是女孩留下的书信,其中还参杂着几张空白的纸页。
    季木这才想起,它们都是女孩在离开之前装进大衣口袋里的东西。
    ……
    月16日
    朱丽叶生活幸福,她这样说,看样子也如此:我没有权利,也没有理由怀疑……然而,我在她身边的时候,这种美中不足、颇不舒服的感觉,又是从何而来呢?——也许感到这种幸福大实际了,得来太容易,完全是“特制”的,恐怕要束缚并窒息灵魂……
    现在我不禁叩门自己,我所期望的究竟是幸福,还是走向幸福的过程。主啊!谨防我得到极快就能实现的幸福!教会我拖延,推迟我的幸福,直到您的身边。
    接下来许多页全撕掉了,一定是讲述我们在勒阿弗尔那次痛苦相见的日记。直到第二年,才重又记日记,但是没有注明日期,肯定写于我在封格斯马尔逗留期间。
    我有时听他说话,就仿佛看着自己在思想。他解释我的情况。向我本人揭示我自己。没有他,我还算存在吗?只有和他在一起我才算存在……
    我有时也犹豫,我对他的感情,真就是人们所说的爱情吗?人们一般所描绘的爱情和我所能描绘的相差大远。我希望什么也不说,爱他却又不知道自己在爱他,尤其希望爱他而他却不知道。
    在没有他的生活中,我无论经历什么事,也不会有丝毫快乐了。我的全部美德仅仅是为了取悦于他,然而我一到他身边,就感到自己的美德靠不住了。
    我喜欢弹钢琴练习曲,这样觉得每天都会有点进步。也许这也是我爱读外文书的秘密所在:这倒不是说任何外语我都偏爱,也不是说我所欣赏的本国作家不如外国作家,而是说书中的含义和情绪要费些琢磨,一旦琢磨透了,并且琢磨得越来越透,无意中就可能萌生一种自豪感,在精神的愉悦上,又增添了无以名状的心灵的满足,而我似乎少不得这种心灵的满足了。
    不是处于进展的状态,无论多么幸福也不可取。我所想像的天堂之乐,并不像混同于上帝那样,而是像持续不断而又永无止境的靠拢……如果不怕玩弄字眼儿的话,我要说不是“进展性”的快乐,我一概不屑一顾。
    今天早晨,我们—人坐在林荫路的长椅上;我们什么话也不讲,也没有讲什么话的需要……突然,他问我是否相信来世。
    “当然相信,杰罗姆,”我立刻高声说道,“在我看来,这不止是一种希望,而是一种确信……”
    我猛然感到,我的全部信念,都体现在这声叫喊里了。
    “我很想知道,”他又说道……他停了片刻,才接着说:“如果没有信仰,你的生活态度会不同吗?”
    “我怎么知道呢?”我回答,继而又补充道:“就说你本人吧,我的朋友,你在最热忱的信念的驱使下,就再也不可能改变生活态度了。你变了,我也不会爱你了。”
    不,杰罗姆,我们的美德,不是极力追求来世的报偿:我们的爱情也不是寻求回报。受苦图报的念头,对于天生高尚的心灵是一种伤害。美德并不是高尚心灵的一件装饰品:不是的,而是心灵美的一种表现形式。
    爸爸身体又不怎么好了,但愿没有什么大病,可是一连三天,他只能喝牛奶。
    昨天晚上,杰罗姆上楼回房之后,爸爸和我又多生了一会儿,不过中间出去了半晌。我独自一人,就坐到长沙发上,确切地说躺了下来,不知为什么,我几乎从未有过这种情况。灯罩拢住灯光,我的眼睛和上半身处在暗影里,而脚尖从衣裙下稍微露出来,正好映上一点灯光,我则机械地注视自己的脚尖。这时,爸爸回来了,他在门口停了片刻,神情古怪,既微笑又忧伤地打量我,看得我隐隐有点儿不好意思,就急忙坐起来;子是,他向我招了招手。
    “过来,到我身边坐坐。”他对我说道。尽管时间已经很晚了,他还是向我谈起我母亲,这是从他们分离之后从未有过的情况。他向我讲述他如何娶了她,如何爱她,而最初那段生活,我母亲对他意味什么。
    “爸爸,”我终于问道,“请你告诉我,你干吗今天晚上对我讲这些,是什么引起来的,干吗偏偏在今天晚上对我讲这些呢?”
    “就因为我回客厅见你躺在长沙发上,一刹那间真以为又见到你母亲。”
    我着重记下这一情景,也是因为这天晚上……杰罗姆扶着我的座椅靠背,俯身从我的肩头上看我手捧的书。我看不见他,但是能感觉到他的气息,如同他身体传出的热气和颤动。我佯装继续看书,可是书中说的什么意思看不懂了,连行数也分辨不清,心中莫名其妙乱成一团麻。我趁着还能控制住的时候,急忙站起身,离开客厅一阵工夫,幸而他什么也没有看出来……后来,客厅只剩下我一人了,就躺在沙发上,爸爸觉得我像母亲,而当时我恰巧想到她。
    昨天夜里,我睡得很不安稳,沉重的往事像痛悔的浪潮,涌上我的心头。主啊,教会我憎恶一切貌似邪恶的事物吧。
    可怜的杰罗姆!他哪儿知道,有时他只需有个举动,而我有时就等待这个举动……
    我还是小姑娘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到他而希望自己漂亮点儿。现在想来,我从来只是为了他才“追求完美”,而这种完美,又只能在没有他的情况下才会达到,上帝呀!您的教诲,正是这一条最令我的心灵困惑。
    能融合美德和爱情的心灵,该有多么幸福啊!有时我就产生这样的疑问:除了爱,尽情的爱,永无止境的爱,是否还有别的美德……然而有些日子,唉!在我看来,美德与爱情完全相抵触了。什么!我内心最自然的倾向,竞敢称之为美德!哼,诱人的诡辩!花言巧语的诱惑!幸福的骗人幻景!
    今天早晨,我在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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